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阳》颜菓

3、决定

　　颜旭怎么也没想到看起来斯斯文文，甚至可以说长得有些漂亮的小个子宋曜，会是楼上打架的参与者之一。

　　“你没事儿吧？”

　　颜旭象征性地关心了一下，也没想问发生了什么，不关他什么事。

　　“比你好。”

　　宋曜刚干了一架，心情不怎么好，语气听着也有些冲，他说这话的本意是比“艾丨滋病”好一点，但是在这个语境下怎么听怎么不友善。

　　“呵…牛的。”

　　颜旭冷笑了下，懒得多管闲事了，转身就进厕所方便。

　　“哎…我不是那个意思”

　　宋曜拧开水龙头意识到自己说的话有些问题，又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你爱咋样咋样，不过你最好收拾一下自己，一会儿开学生会招新大会，就你这脸，不被辅导员□□我都不信。”

　　颜旭觉得和这人没什么话好说，方便完就头也不回地走了，他还想补个觉呢。

　　颜旭被叫醒的时候离招新大会只有十分钟了，这个会比较重要，院长书记都会去，谁挑这个会迟到那真是脑子被门夹了。

　　“哎，快点儿快点儿，我打游戏忘时间了，咱俩要迟到了。”

　　薛旦一边手忙脚乱地穿着裤子，一边催促着颜旭。

　　“……妈的，六点五十了。”

　　颜旭看了一眼手表，从床上一跃而起，还好他是和衣而睡的，抓了支笔揣上手机就和薛旦匆忙跑出了宿舍。

　　两人到的时候大会正要开始，班主任坐在第一排朝他俩招手，示意颜旭和薛旦坐到自己旁边来，第一排还空着三个座位。来得晚了后排是肯定没有位置了，现在大会快要开始了，找位子也不太合适，两人只好硬着头皮坐在第一排。薛旦知道颜旭不喜欢和人挤着，主动坐到了班主任的旁边。

　　颜旭的班主任田伟是个和蔼的中年大叔，不知道年龄上到底算不算中年，反正他反着光的大脑门预示着他外表上已经步入了中年了。可能做化学研究的早晚都会谢顶吧。

　　“薛旦啊，班长可不能踩着点来，以后你可得早点，别迟到了。”

　　颜旭的室友，薛旦，是化学一班的班长，耐心很足脾气也很好。颜旭就佩服他这一点，他颜旭是肯定做不到对那些屁大点事儿还要麻烦班长代劳的同学笑脸相迎的，最厉害的是薛旦背地里居然也一点怨言都没有，简直像个老干部。薛旦平时在宿舍也很会说话，对话突然尴尬起来时他总能把气氛调节的恰到好处。薛旦对于老师的态度也不让人觉得是在阿谀奉承，总之，颜旭觉得他情商很高。

　　“不好意思啊，田老师，我俩睡过头了。下次一定早点”

　　这时候学生会长开始例行讲话，内容颜旭也没听进去，大约就是一些老生常谈的内容。
　　会长讲了快十分钟，会议室的大门突然被推开了，眼眶乌青着的宋曜在众目睽睽之下就这么进了会议室。主席台上的书记辅导员和各大部长全部转脸看着宋曜，会长的发言也戛然而止，大家脸上的表情可以用精彩纷呈来形容。

　　宋曜推门进去之前在门口犹豫了两分钟，心里也慌得很。但是迟到了也没有办法，又不能缺席只好硬着头皮进了。他一进来看到这么个架势，脸红得不成样子，低着头想赶紧往后排走，但是扫了一眼似乎都坐满了。宋曜只好赶紧在第一排挨着颜旭的空位子坐下，他心跳得厉害，紧张得有些口干。

　　学生会长没有说什么，只深深地往颜旭他们这边望了一眼就接着往下说。

　　颜旭看着宋曜紧张得满脸通红的样子，哪里还有几个小时前和人刚干完架的那种杀气，不禁有些好笑又有些无奈，轻声地问他：“哎，你不会走后门啊？”

　　“我不知道哪个是后门啊！”

　　看着宋曜局促的表情，听到这个回答颜旭差点没绷住笑出来。

　　“？牛。”

　　“…我校园卡让那小子藏起来了，没卡不让我出宿舍。”

　　宋曜自顾自地小声解释道。

　　“谁，和你打架那个？”

　　“嗯。气死我了，净会玩阴的。”

