《寻寻觅觅【ABO】》人间芳菲

4、第 4 章

　　九月初，秋日买进，夏日的炎热还未完全褪去，就有谨慎的家长将床上凉席卷起来，收进柜子里。

　　小孩子的体质不比大人，不能忍一忍就过去，程蝶学着邻居阿姨的样子，也把家里的凉席收起来，盖上一层薄薄的羊毛毯。

　　结果这把小樱同学热得不行，儿童体温本来就高，再把凉席一收，这日子简直过不下去了。

　　为此小樱几次上奏，都被小蝶暴君无情驳回：秋天了，再不保暖生病了难受的是你！

　　小樱仰天长叹：哎——

　　有一种冷，叫你妈觉得你冷。前人总结，诚不欺我。

　　然而狡诈的大人居然动用了核武器：“你觉得热，你下次就滚回自己房间里睡去！”

　　“自己睡”大法百试百灵，一讲起这个，本来还雄赳赳，气昂昂如同大公鸡似的小樱瞬间低头了。

　　当年买房，程蝶慧眼如炬，选择了这间半新不旧的二手房，后来按学区划分上学，这房子恰好属于T市最好的小学，初中的学区房，身价翻倍，叫当初一起买房的同志们各种羡慕嫉妒恨。

　　而程蝶则在众人惊羡的眼神中入住，然而这对程樱小朋友来说就不那么美好了。

　　以前房子小，可以理直气壮的和爸爸睡，现在换了个三室一厅的大房子，这要造反的程蝶居然把自己撵出去了，居然要她一个人睡，简直岂有此理！

　　不知道她怕黑吗？

　　程蝶为了这个问题，很是头疼：“小蝶，你是大姑娘了，总和爸爸睡像什么话？”

　　五六岁的大姑娘程樱小脸蛋皱在一起，眼泪汪汪，就是掉不下来：“爸爸说得对，我应该学会独立了。”

　　这眼泪要掉不掉，衬得小姑娘两眼含水，晶莹雨露在桃花眼里打着转，眼尾一抹晚霞红，很是楚楚可怜。

　　程蝶缴械投降只在一刹那：“好好好，宝贝不哭，等你长大了再说，好不好？”

　　任何父亲在女儿面前，都是一只纸老虎，一滴眼泪就是最好的武器。

　　程蝶在生活的战场上戎马一生，心甘情愿倒在女儿的面前。

　　小姑娘闻言，立刻不哭了，咧开嘴笑了起来。

　　好家伙：我哭了，我装的！

　　程蝶表示无语，自己的孩子自己宠，还能塞回去不成？

　　不过这天气，小樱晚上挤进怀里睡确实好热啊。

　　抱怨热的是小丫头，死闹活闹非要一起睡的也是她，贴在一起睡不会更热吗，结果小家伙睡得比谁都死。

　　啊，这薛定谔的体感温度啊。

　　今天是小学开学的日子，程樱小同学正式成为一名小学生啦！

　　也是单位上班最忙的一段时间。

　　程蝶晚上睡得不安稳，炎热的温度，再加上一个小孩八爪鱼似的抱着自己，程蝶觉得自己快化了，而单位里的工作规划又强迫性的在他脑海中不停闪现，他一深入思考，就忍不住在头脑中构建出下半年的工作宏图，兴奋加焦虑使得他睡眠很浅，天刚蒙蒙亮就醒了。

