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阳》颜菓

15、鬼音

　　“呃，对不起。我不知道……”
　　颜旭没想到是这么一回事，他以为就是普通的离异家庭重组，毕竟这类家庭现在也算比较多见。

　　“没事，我都没什么记忆。”宋曜又恢复了往日轻松的神情，只是这样开朗的表情现在在颜旭看来也多了几分意味。

　　“每次说到这个话题的时候，他们——我的一些朋友，都觉得我很可怜，可是我没什么感觉啊，因为我连记忆都没有，就父亲这个人不存在对我来说是一个很正常的现象，我根本不觉得有什么。”

　　意思就是他不要颜旭的可怜，请收起他的同情心。

　　颜旭当然能明白他的话，如他所愿。
　　“嗯。那你一直和谁一起住？”
　　“我奶奶。”
　　“平时生活费怎么办？”
　　“我妈，我叔叔他们都会给一部分，一般会直接给我一学期的，我得自己看着花。不然学期末吃不起饭了。”
　　“没事，真吃不起饭就吃我的。”颜旭拍拍宋曜的肩膀安慰道。

　　宋曜连忙反驳：“我可是理财小能手！”
　　“好的理财小能手看起来高数题不太行哦~”

　　“……”宋曜瞪了瞪眼，无法反驳。
　　“要抄不？我写完了”颜旭出于好意问了一下。
　　“你不早说，快给我借鉴一下。”
　　“你也没问我要啊！”

　　颜旭从包里找出高数作业递给宋曜。看得出来宋曜是真的在借鉴，他一边看着颜旭的解题步骤一边思考，还经常在草稿纸上写写画画，弄明白以后才在自己的作业上写下解题步骤。
　　颜旭从小到大最欣赏这种抄作业的人。

　　接下来的一周，日子依旧平平淡淡的过着。除了训练，颜旭每天下午都会去排球场和其他学院的选手一起玩球。他有时会和宋曜一起去；有时两人没有约好，也能在球场碰见；又有些时候，他远远地能看到宋曜在隔壁篮球场打篮球。宋曜来球场都会穿着那天两人一起去买的球鞋，不是很有辨识度的颜色，但颜旭总能在人群中毫不费力的找到他。

　　颜旭偶尔会碰到沈荀，两人平时的交往基本上也就停留在点头问好的程度。但她要是碰到宋曜，就像打开了话匣子似的，和宋曜总有聊不完的话题。

　　最近也经常在球场看见吕敏学姐，有时候她会和短发学姐以及雯雯一起打球，但是更多的时候她都是一个人和其他学院的队员一起玩，在这点上和颜旭差不多，颇有单枪匹马的意味。颜旭和学姐球场下也说过几句话，聊起来比较投机，一来二去也算熟悉。学姐会指点颜旭打球，这点颜旭非常感激。

　　连续一周的高强度训练让颜旭的身体疲软酸痛，他决定给自己放一天假，去做一些和打球同样愉悦的事情——网吧打游戏。

　　前一天晚上颜旭和高中室友聊天，他们说起了今年LOL的世界赛。国内赛区成绩怎么样颜旭不知道，他不关注电竞圈，没什么特别喜欢的战队，最多只会关注一下那位出道即巅峰的ADC UMP9，但是聊天内容着实勾起了颜旭的游戏瘾。很久没玩了，手有点痒。

　　颜旭睡前问了下宋曜要不要一起，宋曜表示明天没有篮球队训练，颜旭不去打排球他也不去，一起去开黑好了！

　　于是两人下了课就直奔南门。

　　颜旭不喜烟味，撺掇着宋曜一起去包厢。

　　包厢有些贵，宋曜从前村口的黑网吧都是两块钱一小时，这里包厢要八块钱一小时，果然是大城市。

　　颜旭看出了宋曜的犹豫，充钱的时候递给网管一百，说着：
　　“我俩一人充五十。”
　　“干啥？我自己来啊。”
　　宋曜语气中透露着一丝不满。
　　“没事，我先给你垫着。”颜旭说：“一会儿你请我吃肉夹馍。”

