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阳》颜菓

4、澄清

　　宋曜家里条件不是很好，从小跟着奶奶在农村长大，平时穿替的鞋子不多，来学校也只带了一双板鞋一双跑鞋。跑鞋底快磨平了，于是周一下午宋曜穿着板鞋就去球场参加学院篮球队面试了。

　　说是面试，其实就是组织新生打3V3对抗。宋曜身体素质好，协调性比较拔尖，抢板、运球都不差。即使身高只有一米七，他的篮球水平也是面试的学生中最好的。

　　几个回合下来，学长们对他刮目相看，围观的学姐也在旁边赞不绝口。

　　宋曜心想着，自己在高中的时候篮球也没有多拔尖，没想到上了大学，自己的同级生都比较书生气，没一个篮球打得好的，他的水平居然已经数一数二了。终于知道为什么昨天交表的时候学长那么热情了，原来是学院的篮球队水平太低，学长们不想漏掉任何一个可能的优秀队员。

　　不知道颜旭篮球打得怎么样，看他的样子不像是不会打篮球的人，只是他好像不愿意打？

　　宋曜甩了甩头，不明白为什么这个时候会想到他。

　　“你叫宋曜对吧？打得很不错”
　　篮球队队长叫张景逸，大三学长，个子比较高也很壮实，担任球队的控球后卫。

　　那么高的人当后卫有些可惜了。宋曜一边想着一边向学长道谢：
　　“谢谢学长。”

　　“听说你还报了排球队？”

　　“嗯。和朋友一起报的。”
　　宋曜听出了学长想劝他退了排球队，试图用朋友隐晦地表明自己不想退的决心，脑海里顺便浮现出了颜旭的脸。

　　他们现在算朋友了吗？

　　“哦，你自己不嫌累的话就没问题，咱们学院的课蛮多的，平时还是很忙的。训练这边呢，也不希望你缺席。”

　　“嗯…”

　　“当然如果要请假的话也不是不可以，提前说就行。咱们队没有什么成绩，也不是特别严格。我们每周一下午集体训练，平时可以来打打场。”

　　学长抱着球一脸佛系地拍了拍宋曜的肩膀，和他说明了大致的情况。宋曜觉得这个篮球队更像是社团，没有那种为了赢比赛而努力训练的氛围，在这里打篮球好像只是图一乐。不过看球队这个水平，估计校联赛也拿不到什么好成绩。

　　“哦，还有，下次来打球的时候，要有打球的样子，穿板鞋容易受伤。”

　　“呃…好的……”

　　不知不觉练习了一个下午，天色已经有些暗了。

　　和学长简单道别后宋曜就往食堂走去，在洗漱区用公共的肥皂认真地搓洗了一下双手，准备吃完晚饭再回宿舍。他想着得找地方买双篮球鞋，去市中心太贵了，网上买又怕不合脚，要是能打听一下哪里能买鞋就好了。

　　可能是从小养成的习惯，比起各式各样的配菜，宋曜更喜欢吃米饭。他打了两人份的米饭配了两个蔬菜，找了一张空桌子坐下，一边刷着手机一边独自享用晚饭。

　　还没吃几口，余光就瞥见对面坐下一个人。宋曜抬起头，颜旭的脸映入了他的眼瞳。

　　“一起吃不介意吧？”

　　“你随意。”
　　宋曜只看了他一眼就继续刷手机了，嘴里含着食物有些含糊地回答道。

　　颜旭也打了两个菜，不过都是荤菜小炒。家里人认为晚饭少吃比较健康，于是颜旭养成了晚饭八分饱的习惯，加上他并不爱吃米饭，平时也很注重体重管理，所以他只点了半份米饭。与宋曜青白色调的晚餐比起来，颜旭的虽然少，但是看起来可口得多。