　　这时薛旦看了颜旭一眼，拿食指比在嘴唇上示意他俩别说话。

　　颜旭比了个OK的手势就没再接宋曜的话，拿起稿纸写道。

　　【你和谁打架了？】

　　【李玉，你认识？】

　　【认识，他军训站我后面。为什么打？】

　　【他傻逼。】

　　【略有耳闻。你的伤没事？】

　　【小问题。】

　　颜旭没再写纸条，他其实还想问问宋曜今天去医院干什么，但是一想到要是被反问会十分尴尬，所以就作罢。很奇怪他居然会主动去了解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可能是学生会长的发言真的很无聊。

　　大会的前半段就是部长社长队长之类的学长学姐介绍自己的组织，不管是学习部还是街舞社都被吹得天花乱坠以吸引足够多的新生报名。大会的后半段是自由交流时间，主要是给大家填报名表，不清楚的还能具体找学长学姐问。

　　随着学生会长宣布大会进行到自由时间，辅导员班主任陆续离场，大会堂一下就变得嘈杂起来。

　　颜旭本来是不愿意加入学生会部门的，他嫌麻烦，但是不得不承认，有些学长学姐的口才很好，很容易煽动人。尤其是体育部的学姐，人漂亮，说话风格也很干脆利落，是颜旭欣赏的类型。颜旭正犹豫着呢薛旦凑过来问他：“你准备去面试哪个？”

　　“体育部吧，我挺喜欢体育的，感觉也蛮轻松的。”

　　“哦~学姐漂亮。不过我准备去办公室。”

　　“为啥啊，听着很…枯燥？”

　　“我高中的学长在那儿。”

　　颜旭心中默默感叹果然大学就像个小社会似的，处处都离不开人脉。

　　颜旭在体育部一栏画了个勾勾，想着还能加入一个社团和球队。他高中的时候足篮排都玩过，都是班里的主力队员，不过高三的时候打篮球受过伤，脚踝现在经常习惯性扭伤，运动都得带着护踝，不太适合比较激烈的运动。

　　况且，他现在也不适合玩篮球和足球，他不想和其他人有过多的身体接触。于是颜旭在排球队后面画了一个勾。

　　颜旭虽然是个运动系，但也是动漫宅，从小看柯南长大，初高中以后喜欢热血运动番，高二的时候很迷《小排球》，和几个同学一起试着玩了一下排球，结果他比其他同学上手都要快一些，就莫名其妙的变成了高中班里的主力。颜旭的高中是升学高中，没有校队或者大型比赛，虽说是排球队主力，但是也就停留在瞎打的水平，不能说完全新手，但也只是垫球不飞，发球能过的水平。

　　现在比起足球篮球，颜旭更偏爱排球多一点，在他的印象里，高中篮球打着打着经常和别的班的队员干架，而打排球的时候却总是快乐的，和队友之间精妙的配合带给他的快感是篮球和足球不能比拟的。

　　颜旭填完了以后准备去交表格，但是主席台上乌泱泱地挤着一群人，于是他留在座位上准备等一会儿再去。他瞥了一眼身旁的宋曜，看他只勾了个环境协会，在球队那里犹豫半天没能下手。

　　“你去环协？”

　　“嗯。”

　　“我刚没听，那是干什么的？”

　　“我也不知道。”

　　“那你为什么报那个？”

　　“学姐说去的人少，面试好过。”

　　“行吧…”

　　颜旭有些无语，但也不想干涉他人的选择，接着又问道：
　　“你…去哪个球队？”

　　“篮球或者排球我还在想。”

　　“你都会？”

　　“嗯。”

　　“要不都报？”

　　“可以吗？”

　　“不知道，你不是纠结吗。”

　　颜旭用手臂枕着头，向后靠着椅背，随意地应着。

　　“我其实怕我报篮球太矮了他们不让进。”

　　“你不觉得你报排球也有点矮吗？”

　　颜旭觉得说这话有点伤人，但他还是说了，毕竟事实就是如此。

　　“…虽然是这样，但是排球队人少啊，好进。”

　　居然是同样的理由。

　　“另外我其实更喜欢打排球。”
　　宋曜说着，偏过头来看了一眼颜旭的报名表，又有些惊讶地问他：
　　“你居然去排球队，我还以为你这样的肯定去打篮球呢。”

　　“什么叫我这样的？”

　　“就一般男生在篮球和排球之间抉择不都是会选篮球吗。”

　　“我不一般。”

　　“我上去问问能不能篮球排球都报。”

　　“你还真都报啊。”

　　“我就去问问，不行我就报排球队。”

　　宋曜拿着表格上主席台找了下篮球队的负责人，结果负责人不仅没嫌弃他的身高、默许了他同时加入排球队、还热情地邀请他周一直接来篮球场打球算是面试。宋曜觉得这非常不正常，但是他也没细想。

