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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 折戟(中) ...

  •   四:
      所谓,有福之人不用忙,无福之人忙断肠。刘禅虽是被抓住了,可丝毫没有身为阶下囚的自觉,安安心心住在司马昭的客院里。挑剔着饭菜,吃着时令的水果和点心,顺便调戏调戏,长得越发俊秀的司马子上,日子过得比在蜀地还要惬意。
      司马昭做梦都在后悔,当时到底有不开眼,怎么一眼就认出来了刘禅这个万年扫帚星。谁愿意每天忙到焦头烂额,回家还不得休息,被一个讨厌至极的胖子拉住诉衷肠。可是,当一个自诩君子的小人,碰见了一个自诩小人的小人,再也斗不下去了。
      司马昭已经几次婉转和直接的送客了,却发现请神容易送神难!婉转的,他装作听不懂,直接的,他那双眼便饱含幽怨,不言不语的指责自己负心薄幸。明明是虚伪至极的作态,可那些丫鬟侍卫,分明在用眼神责备自己。在这段水深火热的日子里,司马昭甚觉若英年早逝的话,定和刘禅脱不了干系。这每日每日的憋屈难叙暴跳如雷,当真是个伤心又伤肝的活计。
      司马昭从小到大,见过各种各样的无耻,但是加在一起,也比不过刘胖子一分的无耻。这厮已经不要脸到,每日花着自己的银钱,哄全家上下一起对付自己的地步了。
      每当司马昭给刘胖子一个冷脸,全府的仆役丫鬟侍卫都会明里暗里,谴责司马昭的负心薄幸。言外之意,便是司马昭喜新厌旧,或看不上刘禅的长相,也不该如此的冷酷绝情无理取闹。这些人中,甚至还有从小一起长大的心腹小厮,这都让司马昭累感不爱。
      从刘胖子进门至今的两个月的时间里,司马昭白日里奔波于朝堂,晚上一个人在和全家上下做战斗,颇有几分少年白头的趋势。
      刘禅悠游自在的,托着一盅人参鸡汤,脸上挂着几分贤惠笑意,见司马昭黑着脸,脸上欢喜更甚了:“子上,今日又去哪里应酬了?喝酒伤肝,早说不让你喝酒了,自己又难受了吧。”
      司马昭恨不得一口热血喷在刘禅圆润的脸上,哆嗦着手,指着门口喝道:“滚出去!”
      刘禅哀怨的望着司马昭:“做人呢,最紧要的是开心。你不开心,也不该拿身体开玩笑。我一早让刘叔熬了人参鸡汤,你要多喝一点,这鸡可是我亲自抓的。”
      司马昭听见这话,恨不得把隔夜饭都吐出来,挥退了小厮,咬牙:“你什么时候走!”
      刘禅慢条斯理盛了碗饭,咧嘴笑道:“子上,稍安勿躁,且喝两口鸡汤压压火气。”
      司马昭在外吃了酒席,回到家中又被饱饱的气了一顿,如今只感觉酒气上头,哪有什么心情喝鸡汤。可一想到,这是自家的鸡,是用自家的柴和厨子熬得汤水,若是不一口不喝,岂不是便宜了那头猪!
      司马昭端起碗,不甘心的喝道:“收拾收拾,你最好明日就走!”
      刘禅翘着二郎腿,风轻云淡的笑:“子上何必如此绝情,我在不在这里,一点都碍不着你,你只当没我这个人便是。”
      司马昭喝了一口汤,觉得果然很美味,但一想到自己在外面拼死拼活的,却让个讨厌至极的人享受一切,怎么想怎么憋屈。若光是如此也罢了,可每天忙得焦头烂额的,回家来只想清净。那些贴身的小厮和丫鬟,明里暗里旁敲侧击,说刘公子今日又做了什么,吃了什么,给你准备了,言下之意,只差明说:主子啊!刘公子眼里心里全是你,你可不能再负心了!
      “我倒是想当没你这个人,可你的存在感,实在不像再说你会低调!每日的迎风落泪,望花兴叹,演得就不累吗!”
      “人生如戏,全凭演技。”刘禅长叹,“当一个人奋斗了快二十年,才过上梦寐以求的理想上的生活,你会累吗?”
      司马昭见刘禅难得的正经,挑眉道:“真看不出来,你还是个有理想的人。”
      刘禅轻蔑了斜了眼司马昭:“你别看不起人!我自七岁,便给自己定了一生追寻的目标,今生今世,至死不渝!”
      司马昭眼神微动:“那不知少主的人生目标是什么呢?灭吴?伐魏?震慑群雄,统一天下吗?只怕,以你家现在的实力,一时半会很难,再让你实现一生的理想了。”
      刘禅不屑的哼了一声:“市侩!庸俗!愚昧!低级!”