　　颜旭没有看手机，也没有说话，专注地吃晚饭，慢条斯理地咀嚼着，不知道在思考些什么事情，亦或是仅仅在发呆。他把餐盘划出一个区域用来吐骨头，时不时还用纸巾擦擦嘴。

　　宋曜隔几秒就忍不住瞥他一眼，心里想着这人饭量和吃饭的姿势都很娘炮。

　　“你老看我干嘛？”
　　颜旭敏锐地捕捉到了宋曜每一次目光，对视几次后终于忍不住问他。

　　“就看你一下啊，你吃饭都不看手机的吗？”
　　宋曜一时间有些窘迫，但是看就看了呗，也没什么不好意思承认的。

　　“我没那个习惯。家里人会说的。”

　　“你是小少爷吗？”
　　宋曜吐槽了一下，心里其实却有点佩服他。

　　“不是啊。这叫教养知道不。当然我也可以一边刷一边吃。”
　　颜旭无奈地白了宋曜一眼，也没端什么架子，随即掏出手机也刷起了W博。

　　“哎，你知道咱学校附近哪里可以买篮球鞋吗？”

　　“南门网吧旁边就有个卖鞋的。”

　　“我还没怎么去过南门呢。是出门右拐那边吗？”

　　“我等下正好准备去网吧，带你过去。”

　　“好。”

　　这时候两人差不多吃完了，颜旭抽出一张纸巾递给宋曜示意他擦一下嘴，有油星子粘在嘴角上。宋曜说了声谢谢接过纸巾，很自然地撕成两半，又还了一半给颜旭。

　　“咱俩用一张就够了，别浪费。”

　　颜旭看着他递来的半张纸巾怔了怔，虽然他之前从没想过一张纸巾还能撕开当两张用，但是思索了一下宋曜的话也没毛病，就顺从地接过了。

　　两人收拾好餐盘后走出食堂，并肩向南门走去，宋曜随口问道：
　　“你…去网吧干嘛？”

　　“打游戏啊，还能干嘛？”
　　颜旭觉得宋曜这个问题真是奇怪，难道他像去网吧学习的人，这也太泥石流了。

　　“哦…在宿舍不能打吗？”

　　“没那氛围，而且我打游戏会控制不住音量，大声喧哗不太好。”

　　“确实，有的室友会烦的。”

　　“比如李玉？”

　　“是呀，他现在处处看我不顺眼，总是挑我毛病找不痛快。”宋曜想起李玉就来气，又小心眼又喜欢背地里使坏，“不说他，你玩什么游戏啊。”

　　“撸啊撸。”

　　“我也玩那个，你什么水平。”

　　“白金AD，但是没有C，最近经常玩辅助。”

　　“嗯？看不出来你居然玩辅助。”宋曜有些惊讶，总觉得颜旭看起来是那种相当carry的中上爸爸，没想到却是个玩辅助的。

　　“之前玩AD排到的辅助都太搞心态了，玩得累，辅助比较轻松。”

　　“哦，下路单排确实，我玩上单的，不过我不怎么打排位，都玩大乱斗，上个赛季一直停留在白银。”
　　说到段位的时候宋曜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你买完鞋一起网吧来几把？”
　　颜旭挑了挑眉，他的舍友们都不玩撸啊撸，同班同学也都是玩手游或者刀塔的居多，宋曜可以说是是他在新学校的第一个撸友。嗯这么形容有点奇怪。

　　“可以是可以，你别嫌我菜。”宋曜先是爽快地答应了，但是突然像想起什么似的，支支吾吾的开口：“你…去网吧，没问题吗？”

　　“什么意思？我成年了。”

　　“不是，就是…网吧环境不太好，都是抽烟什么的，而且比较脏，毕竟是密封的公共区域，也不经常打扫。”

　　“？我看起来像是有洁癖吗？”
　　宋曜这番话让颜旭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挺莫名其妙的，颜旭有种想看看宋曜脑瓜里到底装了些什么的冲动。

