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流［吸血鬼］》万山一

4、第四道流

　　阮流再睁眼时，身子下面软乎乎的，像垫子，暖暖的。与此同时，她看到一个黑影迅速从眼前闪过。她没力气，张张嘴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是确定自己有意识，还能动。

　　旁边有脚步声，阮流费力转头，才看到是那个穿黑风衣的漂亮少年。他正身子紧贴着墙边，眼神胆怯，犹豫不前。
　　他动一动，目光试探，观察阮流。

　　阮流眨着眼望他，分不清是惊喜还是惊讶。她挤出一个狰狞微笑，看上去很痛苦。她想打手语和他说话，可自己没有一点力气。

　　少年走过来，忽然俯身，用鼻子贴近阮流，闻她的味道。他小心翼翼，鼻头轻轻贴着她的皮肤，从她的眼睛蹭到她的脸颊，又从脸颊滑到鼻子，从鼻子再凑近她的嘴巴。

　　他的皮肤是凉的，浑身都散发着寒气，这样的动作让阮流感觉很痒，头皮发麻。直到身体不自禁地打了个颤，她才反应过来刚刚发生了什么。少年从她的嘴巴继续往下，在她的锁骨处停下了。脖子上传来湿凉的感觉，他在舔舐。

　　因为紧张，阮流发出“阿”的一声，他快速抬头，眼瞳正从银色恢复成黑色。阮流把头转正，大胆地盯着他的眼睛。少年再凑近，同样盯着阮流的眼睛。

　　阮流想，他是不是会像尹也说的那样，吸干自己的血？可他的眼睛看上去是软乎乎的，而这样的动作看上去又奇怪的亲昵。
　　她感到自己的力气恢复了一些，又开始挣扎，皱起眉扭动身体，发出“阿，阿”的声音。

　　他神色迷茫，不知道阮流的意思，又去舔阮流因为害怕流出泪的眼睛，像温顺的小动物。他的动作很轻，像在试探，试探阮流是不是危险的，有没有攻击性。

　　阮流闻到他身体散发出淡淡的玫瑰花的味道。她抬起手，用力推了一把。少年似乎对外力异常敏感，飞速起身，退回到离阮流有段距离的墙边了。

　　体力恢复得很快，她现在能坐起来了。少年还在那里，警惕地看着阮流。

　　阮流起身，冲他打手语：你是不是想杀了我？

　　他眨眨眼睛，而后也学阮流的动作。

　　阮流又问：你是恶魔？

　　他又跟着她做。

　　阮流视线环视了一周，发现自己也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只知道很空旷，似乎像是一间很久都没有人居住的复式公寓，又或者，地下室？

　　她动了动，并没有扫到有亮光的地方，但周围不算特别黑。她把目光聚集在楼梯，从楼梯上去，应该就可以出去了。

　　阮流从垫子上下来，踩上楼梯，看见少年也动了，他想要跟过来。阮流回头，神色不悦，冲他打手语：你不要跟着我，外面很危险。

　　少年又一次学她的动作，因为忘记了动作，他有些害羞似的笑起来，眸色黑亮。

　　他还是跟过来了。刚凑近阮流，就不自觉伸脖子，小心翼翼地闻她的味道。阮流尽量躲开。他看她的眼睛，发觉她并不高兴，也就收敛一些，不再有什么动作了。

　　阮流抬头，这里果然是地下室。最后一级台阶连着的顶端，是一块木板，打开它应该就可以看到外面了。

　　阮流蹬上自己能踩到的最高一级，正抬起木板，发现少年在后面紧紧地贴着他，像小孩子一样满脸纯然。他兴奋地看着阮流要抬木板的手。

　　阮流给他一个不悦的眼神暗示，又一次打手语：你不许出去，退后！

　　他这次没有再学阮流的动作，只是望向她，有些委屈，低头往后退了几步。阮流这才放心地把木板移开。

　　果然看到了外面，依然是暗流城。

　　阮流刚缩回来，就见少年化成一道黑影，“嗖！——”
　　他从洞口飞出去，速度快到只留下残影。

　　阮流看着空空的楼梯，想喊他，却只能瞪着眼睛愣在那里。

　　她肯定这少年一定是尹也口中的“恶魔”，靠吸食血液为生的吸血鬼。这样就跑出去，万一被抓走了怎么办？难道他意识不到危险？
　　阮流很着急，可什么办法都没有。她说不了话，也没能拦住他。