      司马昭咬牙道:“如果大业一统,在少主眼里是市侩庸俗愚昧低级,那么在下是不是有幸,瞻仰瞻仰少主不市侩不庸俗不愚昧不低级的人生理想呢?”
      刘禅眯眼一笑:“哎,看你现在对我还不错,告诉你也么关系。”
      司马昭哼哼:“谢少主抬举,在下洗耳恭听之。”
      刘禅望着烛火,满眼星光:“我觉得人生最理想的状态是,家有良田千顷,终日不学无术,睡觉睡到自然醒,花钱花到手抽筋,每天每天带几个狗奴才,耀武扬威的上街去,随意的调戏调戏良家滴花姑凉。”
      司马昭目瞪口呆,好半晌,找回声音来:“呵呵。”
      刘禅不满道:“呵呵有几个意思?”
      司马昭抿了一口鸡汤道:“很好,情操很高尚,方法很典雅,很是与众不同。”
      刘禅眯缝个小眼,不屑一顾的撇了眼司马昭:“你的眼睛已暴露了你内心的鄙视!哼,你有什么了不起的,一副高高在上的傻样,总以为自己聪明。”
      司马昭皮笑肉不笑道:“世人皆知,司马子上少有奇才,聪慧多大略,博学洽闻,伏膺儒教。”
      刘禅喝了一口鸡汤:“呵呵。”
      司马昭侧目:“呵呵有几个意思?”
      刘禅咧嘴道:“鄙视你无知得意的蠢样子。”
      司马昭咬牙:“刘阿斗!活腻歪了,可以直说!”
      刘禅满眸怜惜的望向司马昭:“你一定觉得自己德才兼备志高凌云,又有家族根基,用不了多久,便会加封加俸,当上万户侯,出任大将军,迎娶白富美,走向人生的巅峰。”
      司马昭拉了拉衣摆,哼了一声:“有何不妥?”
      刘禅笑了一声:“这样的日子有甚好羡慕的?你看刘表、袁绍、公孙瓒,那个不是带着自己的子孙后代,前仆后继的惨死在这条血路上?成功固然拥有一切,失败便粉身碎骨,这样多么不划算啊。”
      “你不觉得只有我理想的日子,才是最完美最舒服最安全的吗?你能生在诸侯世家,想来上辈子肯定没少积德,可显然还是不够的啊!要是够了,一准能过上我所说的那种生活了。”
      司马昭撇了刘禅一眼:“呵呵,我很庆幸,前世积德不够。”
      刘禅挑眉哼哼:“又想不开了,你这样每天每天的绞尽脑汁,耍弄各种阴谋诡计,累得像死狗一样,怎么就有那么高的优越感呢?”
      司马昭咬牙道:“你这样不学无术,整日蹭吃蹭喝,还死不要脸,连狗都不如的一个人,怎么就能有那么高的优越感呢?”
      “劳心劳力的人,不是费尽心思的鞠躬尽瘁,便是冲锋陷阵,落个肝脑涂地。不如我们打个赌,我指定活得比你时间长。”刘禅抬眸一眼,颇有几分自得。
      “我还是觉得你想不开,我家若成了大业,那也是我家的大业。你家若成了大业,那是你主公的大业。这本是白白给别人做嫁衣的事,你放着好好的世家子弟不做,非要为了别人的家业,绞尽脑汁死而后已,当真是愚蠢至极。实然,我做梦都想着,我要不是少主就好了。曾经有一个做纨绔的机会摆在你面前,你没有珍惜……”
      “你是你家军师派来策反我的吗?”司马昭怒发冲寇,拔剑指着刘禅怒声道。
      刘禅轻轻的侧了侧脖颈,躲开了长剑,小声道:“你也太看不起我家军师……噢,你也太看得起我了,也是太看得起自己了吧!我想我家军师,还没有傻到派自家少主,策反一个无关紧要的人,要策反也策反你爹啊!”
      司马昭眯眼道:“最好不要让我知道,你在耍花样!”
      刘禅捂脸咬唇:“这些日子,难道你就对我半分不动心!”
      司马昭看这张胖脸,说着谄媚又虚假的话,直恨不得把喝进去的鸡汤,吐在刘禅脸上:“滚!滚出去!”
      刘禅撇嘴,高贵冷艳道:“什么公子如玉举世无双,说变脸就变脸,还不是欺骗世人的假象!滚就滚,小心眼珠子瞪出来了!哼!”

