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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离开 ...

  •   凌婥径直去了书房,书桌上的砚台被她向左向右各拧两圈之后,书架自动向旁推开了一米的距离,烛火摇曳之间,露出一个通向地下的石阶,她捧着烛火小心翼翼的走了下去。

      两米台阶之下是一个长宽不足三米的暗室,微弱的灯光之下也能一览无遗,一张床榻,一张案几,一壶水,除此之外再无别的!

      弱小的身躯蜷缩在被子里,睡的正熟。她俯身拍着那个身体,低唤道:“无知!”

      那孩子有了知觉,睁了睁眼,又赶紧闭上缓了一会儿,长期处于黑暗之中的他,就连这点微弱的光乍一见都会觉得刺眼!再次睁开眼时,他欣喜了起来,搂着凌婥的手臂不停的喊着“母亲,母亲!”

      事实上他除了这两个字,也再喊不出别的!

      男孩肤色很白,是那种毫无血色的白,或许是常年不见天日的原因,他的头发也比一般的孩子枯黄些。浓眉大眼,唇红齿白,却也生的十分好看。

      凌婥拉开孩子,塞了一包糕点给他。那孩子像是许久没吃东西般,狼吞虎咽起来。

      她经常因为外面的事而耽搁给他送食物的时间,有时候会一不留意就饿了他一天。一墙之隔却是两个世界,外面纷纷扰扰,时间犹如白驹过隙,可这儿却无声无光,只有他一个人,时间于他来说是静止的。

      凌婥想到自己对他的残忍,心中也如刀绞。可随之而来的,便是疯狂生长的恨意。这孩子存在在时时刻刻提醒她,她曾经干下的蠢事。

      每当这个时候,她会逃走似的离开,将这孩子继续抛掷于这片无声无息的黑暗之中。

      可是现在,她决定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了,这心里的包袱是时候该抛掉了!

      凌婥抱着无知随栖姬经过玥和乳娘所居住的偏苑时,栖姬驻足了。她隔着窗,透着月色看到了孩子节奏匀律的呼吸,小巧的嘴还不时地砸吧着。

      栖姬一阵心疼,没忍住的哭出声,她赶紧用双手捂住自己的嘴,背过身去,眼泪肆意的流了下来,她无力的垂下了身子。

      凌婥心酸道:“要不您再进去再抱抱她?”

      栖姬摇了摇头,胡乱的擦了把眼泪,“走吧,别耽误了时辰!”

      她步伐沉重,却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偏苑。

      武阳门是外城和内城的隔断,通常宫人们想要去往外城,只要有各宫令牌就行,出入容易。可要想出外城的东景门,就只有出城采买的内庭,或是官职居高的朝臣才行。

      卜官祝尉奉君夫人之命,他的马车已经在武阳门外候了许久,自己这心里是越想越忐忑不安,可似乎已是骑虎难下。

      远处忽然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两个披着黑色斗篷疾行而来的人直直的向他逼近,想来这便是他要等的人了。

      栖姬摘下黑帽子,浩浩皎月光之下,冷艳绝美的容貌让祝尉不敢直视。这就是齐人嘴里口口相传的倾国之姿,虽然君侯宠姬的面孔是常人不得一见的,可今日一看,倒也绝非浪得虚名。

      待注意倒栖姬身旁的女史还牵着一个四五岁大的孩子,他不由多瞟了两眼,这怎么还多出个男孩。不过他也不作多问,只管照吩咐办事。

      “栖姬!”祝尉向她拱手一礼,而后从腰间拿出出宫符节道,“这是君夫人为您准备的,待会出宫的时候,守城兵若是查的严的话,您就出示它!”

      栖冉接过腰牌,不与祝尉过多寒暄,抱着孩子上了马车。

      武阳门上,姬妤看着马车徐徐地离开了她们的视线,她的唇角方划出上扬的弧线,此刻,她从未有过的得意。

      “可有身手好的用?”

