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光]算雨》聿离沙

28、番外：朝闻道（君子宿）

　　三十五年前，朝闻道并不是以此为名，也不是一片芦苇茂密的汪泽。

　　这里曾是仙岛圈养玄思族的旧址，也随着玄思一族的覆灭而随之沦为无人废墟。

　　那本是南方秀水，亦沦落不如戈壁孤岛。

　　早在仙岛七星的名号尚未为仙岛人称道，惊惘玉衡的名声却已大盛。他乃少年成名的天才，早早便已是守卫仙岛的剑，纵然从没有人问过他愿不愿意。

　　“你说你想用南边的那块荒地。”

　　仙岛守护之剑君子宿与年纪轻轻被赶鸭子上架的少年岛主并不是那么熟悉，或许是因为他始终都在怀疑着。

　　怀疑他当真愿意为了仙岛放下弥天的家仇。这几年来无由惨死的人太多了，一茬接一茬地消亡，却又只在上层引起了些许水花。

　　父亲的话，字里行间透着矛盾的恐惧与安心，恐惧什么不言而喻，安心什么又难以揣摩。

　　自古以来，总有人需要执起剑守卫仙岛，甚至足以制衡仙岛之主的决定。一代又一代的更迭，踩在前人的积累上不断壮大。

　　岛主的存在很特殊。

　　纵然司马家自成王朝，却始终无一人踏入至高之巅。

　　君子宿看向半敛着眼看着一封册子的小岛主，心想他冷静地不像这个年纪，不论他是否对那片土地上的族民有所感情，这样的挑衅也不该如此无动于衷。

　　“好，笔者答应你了。正巧，笔者还担忧待吾离开仙岛无人看着那处。”

　　“你要离开仙岛。”君子宿留意到了。

　　“玉衡君不知吗？”小岛主一手撑着下巴看他，眼里却冷淡的很轻飘飘的视线上下打转着落在他背后那口剑上。君子宿倒也不曾在意这，只听他低声哼笑着补充，“还是你弟弟的提议。”

　　君子宿恍然却又不解：“子仪？”

　　当初也是这样，纵然君子宿在一干长辈前盛名满誉，最终被留下的却是有着先天不良的君子仪。时至今日他始终不得明白。

　　倘若他真将满腹疑问出口……

　　那昔日尚未得知真相的少岛主也只会给出的这样的答案。

　　“你看起来不好相处。”

　　仅此而已。

　　…

　　荒地原本的名字是不被记住的，被圈养的族群甚至不再需要名字。屠夫并不会在意刀下的牲畜叫什么，只会提着血淋淋的刀刨开血肉取走他想要的东西。

　　君子宿侧头看去，披着白斗篷的少年人神色仍是淡淡，看不出有什么情绪上的波动。

　　“看笔者作甚。”

　　“无，只是觉得你太平静了。”

　　“笔者能有反应么？”他笑了一声，“不过是一块鸡肋极了的地块。”

　　“因为水淹？”

　　由于地势低洼，大部分地块都已经被水淹没，他们只能立在山丘上远远眺望。

　　小岛主伸手指了指，说着：“在那有座桥，唯有太阳初升时放可度过。”

　　“是阵法。”君子宿了然。

　　“笔者唤它朝闻道。那便交给你了，玉衡君。”他总是轻飘飘的像一场绵绵细雨，似乎随便来一点风浪便会被吹散。

　　有什么被埋藏起来，裹着厚厚的坚壳牢不可摧。

　　君子宿侧头看向他，忽地单膝下地，道：“君子宿领命。”

　　小岛主有些讶异地歪头扬了下眉，随后伸手在他两侧的肩上各拍了一下，说道：“从今往后你无可向任何人屈折你的脊梁，仙岛守护之剑不允许任何意义的退败。”

　　他抓住了那一瞬的温和，如同雨后初晴的太阳，淋漓未尽的绚丽。那是与陈旧的仙岛不同的颜色，有着截然不同的生机去希望，君子宿抿了下嘴唇，眼目弯起。

　　“君子宿听令。”

　　…

　　但君子宿并非是仙岛唯一的剑。

　　再坚固的守护始终也只能顾及区区一个仙岛。

　　仙岛。

　　仙岛。

　　还是仙岛。

　　宛如梦魇，逃不出，离不得。

　　“非离开不可？”

　　寒池波光粼粼的水面映不出两人的面孔，几尾鱼熙攘着抢夺那点食物。君子宿拥着那口丹元，不远不近地看着斜坐着投喂鱼食的人。

　　“池子里的鱼一生便只能为人圈养摆布，逃出了便是死亡如影随形，你会觉得它们可怜么。”

　　“鱼离水难活。”

　　“玄思族应当仍有遗孤，只是不知是死是活。就如这水里的鱼，是否会在搁浅时遇到好心人，实属天命难测。”

　　小岛主张开五指抖落一把鱼粮，往着前仆后继的鱼啧了下嘴，随后伸手入水抓了条鱼上来。

　　“吃鱼吗？”

　　他钳着那条扑腾的鱼，问道。

　　“倘若真有遗孤，你考虑过自己的立场？”比起太叔雨那状似的不在意，君子宿想的更多。

　　“咦，那玉衡君说笔者该如何。”

　　濒死的鱼张合着嘴，鱼眼里泛着白光，水渍沿着鱼鳞片汇聚，“啪嗒”滴落在地。

　　“像这样就很好。”君子宿收回落在鱼身上的目光转到太叔雨身上，收敛起傲慢与偏见，将一切放于相同的位置去看待整个仙岛民众，在漫长历史长河中博一种扑朔的可能。

　　太叔雨半眯着眼哼了声，嘟起了嘴，“老相神神叨叨的念叨外边的墨家，正巧这不顺路而行。”

　　“但你也说过墨家理念不适合仙岛。”

　　“说到底现有的理念都只是为了统治者服务罢了，只要笔者是王，鬼谷也好墨家也好都只是通天桥上的一块砖，该怎么用是笔者的事。就像这条鱼，是烤着吃还是煲汤，都是笔者说了算。”

　　…

　　“你煮了鱼汤？”

　　砂锅里“咕噜”地炖着，奶白的鱼汤冒着香味，太叔雨不由感叹了一声。

　　“你倒是喜欢这。”

　　“你只教了我煲汤。”君子宿说道，“从那以后你也没再来过朝闻道。”

　　那之后，岛主失踪，司马朝势力大，仙岛七星之后再成七王，连他自己都很会在朝闻道练剑，更不用说其他人。

　　时间回来人与人之间的分歧，随着局势的分秒变化而越来越大。

　　君子宿垂了眼帘。

　　鱼有属于自己的世界，顺着世界的流淌行往八方。可仙岛的守护之剑始终需为仙岛挡下一切，就如一条昂贵的鱼只有狭小的鱼缸。

　　“仙岛并非缺你不可，也非你一人能守其千古。”

　　这话说的并不动听。

　　锅盅里的汤水翻滚着，咕噜咕噜的气泡接连的带出沉底的佐料。

　　君子宿：“岛主又是否还需要这口仙岛之剑？”

　　“……你早已有了答案。”太叔雨。

　　“夕可死，却需朝何闻。你的答案未必是玉衡廉贞的答案。”

　　“谁都可以是玉衡廉贞，但君子宿只有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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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放飞自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