      五:
      人生的无常,大多都一样,世上总是有这样那样的乐极生悲,不会否极泰来的事。
      刘禅刚觉得舌战司马昭,赢得漂亮!暗淡的人生搬回了一个风光的里程碑时,司马昭病倒了。说是风寒,缠绵病榻半个月不见好,此时他独身谯郡,满院子的仆役丫鬟,都等着刘禅拿主意。于是当初沾沾自喜人生如戏,全凭演技的刘二世,不得不伺候在病榻前。再也没有机会,在这大好的春光里撩猫逗狗了。
      窗外春色大好,绿柳依依,山石流水,湖光十分。司马昭也算俊美无俦,颇有几分姿色,可如今那脸色惨白满是菜色,与窗外的春光比起来,简直有些不堪入目。
      刘禅如今无比的后悔,当初假装什么不好,非要假装对他衷心一片。如今家中的老妈子大丫鬟,闲得嗑瓜子,把伺候司马昭吃喝拉撒睡的苦差事,心照不宣的留给了刘禅。每个人!每个人!每个人的脸上,露出一副我只能帮到你这里的会心模样,还等待着刘禅的感激涕零。
      摔!到底闹哪样!
      刘禅当真有种对众人表明自己对司马昭变心的冲动。考虑了许久,又觉得这乃下下之策,老妈子大丫鬟好忽悠,仆役小厮也好说话,可那些贴身侍卫,以及不贴身的侍卫,每个看起来都是一副武功高强凶神恶煞的样子,可见此路行通了,也要付出极为惨痛的代价。
      刘禅喝口白粥,喂到司马昭嘴边一口,司马昭嘴张的稍微有点慢,便将白粥喂到了自己的嘴里。
      司马昭咬了咬牙:“你是喂我呢!还是自己吃!让我吃你的口水吗!”
      刘禅哀怨的看了眼司马昭:“他们以为我吃不下,只给我吃白粥,你的粥里好歹还有些肉糜……你又不想吃,我就帮帮你呗。”
      司马昭恨声道:“你想吃找他们要就是!作甚吃我的!想饿死我不成?”
      刘禅好心道:“你吃什么吐什么,反正吃完还要吐,倒是白白受累了,倒不如不吃。”
      司马昭只觉得一口炙热的鲜血顶在了喉咙:“你吃完饭还要入恭,怎么不直接吃屎去!”
      刘禅端着饭碗,转了身,默默道:“你最好不要试图恶心我,现在没人管你,我就是给你吃小葱拌大蛆,也没人知道。”
      司马昭听到此言,恶心的差点吐了出来,好半晌,恼恨至极的怒道:“你敢!”
      刘禅扭头,十分认真的看向司马昭:“要试一试吗?”
      司马昭梗着头,到底没敢说出反驳的话来。刘禅这厮头脑简单,颇有一股傻劲,不是个能以常理来推断的人,万一要是真做出来了,如今的自己也反抗不了。
      可司马昭也憋屈啊,重病在床不说,往日伺候的人不见一个,就是被刘胖子谋杀了,恐怕也要等尸身发臭才有人知道。
      刘禅吃完了粥还觉得很饿,于是苦着脸看向司马昭的黑脸:“饿——”
      司马昭怒声道:“我都没得吃,你饿什么饿!我又不是你爹,难道还养你一辈子不成?!”
      刘禅默默道:“我爹快病死的时候,我也没伺候过他一天,他还养我快二十年了。”
      “言下之意,你在我病榻前气我几天,我还得养你一辈子!”司马昭话毕,看见刘禅露出一副合该如此的模样,突然对这个人世有种深深的绝望感,险些一口气没上来,闭过气去。
      此时,司马昭有种黯然泪下的悲伤,想司马子上少年成名,也算是天下皆知的人物,如今和个缺心眼斗气,居然次次没有赢过,简直是要被逼疯了。谁在说刘备的傻儿子是个蠢货,简直是有眼无珠。
      刘禅考虑了片刻,慎重道:“你要是不介意,实然,我对谁养活我,也不是那么介意。跟着你比较有希望,过我理想的日子,跟着我爹是不大可能了。”
      司马昭咬牙:“我要是你爹,当初直接给你掐死算了,还等你长那么大来气我!”
      “你爹、你哥、你主公、你少主、你全家,都巴不得我是我爹唯一的儿子。你还有什么好介意的,别以为我不抢手。”刘禅默默的看了眼司马昭,诚恳道,“你家前主公的阴险天下皆知,他说,生子当生孙仲谋,我怎么寻思着,这是你主公在骂人家孙权。他的意思难道不是,孙仲谋也就适合给我做儿子吗?”
      司马昭默道:“你也不要想太多了,最少我前主公想让孙仲谋给他做儿子,绝对不想你是他儿子!”
      刘禅不屑道:“我也觉得他欣赏的可能不是我这种类型,我还真不想给你前主公做儿子。你看你前主公那么多儿子,跟韭菜一样,一茬接一茬的,不知死多少个儿子,才能有一个脱颖而出。我爹一万个不好,好就好在,晚年得子,我的兄弟们年岁尚小,绝对安全着呢!”
      司马昭默然了片刻:“我口渴,去倒水!”