　　抬眼瞥见挂钟，早上五点半，还早，还可以躺一会儿。

　　毛绒绒的脑袋抵在程蝶脖子上，柔软的发丝还带着几缕乳香，软绵绵的小孩子就是好闻，小时候是个玲珑剔透的小美人，长大了肯定是个大美人！

　　程蝶有些得意：不愧是我生的孩子！

　　借着蒙蒙天光，打量着怀里的小女孩，瓷白皮肤，嫣红唇瓣，小尖鼻，水溶花色的小姑娘，看着就讨喜。

　　其实程樱长得不像程蝶，而非常像她从没见过面的另一位父亲，特别是一双眼睛，闭上时能看到眼尾拉得特别长，眼窝深陷下去，很有点混血感。

　　她继承了两位父亲长相上所有的优点，既有程蝶的精致神秘，又有Alpha父亲的昳丽明媚，是个光彩照人的女孩子。

　　不得不说，那个男人就算没出现在生活中，也但是也在孩子身上留下了痕迹，叫程蝶怎么也忽视不掉。

　　算了，也算是为程樱的美貌做了贡献吧。

　　程蝶在心里叹息，转念又安慰自己：嗯，不愧是我的孩子，就是聪明，长相上都会挑优点长！

　　五点半，还挺早，程蝶被女孩抱着的手没动，另一只手十分灵活，摸到枕头底下拿出平板来，调出上季度刚刚打好的平面设计图。

　　大学时学的就是这个，所以上班以后没怎么经过过度期，直接接手了技术岗位，并且很快赢得了各位技术人员的好评。

　　程蝶平板，手机里都下了各种软件，普通的构图，他拿着平板一只手就可以完成。

　　蒙蒙亮的清早，躺在床上，一手搂着可爱的小姑娘，一手画草图，温馨又充实，程蝶对现在的生活很满意。

　　时间悄无声息溜走了，床头柜上的闹钟响起来，就见睡得迷迷糊糊的小姑娘像只毛毛虫似的扭了扭，然后更加抱紧胳膊，还蹭了一蹭。

　　程蝶把平板放好：“小鬼，起来了，今天上学啦！”

　　以前上幼儿园赖着不肯起床，今天开始上学，有新鲜感，小樱竟忽地睁开眼睛，以让程蝶诧异的速度坐起来。

　　“我今天要穿裙子去上学！”小樱很快洗漱干净，对在厨房里下面条的老父亲提要求。

　　“行。”程蝶加了点葱花，“衣柜里都是这几天穿的衣服，你自己挑。”

　　他向来开明，也明白一个直男审美去左右小女孩的眼光，小樱以后的眼光大概率会被自己带坏。

　　刚刚入秋时，程蝶就已经把衣柜收拾一遍，现在里面整齐的摆满了这个季节该穿的衣服，并且在门口挂上温度计，根据温度调整穿衣厚度。

　　至于怎么搭配怎么打扮，就让小姑娘自由发挥吧。

　　反正以程蝶的脑回路是无法理解，发卡这种东西喜欢为什么不能批发回来，非要一个一个买。

　　自从上次，他自作主张批发了一堆水钻发卡，被小蝶这个年芳六岁的丫头鄙视了之后，就再也不乱给小姑娘买首饰了。

　　厨房里热火朝天，昨晚剩下来的青椒肉丝拌在面条里，算做青椒肉丝面，配上一个煎鸡蛋，乍一看颜色鲜艳，闻起来也不错。

　　虽然程蝶做不出什么好味道，但绝对不难吃，速度还挺快，妥妥的家庭厨师的好料子。

　　与此同时，程樱坐在镜子前，满眼都是小皮筋，小发卡之类，对小女孩勾魂的玩意儿。她挑挑捡捡，一会试试这个，一会试试那个，最后挑了一个蓝色的小兔子发卡。

　　“出来啦，别臭美啦，吃饭！”

　　房门外，是不解风情的老爸的三连吼，中气十足，气吞山河。

　　身为家里最美丽的人，程樱深沉一叹：“来啦！”

　　小姑娘穿得像朵鸢尾花似的，裙摆轻摇，蓝裙子上层层叠叠的褶皱像一圈一圈轻轻荡漾的波纹，洁白的圆头皮鞋走起路来噔噔作响。

　　一个字：绝！

　　两个字：优雅！

　　三个字：好美啊！

　　四个字：公主大人！

　　美丽优雅的公主大人矜持坐在儿童座椅上，拿起筷子呼哧呼哧吸溜面条，程蝶又给她加了点肉丝：“你吃慢点，还早呢！”

　　“我明天早上想吃煎饼果子。”小樱拆开牛奶包装，插上吸管，“要加火腿肠的那种。”

　　呵，都会点菜了。

　　程蝶挑眉，没说答不答应：“上次给你买的，你又吃不完，这次怎么还想要啊。”

　　“因为你买的太大啦，我吃不下。”小樱撅起嘴巴，把最后一口面汤喝光，然后优雅地擦擦嘴巴，拎起自己挑选的布灵布灵的小书包。

　　“小蝶，我在楼下等你！”

　　“没大没小！”程蝶把碗扔进水池里，挤了点洗涤剂，然后猛刷碗。

　　他短暂的反思了一下，自己是否应该立个严父的威严。

　　小樱从会讲话起就很少喊程蝶爸爸，除了有事求他外，小姑娘人前人后都喊“小蝶”。大概是因为从她出生起，就听各路邻居领导来家里串门，有些是上级对下属的简称“小蝶”，有些是邻里间的昵称“小蝶”，有些是为了套近乎的“小蝶”。

　　然后某一天，程樱小姑凉眼睛盯着父亲的侧脸，忽然开口，脆生生来了一句：“小蝶！”把程蝶吓了一跳，于是乎在别的小孩开口爸爸妈妈时，小樱开口就是小蝶小蝶。

　　程蝶曾经试图纠正过几次，然而这属鱼的小丫头转身就忘，依旧满嘴的“小蝶。”