      荨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君夫人是何用意,只照着答,“虎贲军中有我们的人!”

      “栖姬她们怕夜长梦多,一定会连夜离开临淄城。你让人务必守在临淄城外,只待她们一出城就动手!”

      荨一惊:“可她已经要离开,又何必.....?”

      “只是离宫,难保她哪一天不会回来,你觉得君上会放任栖姬离开吗?”只有让君上再也找不到她,她这心才能彻底的踏实下来!

      荨听了心中一颤,她为那栖姬暗叹气,是个聪明人,却还是把人心理想化了。

      她忽然想起一件事,忧心道“可栖姬的身边有凌婥!”

      “那又如何?”姬妤不以为意。

      “奴婢听闻这凌婥是鄅国护国将军的女儿,至小相授武艺,昔闻夷阳君曾与她有过一番比试,都只能落个平手。只怕,她会是个隐患!”

      “当真?”姬妤不敢相信,夷阳君也是自幼寻得名师习武,身经百战,他是大齐最年轻英勇的将军,若是连他都不能胜的了这个凌婥,就真的是不容小觑了。

      “那就加派人手,设下天罗地网,再厉害的人,以一当十可,以一当百呢?”姬妤轻蔑一笑。

      “诺!”荨得了吩咐立刻去办,姬妤看着她的背影心里一阵舒服,自此起,她再也不要听到‘栖姬’这两个字

      静夜里,一轮孤月独悬于藏蓝色的夜空。月华如练,洒下万般愁绪。

      车辇吱吱,辗过清冷的宫道,辗过齐宫最后一道城门,宫门合起时,栖姬抱着怀里熟睡的孩子,轻轻的吻了上去,而后将脸埋在了婴儿襁褓中。

      从此天涯路远,这齐宫人无论有多深厚的渊源,终是无缘再见。

      马车行到临淄城的东街,接近城廓时,栖姬撩开了帘子,看见祝尉正卖力的赶车,便道:“辛苦大人,大人堂堂士卿要纡尊降贵为我一女子赶车,我实在是过意不去,不如大人就送到此处,早些回去歇息吧!”她虽不认识他,却看得到他身着官服。

      祝尉顾着掌方向,头没也没回地道,“栖姬说的哪里话,这深更半夜的,我无论如何也不能将你们留在此处,还是等出了临淄吧。我尚有职务在身,出了临淄,栖姬想去哪,我也就无能为力了!”

      栖姬有礼的回了个笑,缓缓的放下帘子。凌婥小声道:“君夫人为何一定要这人送我们出临淄城,又不是一点远?”

      “也许,她得盯着我离开,离她想要的东西远远的,方能真正的安心!”她若有所思道。

      凌婥的脸色一沉,紧张道:“难道您担心君夫人她会.......?”

      “嘘!”栖姬比了个手势,让凌婥小点声。

      “怕什么,不是有你在吗?”她握紧凌婥的的手,给了一个舒心的笑。

      “许是我想多了,我已决心离开王城了,于她何患?她不会多此一举的!”

      凌婥也并不怎么忌惮,倒不是相信君夫人的为人,而是那祝尉看上去.....她打十个也没什么压力。

      五更天时,马车出了临淄城。

      城门口有不少摊贩做着各色的生意,并不显荒凉。祝尉停了下来,掀开帘子对栖姬说,“您出来的匆忙,想必也不曾带吃食,不如我去摊贩处寻寻,可有干粮卖的。”

      怀里的婴孩忽而哭了起来,栖姬焦虑起来,她这一胎没什么奶水,之前宫里还请了乳娘尚能无忧,如今........