      刘禅递给司马昭一杯温水,十分忧愁的说道:“你快点好吧。”
      司马昭道:“我还以为你想我死呢。”
      刘禅皱眉道:“你怎么会这么想我呢?我可是最希望你好起来的人了,绝对没有之一!我每天跟孝子贤孙一样伺候床前,你全府上下,谁有我对你用心啊?”
      司马昭默然:“无事献殷勤。”
      刘禅笑了一声:“哎呀,子上啊!你看看你多了解我,我藏这么深的心事,都被你看出来了。”
      司马昭沉默不语,端着茶盏,抿了一口:“什么心事,说来听听。”
      刘禅咧嘴一笑,有些羞涩的说道:“你也知道我一个人孤身在外,颇是不易,转眼从家里出来都两个月了,总有些囊中羞涩……你看看,是不是江湖救救急?”
      司马昭咬牙:“这两个月,你吃我的!喝我的!住我的!拿我的钱!收买我的人!你自己一包袱的珠宝,藏得严严实实的,至今为此,我没见你拿出一文钱来!说什么江湖救急!你这个骗子!骗人骗色还骗财的大骗子!你真好意思!我要是你爹!直接掐死你算了!”
      刘禅不以为耻,扭捏道:“子上骂起我来,倒是中气十足,这是病要好的节奏呀!我自是知道子上对我最好了,虽说吃穿用度都是你出。可每日去花香楼听曲什么的,着实不好意思再朝你伸手。你也知道魅姬的身价,一夜千金。这不是,短短半个月的光景,到了今日地步吗?”
      司马昭恨声道:“我不知道一个妓女还能千金一夜!你这个蠢猪,活该被宰了卖肉。”
      刘禅咧嘴笑:“千金一夜是我愿意给的,这世上的东西或是人,你觉得值便是值,有什么蠢不蠢的。花娘便花娘,花魁便花魁,说什么妓女那么难听,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大家都是同样的人,不同的职业罢了。”
      司马昭咬牙:“你书都读到狗肚子去了!什么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是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人和人生来就是不一样的!你不是刘备的儿子,早不知道蠢死多少次了!有什么资格在我府里蹦跶!”
      刘禅歪着头挑眉望向司马昭:“子上反应这么大,莫不是那么大,还没有上过花楼吧?”
      司马昭抿唇侧目,不看刘禅:“出去!我要休息!”
      刘禅用肩膀撞了撞司马昭:“莫要不好意思咩,改天你出银钱,哥带你去找个花姑娘乐呵乐呵!”
      司马昭咬牙:“滚!出!去!”
      刘禅无趣的撇了撇嘴:“害臊就害臊,那么大声音干什么,以为我听不出来你欲盖拟彰吗?”
      司马昭将床桌上的茶盏摔出去,怒声道:“滚滚滚!快滚!!别让我再看见你!”
      刘禅见司马昭的脸色已成了绛红色,倒也真怕把人气死了:“滚就滚,那么大声音作甚,你凶吧凶吧,你越是凶,你府里的下人就对我越好。”
      司马昭见刘禅赖着不走,怒声喝道:“来人!”
      刘禅忙起身朝外走,嘟囔道:“走就走,要不是被你全家逼的,你以为我想来啊!”
      司马昭坐在原地喘了半天的粗气,头晕目眩,眼冒金星,脑门都溢出冷汗来,扶着床柱慢慢的躺了下来。他觉得自己再继续病下来,肯定会被刘胖子活活气死的,为了活下去,还是要好好养病才是。可一想到养病期间,又要每天面对刘禅的胖脸,又是一阵胃酸难受,司马昭突然觉得这种日子,实在是熬不到头的暗无天日。
      刘禅从门缝里伸出头来:“子上,刚才你可是答应了要去捧魅姬的场,我等你病好了……”
      司马昭听到刘禅的话,头不晕了眼也不花了,怒发冲寇的坐起来,拔出了挂在床头的宝剑,朝门口扔了过去,歇斯底里道:“滚!滚!!滚!!!”
      刘禅见司马昭拔剑忙将头缩回去,高声道:“我走了我走了!走了!这次真走了!”

      六:
      所谓,温柔乡英雄冢。所谓,儿女情长英雄气短。牢牢的刻在了司马家的家训上,一代代的流传至今。司马家的子孙大多擅谋略,爱弄权,喜征战,甚至爱钱财,却从无好色之徒。
      司马昭自诩谦谦君子,一身的名仕之风,最是爱惜羽毛。自然,这些年来一直谨守着组训,不曾越雷池半步。司马懿眼见儿子年近加冠不近女色,也曾忧心忡忡,旁敲侧击的建议,年少轻狂,寻欢作乐,也算雅事。
      可司马昭在此事上,却深深的觉得先祖的道理就说真理。于是乎,从小到大,司马昭用的贴身仆役,不是小厮就是侍卫,从不曾有什么贴身丫鬟。是以,司马昭也成为了朝中贵妇们的最佳女婿人选。
      月光如水,星辰闪烁,华庭水榭,霏霏之音,本该唯美的夜色,却因四周飘荡的浓重脂粉气,破坏的一干二净。若只有脂粉也罢了,可脂粉混杂着熏香的味道,让素来有点洁癖的司马昭暴躁的想杀人。
      直至此时,司马昭才明白,祖先的教训和坚持是多么正确了。如今窗外月色皎洁,大好的春夜,找上三五个友人吟诗作对,或是找几个武将大醉一场,怎么也比出钱和一个傻胖来嫖来的划算。当时要多脑抽,才会答应这么个无趣无礼又无理取闹的要求!
