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阳》颜菓

34、跨年

　　圣诞节过后就是紧锣密鼓的期末复习，校队和院队的训练也因此停止。室外的温度降到零下十度，因此即使是暖阳晴空的午后也没有什么人在操场打球

　　那年冬天的空气格外浑浊，每天的天气预报上PM2.5的数值都在飙升，与之一起攀升的，还有3M口罩的销量。好几次颜旭晚上从图书馆往宿舍走，都觉得自己在仙境漫步。他甚至觉得自己就是一个人形绿萝，每在室外多走一步都是为净化空气做着贡献。雾霾问题让很多学生一整个冬天都饱受咽喉炎和鼻炎的困扰，颜旭也不例外。和家里人通电话的时候，因为鼻音很重被母亲呵斥着去医院，颜旭当然不听，去一趟医院很麻烦，于是他每次都心不在焉地敷衍过去。

　　失去了排球这一纽带，宋曜和颜旭待在一起的机会明显变少，但是这怎么能难倒宋曜呢？他三天两头往颜旭宿舍跑，经常借着躲避李玉的名义在颜旭宿舍待到熄灯。
　　有时候他会在颜旭宿舍写作业，顺便得到学霸的指点；有时他站在颜旭身边看他玩游戏，交流游戏理解；更多的时候，他们只是静静地呆在一个空间里，各干各的事情，互不干扰，毫不分心。宋曜很享受这样的时光，这样的日子不是浓甜的奶油蛋糕，倒像是一杯花茶，散发着轻轻浅浅的香气，却能透到心里。

　　不知不觉中就跨年了。有对象的人忙着在陌生昏黄的灯光下诉说爱意，没对象又不学习的人照样网吧通宵，对更多的普通学生来说，跨年也没什么特别的活动，又赶上考试周，和家里人通个电话，又或食堂吃顿好的，2016年就算匆匆忙忙地过去了。

　　最后一天的晚上，宋曜待在颜旭的宿舍里和他一起喝酸奶。宋曜回宿舍的时候去了趟学校超市，赶上大罐的酸奶打折促销，红枣味和原味的捆在一起，买一送一，顺手就买了两瓶回来。
　　宋曜轻车熟路地推开颜旭宿舍的门。大家见怪不怪，室友们甚至都没抬头，还是专心于自己手上的事情。他把酸奶往颜旭桌子上一搁，见颜旭正在进行一场紧张刺激的嚎哭深渊大乱斗，也没打扰他，倾着身子观战起来。半分钟后，颜旭对着黑白的屏幕叹了一口气。
　　“可惜。”宋曜拍拍他的肩膀，“喝酸奶吗？”他把两瓶绑在一起的酸奶往颜旭手边推了推。

　　“不用……”颜旭说。其实他也没有不想喝，只是礼貌性的不想占这点小便宜。
　　“喝吧！反正有两瓶我也喝不掉啊。”宋曜拿起酸奶扯开了绑在一起的胶带，“你喝什么口味的？红枣还是原味？”
　　“……我都行，你挑吧。”算了，如果是宋曜的话，没必要还在这儿客气，显得怪婊气的，颜旭想着。
　　“那……你替我尝尝这红枣味的？”宋曜笑嘻嘻地把红枣口味的酸奶递到颜旭跟前。
　　“嗯。”颜旭刚拧开酸奶盖子，还没来得及撕下密封膜添上一口，英雄已经在召唤师平台复活，于是他聚精会神地投入到新一轮的防守中。
　　最后还是输了。
　　颜旭仰头喝了一口红枣味的酸奶，意外的好喝，酸甜而又不腻，恰当好处的红枣香沁人心脾。“这个还挺好喝的啊！”他小小地惊叹了一下。
　　“真的吗！”宋曜道。
　　“真的，不信你尝尝！”
　　宋曜也不客气，接过酸奶瓶对着嘴就喝。香香甜甜的枣味酸奶在他的口腔绽开一朵花，他咂了咂嘴，感叹真是物美价廉。
　　“怎么样？”颜旭问。
　　“还真是。”宋曜很赞同，但是没再喝第二口，他把红枣味的酸奶交还到颜旭手上。

　　颜旭退了游戏看了看时间，晚上八点，刚好给家里人打个电话，作为跨年的问候。这会儿如果不打电话，下次和父母通电话的时候肯定要被老妈说白眼狼、没良心，也不知道给家里打电话之类的。可是父母几乎从不主动给颜旭打电话。
　　颜旭拨了视频电话过去，母亲接起电话，背景是富丽堂皇的墙，显然不是在自己家里。
　　“颜旭啊，知道打电话了？”
　　“先等一下，我解耳机线。”颜旭先开了外放，他把音量调小，免得影响到其他室友。
　　可是母亲根本不顾及这么多，自顾自说起话来：“我和你爸请叔叔婶婶爷爷奶奶在外面吃饭呢，鼻炎好点了没啊？”
　　“还行吧。”颜旭还没解开耳机线，敷衍道。关键时刻耳机线好像闹起了别扭，紧紧地扒着自己的身子缠绕起来，不让颜旭捋顺。
　　“来，和奶奶说说话。”
　　手机画面移动起来，映照出一张充满岁月痕迹的妇人的脸。
　　颜旭终于在和耳机线的拉锯战中获胜了，他有些羞耻地快速插好耳机，和老人家用家乡话拉起了家常。

