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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折戟(上) ...

  •   序:
      如果人生是一场可以选择的游戏,那无论输赢,玩得痛快就好。可惜现实往往并非如此。
      刘备从小卖草鞋为生,却听父辈夸耀高祖斩白蛇举义的荣耀,故以建功立业为志。
      刘禅从小锦衣玉食,却屡遭冰刃之危,故所渴求的,不过是安然静好。
      这世上之事,难就难在,你永远无法,选择出身和以后。
      刘备四十六岁得子,甘夫人不过是别人送给刘备的妾室,只因生下长子,便立为夫人。
      刘禅生下来后好多年,都是刘备唯一的儿子,也注定了要继承父亲的未竟之业。
      刘备虽春秋鼎盛,但生活动荡不安,再得子嗣,不知要等到何时。即便对刘禅有一万个的不满意,也得认命不是。
      刘禅面对个每次看见儿子只会挑剔,在众人面前光说儿子愚笨不成器的父亲,又何尝喜欢呢?若真嫌儿子不成器,少看几眼便是,可刘备偏爱时常拉这不成器又愚笨的儿子出来遛一遛,见这个见那个,见完以后,总不忘再贬低几句。
      自刘禅懂事,一遍遍的听人说起。赵云两度扶幼主——长坂坡救主,截江救阿斗。
      自然而然,刘禅将赵云当做心腹中的心腹,亲人中的至亲。当然,之所以亲近赵云,还因为那么多部下当中,只有关、张两位将军与赵云叫自己阿斗,不是少主。

      一:
      从营地里走出来时,赵云迎面撞上一道黑影,本能躲开,看清来人以后,伸手抓住了要扑倒的身形。刘禅已闭着眼决定摔上一跤,赵云说了许多次了,若他再无缘无故的冲过来,再不会伸手拽他了。
      不知是不是赵云比关、张两位将军温和,倒是令刘禅常常黏着。刘备虽喜欢看刘禅与臣子们亲近,偶尔也会忍不住醋一醋。比如前日喝酒,刘备笑着对赵云和关、张两位将军抱怨:阿斗见了他,像个鹌鹑般只会发抖,半分亲近也无。
      刘禅见赵云蹙眉看来,抿着嘴,慢慢的垂下了头,闷声道:“叔父,这次也要跟着去吗?”
      “此番荆州一役万分重要,末将定是要去的。”赵云见刘禅垂着头,倒觉得自己不该对一个九岁的孩子太严厉了,“阿斗在这里最是安全,不必担忧。”
      刘禅闷闷的点头:“其实……其实我也不怕危险,叔父带上我也没关系。”
      赵云笑了起来:“不怕吗?那不如我和主公说说,这次让阿斗挂帅……”
      “啊?!……”刘禅没想到赵云会如是说,惊讶的张开嘴巴,缺了门牙的模样,说不出的呆笨,“可以这样吗?”
      刘禅有些胖,脸也肉嘟嘟,缺了一对门牙,笑起来的时候,呼哧呼哧的漏风。刘备每次看见如此的刘禅总要皱眉,可看在赵云眼里,不显愚笨倒是有几分可爱来。
      赵云摸了摸阿斗的头,笑道:“当然可以了,阿斗本就是少主,早点历练历练也是好事,阿斗放心便是,叔父跟在身后,不会有事的。”
      刘禅静默了片刻:“我想又想……还是算了吧,这个、我还有事,不陪叔父说话了。”
      刘禅落荒而逃的身影,让赵云再次笑了起来,未曾多想,转身离开。

      一个人是孤独,人多是拥挤,街上来来往往的人,一个也不认识,当真是拥挤的孤独着。
      赵统:“爹说不定要带我出征,哪有空玩。”
      张苞:“还得扎马步,我本学东西慢,若不努力,将来主公不肯用我,咋办?”
      关兴:“大哥说要来看我骑射,这会还要再练一练,说不得出征时,会带上我。”
      张星彩:“阿斗要是没事干,帮我描磨墨,我给爹爹做一双鞋。”
      这些人,个个都有祖荫蒙,用得着如此拼命吗?如此,反倒显得自己更加无所事事不堪大用,出征打仗是要拿性命去搏的事情,个个争先恐后,这是什么道理,到底有多想不开。
      刘禅坐在城门边的茶寮里,耷拉着头,颇有一种众人皆醉我独醒的落寞。这游手好闲悠游自在的日子,虽是刘禅一直的追求,可无人相伴,多少有些寂寞如雪。
      “胖子!西大营怎么走?”
      刘禅抬眸,眯眼看踢了自己一脚的白衣少年,怒道:“你骂谁胖子?活腻歪似吧!”
      少年见刘禅开口说话,少了两颗门牙,扑哧扑哧漏风,大笑了起来,着实忍不住,又踢了一脚:“丑八怪,死胖子,西大营要怎么走?”
      刘禅自认长相不俗,虽被老爹提溜着四处骂,可到底不曾被指过胖、丑。如今听见这番话,气得说不出话来,恼怒至极,颤音道:“反天了!敢踢你大爷!你知道我爹素谁吗!”
      少年抿了抿红唇,抱着剑,笑道:“你爹素谁?”
      刘禅见他学自己说话,霎时羞红了老脸,‘嚎’一声起身扑了过去。一刻钟后,刘禅被白衣少年,前前后后结结实实的暴打了一顿,死死的踩在脚下。
      刘禅趴在地上,四肢挣扎许久未果,气恼又羞怯。他做梦都不曾想到,会在自家门口摔个那么大的跟头,此时不但浑身都疼,更重要的是被人像乌龟一样踩在脚下,那所剩不多的自尊,已被践踏的七零八落消失殆尽。
      少年蹲下身,拎着刘禅的肥耳朵,戳了戳他青紫的眼角:“你爹素谁?”
      刘禅咬牙不喊疼,哼了一声,想扭开脸,又被揪了回来:“大丈夫似可傻,不可辱!打死我,我也不所!”
      少年笑了一声,伸手拔出了腰间的长剑:“你已经够傻了,不用再傻了,不所我也不会打死你啦,最多砍死你。”
      刘禅斜着眼,哆嗦了一下:“呢泥敢!?……”
      少年将长剑放在刘禅脖子上,双眼含笑:“试一试?”
      刘禅瞪大了眼睛,见那长剑离脖子越来越近,歇斯里地的嚎叫:“家胡刘玄德!”
      少年挑眉笑了笑,一手把刘禅提溜起来,极其温和的拍了拍他肩膀上的灰尘:“兄弟调皮了不是,若早点告诉子上,哪里来得这番误会。”