      “是我疏忽了,大人可否再帮忙看看有没有米汤能解一时之急。”

      祝尉遥望了一眼,确实看到有摊主正熬着热气腾腾的粥卖,便点了点头答应到:“下臣这就去,栖姬稍待!”祝尉跳下马车,向远处的摊口走去。

      凌婥觉得不妥,“让小公主喝米汤这可不是个事儿,往后越走越荒僻,到荒无人烟的地方,小公主饿了可就没法子了。现下附近尚有农舍,我去找找看看有没有牛奶羊奶,装上几个水囊子。”

      说罢,凌婥叮嘱无知乖乖呆着听话,自己则撩开帘子跳下了车。

      栖冉本觉得不用这么麻烦了,当务之急应该尽快离开临淄,以免多生是非才对。可待她开口时,凌婥已经跑得老远老远了。

      马车一侧,是一块稍稍凸起的丘地,林木茂密,此刻,忽然从林中惊起一群鸟儿,四处逃窜,分散而去。林外的人却丝毫不知自己正面临着杀机四伏,那辆马车已成为众矢之的。

      几十个黑衣蒙面人埋伏在灌木丛中,领首者见此时马车停定,除了两里外的摊口,四下也无行人,不会横生枝节。此时正是动手的大好时机,他狭眯着双眼,盯着那辆马车,眼神里骤然腾起杀气。他一抬手,一声令下,“放箭!”

      刹那间,几十支箭,由疏至密,齐齐的发向那辆马车。

      栖冉看到第一支箭射进来,直直的扎入窗板,又听到后面连成一片疾嗖嗖的声音,第一反应便是拉着无知,将两个孩子拢到自己的身下,趴了下去。

      可是动作再快,也不及身后那些疾利的箭快,她听到蹭蹭的声音从自己的耳边略过,有的扎在了车上,有的,则扎进了自己的身体里。锥心刺骨之际,她闷哼了一声,却将身下的两个孩子搂得更紧。

      无知眼神懵懂的看着栖姬心口渗了出来的血水,他纵然什么也不懂,可心莫名紧揪,那种感觉让他难受,抑制不住,喉咙里撕裂出他自己都不明白的吼叫。

      “无知,无知,别怕,照顾好妹妹!”她感觉自己身体里的血,正快速的从几个箭口涌出,就像是自己的生命在流逝,那速度快到她绝望,她已经清楚的知道,自己的这条命是抓不住了,她将婴孩往无知怀里送了送。不祈求别的,只是希望这两个孩子能活下去。

      “照顾,照顾好........妹妹!”渐渐的,她觉得身体被抽空了,自己像是要飘了起来,眼睛再也睁不开,一片黑暗。

      箭,忽然停了下来。

      领首者示意了下身旁的人,“下去看看,是否全亡!”

      “诺!”

      一个黑衣人快速的跑到马车前,撩开帘子一看,昔日如花般的面孔已无人色,惨白的了无生命的气息。禁军依旧认得出,眼前这个女子便是他齐国美冠天下的栖姬,也是他齐国君主心中最柔软的一处。可过了今日,这女子已成传说。

      马车的座椅下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谁!”他一阵大喝。

      座椅下的声音更强烈了,他仿佛听到了牙齿打颤的声音,便不管其他,一伸手将藏在座椅下的人给撩了出来,一看是一个四五岁的男孩子,面色惊恐,身体止不住的打颤,他的怀里紧紧的抱着一个婴儿。

      想来,这就是栖姬的小公主了。

      看不到面孔,但是无知能从那双让人森寒的眼神里感到无望。那人顿了片刻,还是冷漠地提起手中沉重的剑,刺向那个弱小绝望的身体。

      千钧一发之际,黑衣人手里的剑被一股极强的力道搅起,甩开。他尚没反应过来手中的剑去往何处,身体就迎来一阵劈裂般的痛楚。倒下的那一刻,他看到眼前三米处,那个要了他命的人,居然是个容颜娇美的女子。

      那女子身上像腾起了烈火一般,盛怒至极!手上那道长长的鞭子落下时扬起地上的尘土。

      林间的首领看到这忽然半路杀出来的女子,略微吃惊,想来,这就是荨说的那个——不好对付的人。见她出手时,那道鞭子又快又凌厉,很难想象这是出自一个女子之手。

      “上!”首领一声令下,黑衣人四散而下,团团包围住了凌婥。

      她没有被这么多忽然袭来的人给惊到。此时,她只觉的怒不可遏。握住鞭子的手关节咯咯作响,“谁派你们来的,君夫人吗?”凌婥因为怒极,声音都不可抑止的颤抖。

      “知道也无妨,你这条命,我们是一定要拿走的!”领首者眯起阴厉的双眼。

      “那就要看你们有没有这个本事拿了,我要你们全都为此陪葬!”