　　宋曜在一旁静静地看着颜旭和家人通电话，这人嘴上总嫌弃父母唠叨，这会儿讲起电话里来却也充满耐心神采飞扬。宋曜忽然有些羡慕，他也想给家里人打电话，尤其想念奶奶。于
　　宋曜嗓门大，说起方言来更会让旁人听了觉得很吵，于是他拿着手机去阳台。他也要给自己的奶奶打个电话。老人家不会用微信，于是他便拨了长途过去。长途音质差些，但依然抵挡不住老人兴奋的语气。
　　阳台的窗户因常年失修而无法关闭，簌簌地透着凛冬的寒风，凉得宋曜直哆嗦。但奶奶的笑意随着电话满溢到宋曜心里，带来了一股暖流，阳台也没那么冷了。

　　宋曜给奶奶打电话打得比较久。久到颜旭那边和亲人们都问候了一遍挂了电话，来阳台找他，宋曜还没说完。
　　颜旭没有打断他，只默不作声地拽着他的胳膊把他往宿舍里带。宋曜的注意力全在电话上，一开始很顺从，可挨着阳台门了，突然意识到颜旭要让他进去，随即摆摆手表示拒绝。
　　“冷，你就进来打。”颜旭执意道，“都在看手机，无所谓。”他比划着自己的室友，用唇语说。
　　“马上马上。”宋曜宋电话里抬起头来，执拗地拒绝。
　　颜旭说不动他，也不知道该做什么，便站在门外陪着他。屋里的暖气特别给力，他只穿了一件T恤，但阳台的温度可能不到十度，颜旭冷得不停地搓着胳膊。
　　好在宋曜说马上打完不是骗人的，不过几分钟他就挂了电话。
　　宋曜本来还想着给母亲也打个电话问候一下，但一想到她有自己的家庭，有疼爱着的小儿子和爱她的老公，这个念头就像烛火一样随风熄灭了。还是发个微信问候吧。

　　两人回到屋里，颜旭靠在椅子随意地问道，“话说你期末考试复习得怎么样了？尤其高数。”
　　“就……就那样呗。”宋曜耸了耸肩。
　　“就那样？用不用我给你说说题？”他们两人的高数是同一个老师教的。这老师第一年工作，要成绩，不会在及格率上为难学生，但是高数成绩直接影响到奖学金和助学金的评比，颜旭盘算着这对宋曜来说应该还挺重要的。
　　学生们有几斤几两老师还是明白的，于是给大家划了题库，就从里面抽试题出试卷，不过题库也比较庞大就是了。最怕的是考试的时候出现的题目被改头换面，同一道题，变了数据，答案也是天差地别。
　　“好呀，那你给我说说呗，就那堆题，我本来都不准备全看了。”宋曜眼睛发亮，“明天我就和你去图书馆？”

　　“哎，爸爸你怎么偏心啊！你都不给我讲题，我才是你室友兼儿子！”埋头于手游的薛旦听见这话有些不乐意了，半开玩笑地打趣道：“说，你们是不是有什么PY交易？”
　　“可别闹了，我考试的时候给你多写一份答案够不够？”
　　颜旭心想着PY交易倒是没有，偏心却是真的。
　　薛旦一听这话立马满足了不少，但他接着又说道：“那要不明天一块儿去图书馆吧，云杰和袁易也得去呢，成不？”
　　“行啊，大家一起学习呗。”宋曜看上去挺开心。
　　颜旭在心里默默地叹了口气。比起小组学习，其实他更喜欢单独学习。说句不好听的，现阶段的学习，几个人凑在一起，只有他帮助别人，几乎没有别人帮助他，所以平均下来，自己的效率只是无缘无故降低了。
　　最重要的是，他只想和宋曜一起学。
　　这下看来是泡汤了。

　　于是接下来的半个月，大家开始了考试周大作战。当然不止是他们几个在考试周拼命预习新知识，整个学校都沉浸在浓浓的学习氛围之中。考试周的图书馆只能用爆满来形容。图书馆早上八点开门，六点半就有学生一边背书一边在寒风中排队等放行。为了能在图书馆占到座位，一行人被迫每天七点起床，图书馆现在严厉抵制占座行为，没办法一个人早起帮所有人占座，管理员看见没有人只有书的座位，会顺手把书拿走，丢到一个大框子里，等主人去认领。

　　早起对颜旭、宋曜这种已经习惯的人来说还算好，对云杰、袁易这类作息规律的人来说也没有那么痛苦，可就是苦了薛旦了，每天清晨排队等开门的时候都闭着眼睛吹着鼻涕泡，好几次颜旭都以为他拥有站着睡着的超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