　　如果他们真的像尹也说的那么恐怖的话，她估计早被吸干了，但是，他并没有伤害自己。

　　外面实在太可怕了，到处都能看到死去的恶魔。他们的獠牙被当做货币，身体被制成各种各样的物品展览。阮流想不明白少年为什么还要跑出去，又是怎么和她乘同一辆巴士到这里来的。

　　自己又能去哪里呢？好像也无处可去。这个梦看样子是不会醒了，她已经完全忘记上车前发生了什么。她在人类世界最后的记忆，就是从超市跑出来，冲进大雨里，疯狂地想要逃离，于是她上了那辆本应该带她回奶奶家的诡异巴士。

　　她把木板盖上，失落地走回来，回到垫子上。她感觉又饿又渴，体力已经到了极限，自己好像已经很久没有吃东西喝水了。这里没有时间，所以她也根本不知道过去了多久。

　　阮流闭上眼就能看到奶奶的身影，奶奶向她递来南瓜饼。
　　她尽量让自己入睡，如果睡着了，应该就不会这么饿了。

　　她是被一阵诱人的甜点香味唤醒的。

　　睁开眼，阮流先看到了暖洋洋的烛光，又看到黑风衣少年正蜷在墙边探着脖子望她。发现她醒了，少年黯淡的眼睛亮了一些。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阮流觉得他怪怪的，但说不出来是哪里怪。

　　想到他跑到外面，阮流皱眉，摆出一副非常生气的表情回应他的目光。她费力起身，冲蜷在墙边的他打手语：为什么跑出去？外面那么危险，你被他们抓走了怎么办？你也想被做成标本吗？

　　少年看上去有些虚弱，无辜地望着阮流，依然不懂她的意思。接着，阮流看到他不知从哪里拿出一块蛋糕递给她。
　　看阮流不动，他同样有些艰难地站起来，往前挪了几步，又把蛋糕放在地上。阮流还是不动，他拿起蛋糕，又往前挪了几步，结果阮流还是没动。

　　这次，他一直挪到阮流面前，把蛋糕放在垫子上，在阮流手边。阮流一直都盯着他的眼睛，他却不太敢看她。

　　阮流拿起手边的蛋糕闻了闻，特别香。她打手语：谢谢你。

　　少年回到墙边，又从一件黑色斗篷里拿出不少东西，有食物，还有饮料。他把自己的斗篷铺开，又把那些东西整整齐齐摆在上面。
　　原来他是去找吃的东西了。

　　他也拿起一块蛋糕，正要往嘴里送，阮流的手动了，他又学阮流：谢谢你。
　　阮流笑：这次学对了。

　　刚比完，阮流就僵住，因为她看见少年手里被咬了一口的蛋糕上沾了很多血。
　　她放下蛋糕，起身踉跄着朝少年走去。少年像是受了惊，想要用手去挡住自己的脸，但阮流已经走到他面前。

　　阮流轻轻握住他挡在面前用来防备的手，缓缓放下，这时他也放松了警惕。
　　阮流打手语：别害怕，让我看看你的牙。

　　她伸出食指轻触少年的嘴角，只见他在尽力向后移，似乎不愿意让她碰到。阮流只好指着自己的嘴巴，张开，“阿，阿阿。”

　　少年看阮流的模样，也张开自己的嘴巴，发出“阿”的声音。一瞬间，阮流知道他为什么看上去怪怪的了，因为自己猜对了。

　　是最坏的猜测。
　　他受伤了，被取走了獠牙。

　　阮流指尖点了点他獠牙被取走的地方，上面沾了血，似乎是刚被取走不久。她又听见少年发出痛苦的动物嘶鸣声，同时，他的眸色正在变得黯淡。
　　阮流皱眉：很痛，对吧？
　　少年合上嘴巴，又笑。阮流的手一动，他就笑，阮流觉得，他比自己想像的呆。
　　这次，他还是想要学阮流的动作，可艰难地抬抬手臂之后，放下了。

　　阮流感觉有种感觉，心像是被揪住，很难过。
　　他会死。尹也说，恶魔们被取了獠牙，就会在痛苦中死去。

　　她离少年近了一些，轻轻抱住他，用手摸他又软又滑的头发。少年的皮肤冰凉，他很乖，脸埋进阮流颈窝。阮流感觉到他又在舔她的脖子，凉，痒。像动物本能，又或者表达什么的方式。

　　阮流想到什么，从地上拿起一瓶水，打开，抬头喝了一口，吐掉，示意少年和她做相同的动作。少年没有拿水，只是呆呆地望着她。

　　她轻轻勾起他的下巴，示意他张嘴，然后喂水给他。用水漱过之后，他的伤口依旧在淌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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