　　颜旭这边找排球队负责人交报名表的时候，被一群女生默默地被逼到了角落。放眼望去，真是一个准备来排球队的男生都没有。不愧是师范大学，阴盛阳衰。

　　男排队长看颜旭排在队伍的最后面，并没有颜旭以为的那样用热情洋溢的眼神看着他。这个队伍里也没有一个男生，颜旭心里想着，有人来报名学长不是应该很高兴才对吗？

　　宋曜交完篮球队的报名表之后准备再交一份排球队报名表，这时候颜旭还站在队伍的最后面，一点也没有挤到前面去的意思。

　　宋曜走到他身后和他搭话：“你怎么排了半天还在最后啊？”

　　“女士优先嘛，让她们先。”

　　“你还挺有绅士风度的嘛。”

　　“哦，谢谢夸奖啊。”颜旭没有什么表情，随口应着。

　　“所以真的一个男生都没有啊，除了我俩。”

　　“是啊，咱们一个班六十个人十个男生，一个年级才四十个男生，除去那些窝在宿舍打游戏的，基本上都去篮球和足球了。”

　　“哎，我好像都没有听见排球队介绍啊。是我没注意吗？”

　　“不是，男排就是没介绍。”

　　“为啥男排不介绍啊？”

　　“我咋知道？”

　　颜旭无奈的翻了个白眼，他也很好奇为什么男排没有介绍啊。

　　这时候女排基本上走光了，颜旭和宋曜走上前去准备给学长交报名表。

　　“你们两个为什么来排球啊？”

　　有点微胖的眼镜学长这样问着。颜旭很奇怪为什么学长要用这种略带消极的语气问他俩这个问题，就好像有一种“啧，怎么又有新生来了。”这样嫌弃的感觉。

　　“因为我们想打排球啊。”

　　宋曜直率地回答道，颜旭皱了皱眉，没有说话。

　　“可是我们现在…凑出一支男排都很困难。”

　　学长眉眼间透出一种沮丧的气息。原来学院根本没有男排啊，所以才介绍都没有。

　　“那为什么表格上有排球队？”

　　颜旭有些愠怒地问，他感觉有点不爽，像是被耍了似的。

　　“那是写给女排的啊。”
　　学长无奈地回答。

　　“那学长又为什么在这里呢？”

　　颜旭声音听起来有些凶，可学长毕竟是学长，听见有学弟这么说话还是有点不悦的。

　　“行，你俩周二下午来排球场吧，我看看今年能不能凑出一个队。”

　　学长说罢收了他俩的表就要走，显然是不愿意多交流了，颜旭意识到自己态度有点不好，但是又不知道怎样才能给自己一个台阶下，一时间有些尴尬。

　　“呃…学长给个联系方式吧，加个微信什么的。”

　　宋曜见气氛一时间有些僵硬，主动开口要了微信，学长也没正眼看他，给了微信转身就走。

　　颜旭回座位拿东西的时候薛旦已经走了，于是他邀请身边的宋曜一同回宿舍。

　　夏夜的空气闷热且让人烦躁，回宿舍的学生三三俩俩把原本不算窄马路走出了胡同的味道。颜旭和宋曜并肩走着，时不时还要和身边的学生碰一下肩膀。

　　“哎，你微信给我一下，顺便把学长的也推给我。”

　　“哦，不过你刚刚为什么那样说话啊，学长都生气了。”

　　“没控制好情绪嘛…我这不准备去道个歉吗。”

　　“你说话不会看场合？”

　　颜旭不喜欢别人指责他，即使他听出来宋曜的这句“你说话不会看场合？”是个正经的疑问句，不是带恶意的反问句，他还是有点不爽。从小到大爸妈一直说他情商低不会说话，他都听烦了，这几个字眼就像是他的逆鳞，虽然他真的有这个毛病，也在努力改正了，但还是不喜欢别人这么说他。

　　“你也没好到哪去。”

　　宋曜被这句话堵得一窒，要在平时他肯定得和对方怼起来，但是今天他已经干过一架了，没有力气接着干了。

　　“我可不想和你吵架，我们以后就是队友。”

　　“我们还没有队呢。”

　　“也是哦。没有队怎么办啊，我打篮球去了，你呢？要不也来打篮球。”

　　“我不打篮球。”

　　颜旭突然停下了脚步，看着路口的黄灯闪烁不停，听着保安车的鸣笛由远及近，他接着说道：
　　“那我就建一个排球队。”

　　宋曜觉得颜旭说这话时眼睛里装了太阳，很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