      刘禅特意挑了几个颇有姿色的艳娘伺候,但每个都近不了司马昭的身,且那一张俊俏的脸,也甚至越发的黑沉了。刘禅讨了个没趣,不得不挥退了所有的艳娘,舍命配君子的,远远的欣赏着乐声与舞姬。
      司马昭依然挪到了最靠近窗口的地方,沉着俊脸,扶着腰间的宝剑,一副生人勿近随时捍卫贞洁的模样,哪里有半分寻欢作乐的欢快。
      刘禅将人骗出来付嫖资,本就没有别的要求了,也不想搭理司马昭。他愿意呆着就呆,愿意走就付账走人,可他既不走又不嫖,眼神越来越凶狠,便是刘禅装作陶醉在琴声里,也有种锋芒在背,下一瞬间就要被插上一刀的错觉。这让刘禅不得不从美色中抽出身来,问一问财神爷到底有几个意思。
      刘禅私下里拽了拽司马昭的衣袖,指着华庭花谢中翩翩起舞的美色:“我们是出来嫖的,又不是出来被嫖的。你的样子当真扫兴极了。”
      司马昭咬牙道:“小爷到底有多想不开,才会和你这个蠢货来此,花着大把大把的银钱,让一群庸脂俗粉占尽便宜!”
      刘禅心照不宣的笑了笑:“我说你怎么黑着脸,感情是看不上这些莺莺燕燕啊。稍安勿躁稍安勿躁,听说魅姬今日被你家公子包场了,我们有钱也排不上号的,今日你也就别肖想花魁了,先拿这些小家碧玉填补填补算了。”
      司马昭继续咬牙:“谁肖想花魁了!……你说我家公子?哪个公子?”
      “曹植呗,听说他素有才名,当年和你爹齐名的神童,自小备受曹操宠爱,香车宝马,美人儿宝剑,他爹有的,他都有!华宅美酒,绫罗绸缎,食不厌精脍不厌细,这些便也算了,睡最美的女人,居然还能插队。”
      “我爹对我要是有这一半的好,我能离家出走吗?”刘禅哼了哼,“我觉得做纨绔做到曹植这个地步,才能叫做登峰造极,令人艳羡,吾辈神往也。”
      “呵呵。”
      刘禅撇了眼司马昭:“呵呵个什么?”
      司马昭冷哼:“这也是我司马家从不曾将大宝压在曹植公子身上的缘故,前半生富贵,后半生惶恐,或是连后半生都没有,这就是做纨绔的下场,懂吗?”
      “煮豆燃豆萁,豆在釜中泣。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刘禅摇摇手中的酒樽,叹息道,“是呀,当初祈命的时候,也是可怜,好在是个没有抱负的贵公子,要是有点想法,估计现在也没命,在此寻欢作乐了。人生苦短,需及时行乐,前半生都还没过完,怎么还有时间想后半生的事?”
      司马昭冷笑:“说不得哪一日,你也有祈命时,凭你这个草包也没什么七步成诗一说了,到时候可别哭着求人家!”
      刘禅想了想,深以为然的点头:“一辈子那么长,这事啊命啊,谁又说的准。你平日里就是想太多了,累了自己。咱们今天虽没有花魁做伴,你也无需自暴自弃,一会咱们瘸子里选将军,随便挑一个不那么拐的,凑合凑合,明日再来捧魅姬的场。”
      司马昭咬牙:“谁自暴自弃了!司马家有祖训,女色误人又误国!我司马家的子孙,都不许好女色!”
      刘禅好脾气的笑了笑:“能说出这番话来,说明你家族祖宗定是过尽千帆了,想想你家祖宗也是个事儿精,自己风流快活了一辈子,临老临老觉得自己花也花过了,玩也玩够了,家财也要散尽了,寻摸着让你们给他保住名声,才写下这些糊涂东西。”
      司马昭恨声道:“你若敢再辱没我司马宗祠,我亲手废了你!”
      刘禅颇是不惧,高贵冷艳的撇了眼司马昭:“呵呵。”
      司马昭继续咬牙:“呵呵个什么?”
