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流［吸血鬼］》万山一

3、第三道流

　　阮流费力地爬上山坡，回头看，名叫尹也的女孩和名叫咔咔的画板早就不见了，红色的站牌也消失了。

　　她望向山坡的另一边，的确看到了城镇。那一片地方这样看并不大，它被笼罩在青灰色的云里，连天空也是灰蒙蒙的颜色。这里的光线非常昏暗，她觉得匪夷所思。

　　远处的城镇，哪里是什么“最最最繁华”？就是破败不堪的一片荒凉至极的地方，像鬼城一样。

　　她明明坐了要回奶奶家的巴士，怎么就回不去了？爬到山坡上，阮流才发觉到，自己刚才什么都没有问清楚。

　　她又看了看挎包里的零钱包，里面仍然只有四颗动物的獠牙。她这时候惊觉，自己除了这个斜挎包，其余任何的东西都不见了。

　　她去奶奶家带了一些衣服，装在箱子里，还提了一些给奶奶买的东西。可她居然什么都没带出来，两手空空。

　　阮流努力回想，想起在那趟巴士车上，她好像没有看到任何人拿着任何大的包裹。
　　阮流觉得太奇怪了，这应该是一场梦。自己肯定是在回奶奶家的巴士车上睡着了。只是，不管是不是梦，这一切都显得太过诡异了。

　　黑衣少年，人脸，红色站牌，女孩和画板，还有，动物獠牙。

　　阮流并没有感到害怕，只是忽然吹来的一阵风，让冷的感觉格外真实。她抱住手臂，搓了搓自己的胳膊，然后朝山下走去。只有她一个人，四周围特别安静，似乎只能听见风的声音。

　　山下的城镇看着离自己不远，但阮流走了好一段路，再抬眼，却仍然像在山上往下望时一样。她叹了口气，继续往前走，心中祈祷这个诡异的梦快点醒过来。
　　如果醒过来的话，一定会感到这是个噩梦，令她感到毛骨悚然的那种。只不过现在，她居然一点儿害怕的感觉都没有。

　　终于离那片城镇近了，阮流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走了多久。她伸手触碰到城镇的某一块墙壁时，天色没有变化，风也没有在半山时那么大了，依旧很安静。

　　果然，这座城镇和在山上看到时所想的一样，空无一人，死气沉沉，罩在青灰色的雾中。

　　城镇中的建筑也格外奇怪。似乎是欧洲中世纪暗黑哥特风，混合着古希腊罗马，甚至中古宫廷风。一时间，阮流看到了若隐若现的矮城堡，像魔法世界；又看到了一眼望不到边际的高城墙，黑压压的；还看到了像奶奶家一样的三合院，只不过格外幽静。

　　她在城镇空无一人的街道走，想问一句有没有人，可她发不出任何声音。她忽然感到面前扑来一个巨大黑影，以为快要和那个黑影撞上了，猛地抬头，却发现没有任何东西。

　　阮流加快了步子，和自己擦身而过的东西好像越来越多。她感到有些害怕，四处张望，寻找能躲避的地方。幸好，她在离自己不远的小道旁边发现一个拱形门，她跑起来，钻进拱形门里。之后，她闭眼努力暗示自己不要想。

　　不要想，不要想。

　　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一切的感觉变得比之前更加清晰了。水泥地板冰冷刺骨，墙壁上有黏滑的液体，不知道是什么，看不清它的颜色。
　　再看这里，有不止一个拱形门，其它几个的出口处都是青灰色，通向街道。
　　风更冷了，呼呼地吹。

　　阮流听见外面开始传出窸窸窣窣的声响，越来越大。她双手扒住墙壁，小心翼翼地向外看去。
　　街道上，青灰的雾正在散去，各种各样奇怪的建筑正在变得清晰。街上出现了行人。那些行人的表情，和她在巴士车上看到的一模一样。他们连走路的姿势和状态都相同，有的重，有的轻。