　　“哎，就是那个呀。”

　　“什么呀，哪个，你TM说说清楚行不，这样蛮烦的。”
　　颜旭皱了皱眉，他耐心不算好，也不喜欢这样吞吞吐吐的交流方式。

　　“你不是生病了吗！”
　　宋曜觉得自己已经暗示得非常明白了，就差把那两个字说出口了。

　　“啊？我什么时候生病了？我怎么不知道？”

　　“就…昨天你不是去医院了吗！我不小心看见你的那个报告单了。不过我真的不是有意的，一下就瞥到了，我没想看的！”
　　宋曜深吸了一口气，他真的不明白自己要怎样隐晦地表达才能让颜旭理解他心中所想，索性和盘托出。

　　“……你小子还真看见了啊！”
　　“是啊……所以说，网吧那种地方，还是少去。”

　　宋曜无奈地拍了拍颜旭的肩膀，颜旭有些小尴尬，一时间不知道他现在是该吐槽这是一个误会，还是该窘迫被宋曜发现了小秘密。

　　“我、没、病。”颜旭一字一顿地从牙缝中挤出这三个字，不过在宋曜听来略显苍白无力。

　　“是，我知道，喝醉的人呢都不承认自己喝醉了，你放心，我不会说出去的，也不会对你区别对待的。”

　　“不是，我真没病！”颜旭看着宋曜一本正经安慰他的样子，又好气又好笑，按住他的肩膀，强迫他认真听自己接下来将要说出口的话。

　　“第一，你看见的那个报告，是证明我没得病的诊断书。第二，你要是敢把这件事泄露出去，我就…”

　　颜旭想了想，看着宋曜迷惑又呆滞的脸，突然想逗他一下，于是凑近他的耳朵接着说：
　　“我就杀你灭口~”
　　随后颜旭装出霸道总裁的邪魅笑容，玩味地盯着宋曜，欲欣赏一下他的表情变化。

　　“我操，你没病啊！哎哟，真的是…太好了！我就说怎么可能嘛！”
　　可宋曜并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你不想吐槽一下后半句？”

　　“什么？”

　　“就是杀你灭口。”

　　“哦，太惊讶了，忘了吐槽了。”

　　没意思。颜旭翻了个白眼，没搭理还在那边自言自语的宋曜，径自往前走去。

　　“哎，所以你为什么要去测那个啊。”

　　“别问。我不想说。”

　　“行吧。”

　　“你真别说出去。”

　　“你放心。”

　　两人聊着天很快就走到了南门商业街。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这条街从东到西只有一百米左右，但是两边的店铺从川菜馆西餐厅，到鞋帽服饰理发健身应有尽有。

　　网吧开在商业街二楼，鞋店就在网吧的旁边，也是二楼，位置比较隐蔽。

　　颜旭不是第一次来这个网吧了，之前来的时候看见网吧旁边有一排店铺，其中一个店铺用深色的窗帘将玻璃门完全遮蔽，丝毫看不见里面是怎样的光景。

　　要不是玻璃门上错落有致地贴着“专卖各种潮牌板鞋篮球鞋，价格美丽，欢迎光临”这些字，估计谁也不会知道这是个鞋店。

　　两人来到店门口，颜旭正准备推门进去，突然被宋曜给拉住了。

　　“你确定这是个正经店？”

　　“这不写着卖鞋呢吗？”

　　“我的意思是，正常鞋店遮起来干嘛啊？”

　　“谁知道啊，管他呢，也许老板喜欢清静。”

　　“……”

　　“进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颜旭觉得宋曜可能是有点想太多了，这店看起来开了蛮久了，真要有什么问题，能让他一直呆在学校门口商业街？

　　“你心还挺大。”
　　宋曜对未知的事物有一种本能的抗拒，倒也不能算害怕，只是他一个人的话，是绝对不会想进去的。

　　但他还是跟在颜旭身后进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