      刘禅轻声道:“你娘是男人吗?”
      司马昭顿时涨红了脸:“胡说什么,我母亲乃河内平皋张氏之女……和你说这个混不吝说这些,无异于对牛弹琴!你懂个什么?”
      刘禅连连点头:“懂得懂得,我家军师说过,你娘虽为正房,又为你爹生下三子一女,但素来不受宠。你爹最宠是曾艳名在外年轻貌美的柏夫人,你感同身受了呗。”
      司马昭恨不得咬碎满嘴的牙:“你家军师消息倒是灵通,可惜了,诸葛孔明精明一世的人,择主不明,后半生辅佐你个蠢货,也是委屈大了!”
      “你既连别家内院的事,都知道那么清楚,怎么不知道周幽王为了褒姒烽火戏诸侯的典故,怎么不知道商纣王那祸国殃民的苏妲己。远的且不说,你怎么不知道董卓吕布一代枭雄旷世猛将,都死于貂蝉之手!”
      刘禅抄起手沉默不语,眯着眼望着水榭中翩翩欲飞的舞姬,摇头晃脑,仿若没听到司马昭的话语一般。
      司马昭深觉终于搬回一城,瞬间神清气爽起来,悠哉悠哉的拿起茶盏来,抿了一口水。每每与刘禅相处,司马昭都觉得比在朝堂上舌战群儒还心累。他明明什么都没说,可似乎话里话外都套,不但要防备话里的话,还要想透话外的话,一个不好要便要着了他的连环套。司马昭不止一次怀疑过,刘禅绝非表面上看到的简单,可连两国交战,直接逃倒敌营寻欢作乐的少主,当真让人高看不了啊。
      司马昭悠然自得的放下手中的茶盏,挑眉道:“怎么?答不上来了吗?”
      刘禅斜了眼司马昭:“我自小迟钝,反应极慢,学什么也学不会,一时学会了很快也就忘了。我爹嫌我愚笨不堪,文不成武不就,恶习满身且屡教不改,怎么看我怎么讨厌。”
      “自小到大,每每大宴群臣时,我爹就喜欢把我提溜出来,在众臣众将面前说自己后继无人,顺道将我从头批到尾,说到生气时,便会说:生个包子还能充充饥,生个我却只会吃。”
      司马昭抿唇一笑,幸灾乐祸:“在这方面,你爹极有自知之明。”
      刘禅长叹一声:“好在我是我爹的老来子,不好也没法,我爹本也认命了。可没几年的功夫,吴夫人又给我爹添了两个儿子。吴夫人年轻漂亮,有家世且身份尊贵,她的两个儿子,聪慧绝伦,可谓三岁读诗文,五岁诵四书。如今快十岁了,也算长成了,我父亲多少次想让他们两个其一取我代之。”
      司马昭极开心,笑道:“那可要恭喜恭喜了,若真如此,我想你很快便能过上理想的日子了。”
      刘禅点头道:“我也是那么想的,为此着实沾沾自喜了几日。可恼的是我父亲耳根子太软,军师别的事都好商量,就易主之事不管如何都誓死不从。若军师一个也就罢了,大伯不肯,二叔不愿,叔父更是差点触柱明志……父亲见此,着实吓得不轻,此事最后不了了之。”
      司马昭咬牙:“你现在是在炫耀吗?”
      刘禅摇头叹息:“不,我只是告诉你,我家军师不但不嫌弃我,还对我十分满意,将来对我必然比对我父亲,还要尽心尽力。精明能干的人,是不会喜欢辅佐一个和自己一样精明能干,又胸怀天下的人。”
      司马昭冷笑:“那是当然,你父亲是实打实的主公,你却能成个傀儡。我要是臣子,也会拥戴你的。”
      刘禅撇了眼司马昭:“呵呵。”
      司马昭再次咬牙:“呵呵又有几个意思?”
      刘禅道:“所以狼子野心啊……也怪不得曹操要生那么多儿子,总要选个最优秀的出来,继承自己的大业,不是吗?不然都像我爹这样生儿子,将来如何能保住,这厮杀一生方能得到的万年基业。”
      司马昭抿唇:“我家主公不在此处,你挑拨也没用。”
      刘禅笑了起来:“放心好了,我和曹丕家的谁也不熟,定会向着你的。你那天要是因造反,过不下去了,就来我家投奔我好了。”
      “我一准好好招待你,绝不会像你对我那么小气。还是那句话,我家的大业,是我家的大业,你绞尽脑汁的大业,却是别人家的,好好歹歹的,谁知道你司马家,以后会成什么样子。”
      司马昭抿唇咬牙,低声道:“我对你还小气?!还说不是你家军师派你来的!这番言论,你已经再我面前说了第二次了!”

      刘禅抄着手,眯眼笑道:“刚才你不是说褒姒、妲己和貂蝉?”