　　这时，从阮流眼前行过两辆巨大的黑白色卡车。她看见很多白皮肤的，连骨骼看上去都异常精致漂亮的人被关在里面。她眼瞳紧缩，想起了尹也的话。

　　所以，他们就是恶魔了？

　　那个巨型笼子里有男孩，有女孩，还有小婴儿。他们还活着，有的被拔去了獠牙，嘴巴上沾满干掉的血迹，有的眼睛被黑布蒙住，血流到脸上，还有的被取走了双手……

　　他们的脸上没有表情，看不出任何痛苦，或者其它，只是眼眸发白，像覆了一层膜，或者是某种死去的动物的眼睛。阮流不会忘记黑风衣少年的眼睛，他的眸色亮得像黑曜石，完全不是这样的。

　　之后，她惊奇地发现，原本窸窣的，像是电流声或是“滴滴”的声音，这时候都变成了她能听得懂的语言。

　　阮流缓缓从拱形门里走出去，又看到古玩店的老板举了一条恶魔的手臂出来。

　　他大喊：“瞧一瞧看一看！本店新到！暗流历一千年的恶魔手臂，绝对滋补！10枚普通獠牙可交易！今日换购手臂，还送精美红宝石色恶魔眼珠一枚！”

　　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走过去一个又高又大的男人，大概有两米多的个头。他在门店前站定，从手里撒出去一把獠牙，然后从老板手中拿过手臂，接着放进嘴里，嚼碎了。赠送的眼珠掉在了地上，他一边啃着那条手臂，一边笨拙地弯腰，将眼珠捡起来，送给了一旁跟着的女人。

　　女人接过眼珠，看上去很兴奋。她擦了又擦，最后放在手掌心里，随着一团蓝色光芒出现又消失，眼珠变成了一条项链。

　　女人把它揪起来，腾空看。左边看一看，右边看一看，把眼珠转个圈，再看一看。最后，女人把它戴在了脖子上，脸上露出骇人的表情，姿势怪异地挥了几下手臂，便挽着男人走了。

　　阮流呆住，等她反应过来转身要跑时，却和迎面而来的东西撞了个满怀。她被撞得摔倒在地上，挎包的链子也断了。

　　很不巧，四颗獠牙从零钱包里滑出。

　　她被撞得很痛，慌了神，伸手，龇牙咧嘴去捡掉在地上的獠牙，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就听身后撞了她的东西用很大的声音喊：“恶魔王族的獠牙！大家快来看啊！太神奇了！这个人类居然拥有恶魔王族的獠牙！不止一颗！”

　　阮流瞪眼，从地上胡乱地摸了一把，也不知道攥了几颗獠牙，挎包和零钱包都不要了，起身之后，攒足力气，撒腿就跑。

　　她听见身后还有人在喊：“她跑了！追啊，快追啊！不要让她跑了！把她抓起来！做成祭品献于捕魔者！”

　　幸好身后的东西一直没有追上来，阮流依然没有停下。她很不安，只感到心脏狂跳。为什么这个诡异的梦还没有结束？她想回家，她想奶奶。是不是早就坐过了站？为什么没有人来叫醒她？

　　终于，阮流再听不到身后的任何声音了。她精疲力竭，很突然地跌倒在地上，她觉得自己再也爬不起来了。她眼里有泪流出来，她无声的，但好像并不难过。
　　阮流又饿又困，周围的温度格外低，她皮肤发烫，可能是发烧了，仿佛自己就快要死了。

　　恍惚中，她看到了奶奶的身影。老人家正围着围裙，在灶台边打转。

　　还是奶奶那座熟悉的小屋，昏黄的灯光看上去暖烘烘的，阮流终于觉得没有那么冷了。

　　她看见奶奶正在从锅里把烤好的南瓜饼一个个夹出来，放在白瓷盘上，转身对着她，端起那盘南瓜饼，递给她。

　　奶奶嘴里还说着什么话，可惜她听不到。

　　她伸手，就在自己就快要拿到热乎乎的南瓜饼时，奶奶消失了。
　　小屋，灯光，一切都消失了。她的身体在极速下坠。接着，她完全失去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