　　小蝶表示，算了，你开心就好。

　　程蝶边洗碗边看着小樱蹦蹦跳跳朝门口走，走到半路时，她停顿一下，似乎想起什么似的往后退了几步。

　　她站在一张泛黄的老照片前，仰头对着照片里的人微笑：“爷爷，我今天是小学生啦，以后我也是读书人啦！”

　　小樱就是想打个招呼，处于自己的本心，也不管对方能不能回应。

　　她就这样欢快的语气说话，然后再次蹦跶着出了门。

　　爷爷……

　　程韶……

　　等到小樱蹦蹦跳跳的足音弱了下去，程蝶才慢慢踱步，最后停在了照片前。

　　照片上，一个漂亮的男人搂着个婴儿，对着镜头笑，那笑容像是楼下早点摊卖的稀饭，特别特别稀，掬都掬不起来。

　　程韶，程蝶的单亲父亲。

　　这个男人当初也许想凭借肚子入主豪门，也许是单纯的脑子糊涂，亦或是真的爱上了有妇之夫，总之他生下了程蝶。

　　一切的一切已经无从考证，但是这不妨碍程蝶恨这个男人，再深的恨意也抵不过程蝶到底还爱着他的父亲。

　　给了他生命，同时也给了他屈辱的，怎么也无法理清楚是爱是恨的父亲。

　　这张照片是父子俩唯一一张合影。

　　“我比你强！”照片的位置贴得比程蝶视线矮一点，程蝶却对着照片里的男人扬着下巴，目光垂落，是炫耀也是嘲讽，对一个已经死去好几年的人。

　　“我把小樱照顾的很好，她除了缺少一个父亲外，什么都不缺。”

　　“我说过，我们俩虽然看上去走了一样的路，但是我就是比你做得好。”

　　“我和你不一样。”

　　说罢，程蝶朝门口走去，换鞋，关门，仿佛关上了一段过往。

　　新学期开始，穿得花花绿绿的小孩子往往是新生，以后发校服了，可就不能穿好看的衣服了。

　　小蝶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不少小孩子是父母两个人来送的。

　　关于为什么她只有一个父亲，小蝶从来不关心，她是个没心没肺的，反正自己有好吃的吃，漂亮衣服穿，小蝶对她足够好，为什么要为了个不知所谓的另一个父亲费心。

　　“走啦！”程蝶推着自行车走来，皱眉看了看小樱身上的漂亮裙子：“以后做自行车不要穿裙子了。”

　　“今天最后一次嘛！”小樱吐吐舌头，小腿一用力，跳上后座，“以后就只能穿校服了吗？”

　　“嗯。”程蝶发了个消息，低头对小樱说，“中午你就和李阿姨回家，要好好吃饭，表现好，周末我带你去看小兔子。”

　　李阿姨是程蝶请来的保姆，已经在程蝶家工作了好几年了，一开始程蝶雇了个年轻的Beta，结果不知哪天，小樱忽然问他：是不是Beta很没用，做什么都不如Alpha好，现在让她学很多课外班是不是浪费钱？

　　程蝶一问才知道是保姆没事喜欢嚼舌头，于是他果断让那位Beta保姆滚蛋了。

　　现在的李阿姨，负责每天中午下午接送小樱回家，给孩子做午饭，别的一概不管，她是个聪明人，知道管住自己的嘴，不乱发表言论。

　　程蝶一直都很担心性别歧视问题会对女儿有影响，从小到大小樱都是在程蝶精心铺就的康庄大道上行走。

　　就比如说上学问题，就算是学区房，程蝶也是从校长到任课老师，塞红包塞了一圈。

　　“小蝶，你也想看小兔子吧。”程樱抱住老爸的细腰，声音揶揄。

　　“对，我也喜欢小兔子。”

　　“我就知道。”小樱很开心发现了老爸的小秘密：小蝶总是带她看兔子，说什么小女孩都喜欢，其实小樱才不喜欢兔子呢，太幼稚了。

　　原来是爸爸喜欢兔子啊。

　　小樱在心里默默叹气：身为家里最成熟女人，这个家没了她还怎么办啊。

　　“去吧，好好听课！”程蝶停车，看女儿小小的身体走进校门。

　　小樱回头朝他挥挥手，然后脚步欢快向里走去。

　　程蝶站在原地：小樱又大一点了，她过得还不错，这是否说明自己是个合格的父亲呢？

　　他有些怅然若失，又有些欢喜：谢谢你的到来，我的小公主。

　　这个家没有你，可怎么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