　　不等宋曜再说什么，颜旭收好了两人身份证就催促着宋曜往包厢走，宋曜“可是”两字还挂在嘴边，颜旭又接着道：
　　“没事，我吃得多，亏不了。”

　　这里的网吧包厢有八人间，四人间，两人间。颜旭挨个在门口望了望，八人间里面有人抽烟，四人间坐着两对情侣，于是他拉着宋曜进了两人间。

　　宋曜自己也抽烟，但是不经常抽，在他的印象中来网吧打游戏不抽烟挺稀奇的，但是颜旭不喜烟味，他就没把烟掏出来。

　　两人间的空间不算大，两台机子挨得比较近，本意应该是情侣专座，靠椅是连在一起的，中间的扶手像电影院的座椅扶手一样可以翻上去。

　　颜旭和宋曜坐下来的时候没把中间的扶手拿掉，所以空间不算宽敞，两人的胳膊肘时不时能碰到一起。

　　宋曜按开主机开关，等待着电脑开机时四周环顾了一番，突然瞥见颜旭的胳膊肘上有一条骇人的疤痕。疤比较淡，看起来年代很久远了。他忍不住出声问道：
　　“欸？你手臂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颜旭没反应过来宋曜问的是什么。
　　“就这里。怎么有这么长一个疤”宋曜小心翼翼地用手指轻轻戳了下颜旭的手肘：“不疼吧？”

　　“哦，这个啊。这个是很小的时候摔的，都过去很久了，当然不疼。”
　　颜旭把手肘翻上来，一边轻轻搓了搓手臂一边不以为意地说着。

　　“怎么会弄成这样？”
　　宋曜凑近仔细端详了起来，疤痕在手肘外侧，因为淡正常垂下手臂的时候不容易发现。这条疤痕有五六厘米长，细数了一下缝了有十一针，张牙舞爪的像条蜈蚣盘踞在颜旭手肘上。

　　“小时候我爸要揍我，我就跑，结果从楼梯上摔下来，胳膊撑了一下地面骨折了，这里的一块小骨头碎了。”颜旭一边解释一边摸着自己的手肘尖，顿了顿继续说道：“只能开了一刀，把那个碎掉的小骨头拿掉。”

　　“噫，挺着就疼…”

　　“是呀，我觉得我痛觉神经特别敏感，那会儿还小，但是那种痛记忆犹新。我妈还老让我去做那个激光除疤，把它弄掉。但是一大老爷们儿，留着不也挺好吗，有男子气概。”颜旭说。
　　“哈哈，确实！看着挺吓人的，但是想想也挺酷的。”
　　“对吧，要是以后觉得它不好看了，还可以去弄个纹身。”
　　“你怕疼还去弄纹身，听说很疼的。”
　　“对哦，那我再考虑考虑。”

　　两人一边聊着天一边登上自己的游戏账号。
　　“你叫啥，我拉你。”颜旭说
　　“玫瑰归你。加个点”宋曜回答道，指了指自己屏幕【玫瑰归你丶】
　　颜旭一边探头过来看了看是哪个点，一边感叹：
　　“还挺文艺小清新，我以为你会是那种一看就是暴躁猛男的ID。”
　　“那我一开始还以为你会玩中上野当爸爸猛C呢，结果谁知道你玩辅助。”宋曜也吐槽道。
　　颜旭：“呵，谁还不是个小公主呢。”

　　宋曜的头像下面弹出了组队邀请，他指着这个名字不由乐了，对颜旭说着：
　　“这个‘你爷爷一不小心’是你啊？”
　　“对啊，我这名字怎么样。”
　　“这什么啊哈哈哈”
　　宋曜心想颜旭平时看起来挺正经稳重的，居然取这种让人哭笑不得的名字。