      说着,手中的鞭子如灵蛇般舞动,那些提着到剑袭来的禁军还未近及她身三尺,便被鞭子甩开,鞭落之处无不见血,不是皮开肉绽就是伤经断骨。

      她像疯了一般,手中的鞭子是她发泄的利器,看到那些被她伤的倒在地上哀嚎的禁军,她才有一丝丝快感。

      此时伏在土丘后面的人看到这场景,不禁又怒有怕。“蠢妇!”他咬牙低骂了一声。

      本以为将栖姬送走,为君夫人除了这根痛刺,自己便可功成身退。可没想到事情闹的这么大,君夫人还要赶尽杀绝。祝尉此刻后悔也来不及了,那毒妇估计也没打算让他活着回去。

      祝尉看着凌婥与这几十个黑衣人纠缠打斗,同病相怜之下,他为这姑娘感到着急。虽说她的武功惊绝,眼下正处于上风,可是要伦持久,恐怕体力方面,她不占优势。

      他觉得眼下最紧要的事是保命,要赶紧带着活着的人逃走才是,再这么纠缠下去,注定两败俱伤。可自己又不能跑上去拉上她跑,能有命冲进这乱战中是个事,能不被她当做是王后的同伙打死又是个事。想来想去,他忽然看到被扎的像个刺猬似的马车。终于,灵机一动。

      他悄悄的溜到马车边,好在那些人都在留守留攻的,无心过问马车这边。待撩开帘子,看到里面的惨状时,祝尉倒抽了一口凉气。

      这样的美人落的如此下场,想到自己便是这始作俑者之一,祝尉此刻也不知怎么的,心软起来,愧疚感排山倒海般来袭。

      他想从无知手里抱过婴儿,怎料无知抱的紧紧的,拉都拉不开,祝尉不知他小小的身体里怎么会有着么强大的力气,最后只能是他妥协。

      “也好,你一定要保护好小公主。你别怕......忘了吗?我是给你们赶车的人!”

      无知看到他露出示好的意思,不再像刚才那般警惕。

      他抱过无知,将他放在马上,又摘下自己的腰带,将无知和婴孩缠在了马背上,为了这匹马能尽快的摆脱这群黑衣人的追杀,他用力气拔下马车上扎紧的箭支,快速的用箭镝割断了缰绳。

      他看了一眼身陷打斗中的凌婥,希望她不要恋战才好。然后将那支箭深深的扎进了马的屁股上,趁马扬蹄嘶叫的当口,他赶紧又溜进了草从中。

      马车在马扬身脱缰而去时,重重的翻倒在地上,一阵轰鸣,惊的凌婥猛一回头,只无知伏在马背上惊恐的哭喊时。

      她最后扬了一下鞭子,甩开黑衣人,健步如飞的追了上去。祝尉这才松了口,不枉费他的一片苦心。

      黑衣人们看着逃奔而去的马车,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领首者大怒:“务必斩草除根!”

      那些人收了指令将要去追的时候,临淄城门突然大开,往外涌出一大群穿着铠甲骑着高头大马的禁军,卷起了丈高的尘土。这阵仗惊的摊口的百姓纷纷议论。

      黑衣人首领一看城门口来了那么多禁军,心知不妙,这必定是大王派来寻找栖姬的。为防事情败露,他赶紧吹响了哨子。

      收到撤退的命令,黑衣人纷纷窜入树林,蛰伏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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