      司马昭眯眼:“噢——你又有何高见,在下洗耳恭听。”
      刘禅眯眼一笑,谦虚道:“不敢不敢。我就一直在想,那幽王、纣王之流,说什么死在女人手里,实然不过是死在欲望里。褒姒不爱笑,幽王却非要她笑,甚至不惜烽火戏诸侯,如何怪得了褒姒?酒池肉林,奢侈无度又残暴不仁,就算没有苏妲己,纣王便不会灭国了吗?貂蝉一事,不过是王允施得连环美人计,算不上谁对谁错,不过是各为其主罢了。”
      “你们这些读书人,自诩君子如玉,纤尘不染,可总喜欢把男人的不修,化作攻击女人的借口,非真君子也。”
      司马昭黑着脸,冷笑了一声:“呵呵。”
      刘禅笑道:“你一呵呵,我就知道你在鄙视我。”
      司马昭道:“难得你还有些自知之明。”
      刘禅哼哼:“项羽四面楚歌时,虞姬以死相殉。孟姜女寻夫,哭倒长城。昭君毅然请命,出塞匈奴。这些可是都是我自小读到的典故,是以,我自来便觉得世间的女人个个动人,合该让人来爱着、呵护着,不是憎恶着。”
      司马昭眯眼:“那你逃婚有几个意思?”
      刘禅顿时噎住,吭叽了半晌:“星彩姐妹固然是好的,可我们自小一起长大,情同手足。家中兄弟众多,姐妹却只有星彩姐妹二人。自我懂事的时,便给她们攒嫁妆,如今少说也又半个宝库了,我有如何娶自己的姐妹?”
      司马昭看了刘禅好半晌,讽刺道:“刘备就你兄弟三个,当真算不上兄弟众多,且他们年岁尚小,更不用你多操心。”
      刘禅长叹一声,胖胖的脸上难得一见的愁苦:“弟弟们尚小自然不用操心,吴夫人对我也不一定放心。银屏姐早已嫁为人妇,倒也不用再管了。可统哥、兴哥、广弟、苞弟、绍弟,小小年纪,天天为了我家的大业拼死拼活,如今都尚未娶妻,将来哪一个我不用管?如今想一想将来,都感觉好累爱啊。”

      司马昭先是被刘禅的咏叹调,恶心的打了个寒颤,可侧目看去,却见刘禅并非像平日那般嬉皮笑脸,心中微震。他侧目沉思了片刻,一时间竟当真有些明白,蜀地众大臣为何会誓死捍卫刘禅少主之位的心思。
      从古至今,历朝历代的名臣将相,从来都不怕为建功立业的抛头颅洒热血,怕只怕狡兔死,走狗烹。当初,嬴政善待各国诸侯,以至于七国贵族死而不僵,实力得以保全,不过短短几十年,二世便被楚国大贵族项羽灭了国。
      再后来的开国开朝的皇帝或是叛军们,成大事后或者快成大事前,就会将威望最高,最有威胁的大臣杀个干净,有些人甚至会被抄家灭门。想来刘禅说的极对,将来诸葛亮辅佐他,定会比辅佐他父亲还要尽心尽力。毕竟,有这样一位少主,所有的大臣,都不用担忧身后事与子孙大计。
      刘禅抖着腿,敲击着桌面,悠游自在的听着小曲,这让司马昭本就不顺的心情,更加的不痛快了。想自己拼死拼活的东西,他一生下来就有了。世间最难得的便是人心,往日里自己谨言慎行洁身自好,多多少少都是为了收买人心。
      只因母亲不得宠,司马昭在父亲面前,也不敢露出半分瑕疵来。可刘阿斗这个草包,却是人人都知道的窝囊废,什么荒唐事都能做出来的混蛋,他爹却拿他毫无办法,不然也不会蜀地也不会丢了少主那么久,也不见动静。
      这样个连脑子都不用的废物,便得到了许多人梦寐以求的人心所向与忠心耿耿。这等的福气,当真是让人又妒又恨。
      司马昭回过神来,对上刘禅那张在眼前放大数倍的胖脸,条件反射的朝后靠去。刘禅却眯着眼向前贴了贴:“看你凶神恶煞咬牙切齿的样子,是不是在心里骂我呢?”
      司马昭侧了侧眼眸,答非所问:“你父亲那么多家臣,你和谁最亲?张飞?关羽?还是诸葛孔明?”
      刘禅眯眼道:“这是在探听我家虚实吗?”
      司马昭无所谓的摆手:“你若觉得很重要,不说便是。”
      “这又不是什么大事,告诉你也无妨……”
      司马昭侧耳倾听,许久,不见刘禅再次开口,不禁催促道:“怎么哑巴了?”