　　“你看，游戏里不是会有‘你爷爷一不小心击杀了谁谁谁’‘你爷爷一不小心暴走了’这样的字幕吗，是不是特别搞哈哈哈。”颜旭一本正经地解释道。
　　“所以说你是小学生吗？？”
　　“实不相瞒，这是我高中取的ID。”

　　两人先开了两把大乱斗热了热手。颜旭属于那种什么英雄都玩，不管玩得好不好，反正大乱斗就是用来练英雄自己快乐的类型；而宋曜会不停地摇骰子，直到随机到自己熟练度高的英雄为止。

　　宋曜想着自己很久没玩了，一开始打得肯定比较拙劣，即使是大乱斗也不好意思坑队友，尤其还是颜旭。

　　这局大乱斗进行到一个比较关键的局面，双方你来我往拉扯了快有三十分钟，现在哪边输一波团哪边就会被一波掉游戏。
　　三十秒后颜旭宋曜这边的水晶炸了。
　　“啧，这小炮，跳脸送。”回到排队页面宋曜忍不住吐槽道。
　　“确实。”颜旭心里也觉得队友问题有点大，辛辛苦苦一把大乱斗打了三十分钟输了，对他这种胜负欲强的人来说还是有些不爽的，“不过，你鳄鱼打得不错呀，咱们打排位去？”
　　“行，打得不好你可别喷我，我菜。”
　　“我从不喷队友的，而且我也菜。”
　　颜旭是房主，他把游戏模式改成了排位，熟练地选好了位置：辅助，下路。
　　宋曜犹豫了一下，还是选了上单中单。

　　第一把排位进了，宋曜上路一选，锁了鳄鱼，对面后手选了鸟人，宋曜的英雄被克制了。颜旭怕路人AD不太行，选了比较厉害辅助英雄锤石，然后说道：“你先稳住，我看情况来上路游走一波。”（鳄鱼：传统战士上单。鸟人：奎因，射手型上单，克制鳄鱼。锤石：传统强势辅助）

　　宋曜不太懂辅助，在他的认知里下路和上路离得好远，靠游走过来会亏很多经验，他也不知道这样好不好，总之先答应了。

　　路人射手选了个寒冰玩得不太行，总是吃技能，颜旭上去先手也跟不上伤害，五分钟就被压了十刀，颜旭默默地叹了口气。（寒冰：寒冰射手，传统ADC。）

　　颜旭第一次回家直接出了五速鞋，给自家射手发了个后退信号，就去上路游走了。
　　两人沟通很到位，宋曜残血卖屁股，鸟人上头闪现追击，被潜伏在草里的颜旭蹲了个正着，从头控到死，配合鳄鱼开大对面上单秒躺。
　　游走很成功。

　　与此同时自家射手却死了。
　　寒冰死了以后在聊天框疯狂请求互动，逼逼赖赖说着辅助不保护他去游走把他害死了。反正他的死是颜旭的错，喷颜旭不会玩。

　　颜旭没搭理他，直接屏蔽了会话。
　　这种人你和他说理说不通，和他对喷他直接挂机送头，颜旭想要良好的游戏体验，他每把游戏都会玩得很认真。

　　宋曜看不下去了在聊天框打字道：【十二分钟被压五十刀也是辅助菜？】
　　【是啊，不然呢，对面上来消耗我，他不帮我挡技能，要他有什么用？】
　　真是看啥啥不行，甩锅第一名。

　　颜旭看不见寒冰说了什么，只听见身边键盘一阵清脆悦耳的动听声响，聊天框里就出现宋曜几乎全部被屏蔽的：【**** 你个** 活该*****】

　　“你怎么和他喷起来？”颜旭配合打野入侵了一波敌方野区做视野，还在思考这时敌方打野的位置，就看见颜旭在聊天框里疯狂互动，“他说啥了，我看不见。”