      刘禅单手拖着下巴,正经道“你为人艰险狡诈,歹毒难测,未免你将来拿此人威胁我,还是不说了。”
      司马昭忍无可忍,抽出宝剑,怒声喝道:“死胖子!你找死!”
      刘禅猛地蹿了起来,把凳子扔向拔剑相向的司马昭,跳着朝外跑:“小爷早看出来你的恼羞成怒羡慕妒忌恨不完!月黑风高想杀人灭口,防着你呢!孙砸!我先回去了!你自己玩去吧!”

      七:
      风水轮流转,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这都是古话了。如今的世道,风水轮流转,两时辰河东,两时辰河西。不是你不明白,是这世道变化太快。
      荆州城这十几年来,来来往往换了多少姓家主,便知道在这乱世当中,当真没什么是永恒不变的。比如,上一刻司马昭还提着宝剑气势汹汹的追杀刘禅,下一刻便被人绑成了粽子扔到车里,挟持出城。
      刘禅默默的看了眼,在奔驰的马车里使劲挣扎的司马昭,十分想开口求情,可对上赵云紧绷的侧脸,当真是有心无胆,最后只有不停的陪着笑脸。赵云看也不看刘禅一眼,谨慎的驾着车,只当车上只有自己。实然,刘禅的内心是非常难过的,他知道逃出来不对,可一想到被抓回去就要被逼婚,顿时觉得生无可恋。如今,刘禅想死的心都有了,更别提救司马昭了。
      俗话说得好,谁的年少不轻狂,当年赵子龙出常山,诸葛孔明出茅庐,大伯老爹三叔的桃园之行。怎么到了自己,阳光而充满宽容的世间,一下灰暗狭隘了起来呢?
      司马昭总算知道猪是怎么死的了,怎么能对敌方的少主,掉以轻心了呢?诸葛孔明不愧是当世神算子,先是瞒天过海,让自己抓到了刘禅,而后有用了美人……不,一见倾心一吻定情是假,笑里藏刀的苦肉计才是真。趁自己病,暗渡陈仓欲擒故纵才是真,刘禅的交心是假,将自己引出府邸,联合赵云一举擒拿是真。
      这一环扣一环的连环毒计,当真让人防不胜防。此时,让司马昭心里也是难受极了,自己中计被擒,只当学艺不精识人不明,若真是和诸葛孔明对阵过招还好说,最少别人也要赞上一句少年英雄。要是死在刘胖子手里,当真是生的累心,死得憋屈!
      刘禅只觉一道目光,如锋芒在背,越发的凶狠了,他回眸给司马昭使了使稍安勿躁的眼色,默然道:“别想太多了,节哀顺变吧。”
      司马昭若不是被堵住了嘴,恨不得咬碎一口银牙,活活咬死刘禅算了。这算什么,胜利者的仁慈吗?杀千刀的刘胖子,若有我翻身一日,定将你千刀万剐,碎尸万段。
      刘禅托着下巴,叹息一声:“这个时候,还有心思骂我,不如想想怎么逃走吧。”
      赵云听到刘禅的声音,到底是心软了,有心说上几句软话,回眸便看见刘禅和司马昭两人打闹的正欢,不禁冷哼:“少主如此有恃无恐,安慰敌将,想来定是又有了金蝉脱壳的万全之计。”
      刘禅豁然坐直的身形,懦懦道:“叔父还是叫我阿斗比较习惯些……哪还能逃走,叔父都亲自来了,我自来最听叔父的话了。”
      赵云冷声道:“末将岂敢。如今少主越发的有主意了,已是不将任何人放在眼里了,末将岂敢逾越。”
      刘禅抬眸,红着眼懦懦:“叔父不要生气了,身上本有旧疾,若为阿斗气坏了身子,便不好了。”
      赵云慢慢的闭上了眼,不再看刘禅一眼。刘禅瘪了嘴,又叫一声‘叔父’,可见赵云铁了心不理自己,心中又闷又气,忍不住狠狠的踢了一脚,不想正踢到了司马昭的肋骨上。司马昭疼的直哆嗦,蠕动着身形,挣扎着去蹬刘禅,倒真有几分力气,刘禅生生挨了几下,脾气也上来了,两人互踹了起来。
      赵云亲手带大了刘禅,将他当做亲子般对待,他虽愚笨,但自来最是听话,让人省心。赵云内心深处也不舍不愿苛责刘禅,本来连军师都觉得依刘禅的胆量,定是不敢跑出蜀地,可所有人加在一起也没有赵云一个了解他。即使如此,赵云也不能说出来,国事繁重,若让主公知道阿斗如此胡闹,定会再起波澜。
      两个多月时间,蜀地发生了太多意外,按道理说刘禅若有所耳闻,定然会跑回来,却是一直杳无音讯,赵云一生戎马从不曾言怕,这两个月里却常常梦见刘禅浑身是血的跑到自己身边哭个不休,这才私下里像军师请命来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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