　　“没事，他傻逼。”宋曜愤愤地说着，“我教育一下他。”
　　“没必要，好好玩游戏，屏蔽就行了。”
　　颜旭丝毫不受影响继续做自己该做的事，除了做必要的视野，其他视野全部围着宋曜做，还跑去和宋曜吃一条线。

　　颜旭对宋曜说道：“我和你分享一下经验你不介意吧。”
　　“没事没事，问题不大。”

　　有辅助在身边保护，上单鳄鱼单带起来无人能挡，为所欲为地推对面的塔，有人来抓就点个锤石灯笼溜，玩得十分爽快。
　　最后这局游戏就在宋曜的MVP中胜利了。
　　退出游戏后射手还不忘在结算界面再喷一口屎，但没人理他。

　　“你会玩AD不？要不要包下啊？”颜旭提议道。
　　“比那个寒冰强。”
　　“来，放手打，我C你。”颜旭兴致勃勃地说道。
　　“你一个辅助怎么C我啊？”宋曜满满的不信任。
　　“哟，看不起辅助是吧，今天就颠覆你对辅助的看法。”
　　进去之后颜旭秒锁了妖姬辅助。（妖姬：诡术妖姬，法师刺客，中单英雄，用来辅助纯属玩杂技行为。）

　　宋曜一个头两个大，他从没见过妖姬辅助，也不知道要怎么配合，充满质疑地问道：“行不行啊？”
　　“看我表演，你补兵，我补人。”
　　进游戏的时候颜旭掏出了一张纸巾垫在鼠标上，宋曜问他为什么，颜旭解释说出手汗。

　　颜旭没有吹牛，自家打野来GANK一波颜旭收到第一个人头之后，雪球就快乐地滚了起来。一手魔影迷踪秀得对面下路头皮发麻，对线期结束“你爷爷一不小心”就超神了。

　　“你妖姬玩得这么好为什么不去打中单啊？”
　　轻松推掉对面水晶后，宋曜不解地问道。
　　“补兵多累啊，补人头轻松多了。”
　　“那你把把妖姬辅助不是随便上分？”
　　“玩多了不好玩啊，不瞒你说，我英雄海，一会儿还可以给你掏一个猪妹辅助。”

　　宋曜发现颜旭的游戏水平和游戏理解其实挺高的，反正比自己要厉害很多，具体有多高他也说不上来。但是颜旭偏偏喜欢玩杂技英雄，还主打辅助，下路单排上分确实很难。

　　两人一边随意聊着一边准备再开一把，这时颜旭的右上角跳出一个好友请求。
　　“咦？有人加我？”
　　“是不是上把的？”宋曜随口说。
　　“不知道。”颜旭点了同意，心里沾沾自喜地认为，一定是自己上把妖姬玩得太帅了，队友想和他这样的强者一起玩游戏。

　　新好友叫“醉酒的御林军”，上把游戏有这个人吗？颜旭想了想，也没查战绩，准备让他在好友列表里躺着。
　　这时这位御林军发来消息：
　　【带我一起玩吗？】
　　颜旭取消了排队，问宋曜：“带他一起吗？”
　　“可以啊。”宋曜爽快地答应。
　　【大乱斗或者灵活组排来不来，我们两个人。】
　　【拉我。】

　　颜旭改了模式把路人拉了进来，两人因为网吧连坐，一开始是没有进语音的，但是为了和队友互动，重新连进了语音。
　　“喂，能说话吗？”颜旭说着。
　　那边沉默了一会儿，没有回应，耳机里令人太舒服的白噪音断断续续。
　　“喂？”颜旭又忍不住问道。

　　“旭旭，是我，找到你了~”
　　耳机那头传来一个颇有磁性的男声，和着网吧耳机特有的烦人混响，在颜旭的脑海里炸裂开去。

　　那是个噩梦般的声音。
　　头晕目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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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是那个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