      人生在世,本没有几件事是公平的,比如有人生下来是乞丐,有人生下来是王孙。
      刘备被人称作刘皇叔,刘禅也自以为身份不凡。可与司马家比起来,似乎好像大概还差那么一点点。不然,刘备也不会在独子,被人打成猪头后,还要陪着笑脸,宴请凶手。
      刘备虽尽量不看刘禅肿胀的脸,可内心也是恼怒的,只恨不得再将刘禅吊起来打个半死。平日里愚笨不堪也算了,不成想却丢人到了曹魏那边去了。反过来说,刘禅再不好,也是自己的老来子,如何恨铁不成钢,也只能自己打,哪能让别人,说打就打!
      世上有两种人,都是拿来对比的楷模。比如:你看谁家的小谁,是个窝囊废,平日里不学无术,文不成武不就的,咱们可别给他学。又比如:你看谁家的小谁,三岁能言,五岁能写,过目不忘,提笔安天下,上马定乾坤,你若是能学到他三分,老子便也慰心了。
      悲催的是,刘禅是前者,司马昭是后者。
      更悲催的是:刘禅是亲生的儿子,司马昭是对手的儿子。
      刘备想至此,顿觉前途灰暗一片,等到哪日两腿一蹬。这辛苦打来的江山,也不知会便宜谁家的小谁。

      刘禅看不到刘备的内心独白,只觉亲爹的眼神对着自己的时候,像严冬般残酷无情!望向司马昭的时候,犹如春天般温暖。若不知实情的人,定以为那司马昭才是刘备亲生的。实然,刘禅不知道是,刘备也想司马昭才是亲儿子。
      刘禅被宾主两欢的场面,刺激的双眼发红,憋屈到想暴跳而起,尤那司马昭的桃花眼时不时飞来的得意,简直已到了叔可忍,婶子也忍不下去的地步了。
      赵统面带微笑的,按住了阿斗发抖的手腕:“稍安勿躁,我与兴弟定帮你找回这场子来。”
      刘禅咬着呀,想了又想:“别看他长得像个娘们唧唧,身手好着呢,暗处还有人保护!”
      赵统笑了一声:“谋定后动的道理,我们都懂,少主只管喝酒。”
      刘禅看了眼酒樽,倒是想喝上一口,可嘴角被打得张开就疼,还是不要喝了。望着酒樽,双眼充满了愤恨,心里编纂着一百八十种,折磨司马昭的酷刑。
      赵云虽不知刘禅与长子说了些什么,但想也知道两人定是商量着如何报仇。司马昭生而敏慧,颖悟绝伦,恐怕统儿和阿斗加在一起,也会吃亏。赵云虽知结果不会太好,却并未说破。江山虽是现在的,也是将来的,让孩子们斗一斗,不无不可。
      很多事,我们都可以猜中了开头,却未必猜中结局。
      宴席散后,刘禅坐在原地。司马昭对其微微一笑,从容潇洒的离去。刘禅终究是咽不下去这口恶气,哭着朝诸葛亮的住处走去。

      二:
      人都说,刘备一个卖草鞋的,有了如今的天下,一是有了关羽、张飞,二是有了军师诸葛,三是会哭。
      刘禅虽然继承不了刘备与关张两位将军的情谊,但好歹还有死心塌地的赵云。虽继承不了刘备的才智,可好歹还能继承刘备的军师。当然会哭这件事,也被继承下来了。
      刘禅自小不喜军师诸葛亮,就好像自小喜欢赵云般,都是天生的。军师虽大多的时候都垂着眼眸,可只要微微抬眸,看人一眼,似乎便能看尽人心。刘禅始终觉得,能看到人心的人,才是最可怕的。但第六感也告诉刘禅,想要心中的酷刑得逞,还是要求一求军师。
      刘禅用漏风的嘴,哭自己的窝囊又可怜,哭自己的没有主意又想报仇,果然便哭到了军师的心坎里,得一锦囊妙计。
      如果说人生就是场延绵不断的征战,不是东风压西风,就是西风压东风。那胜败乃兵家常事,可骄兵必败也是常识。

      “你可知罪?”此时,刘禅翘着二郎腿,坐在石头上,睥睨的望了一眼,被捆成粽子的司马昭,颇有几分刘备君临天下的气度。
      一个胖子故作忧愁眺望远方,此情此景放在司马昭眼里,到底还是忍不住笑了起来。敌方虽看似人多势众,可从赵统、关兴、张苞,再到刘禅,不是武将就是草包,抓住自己不是运气好,就是有人支了招。想刘备好歹也是一方霸主,竟是连个小孩子的斗气,都要指点几分,主公何愁大业不成。
      刘禅本就心虚,被这一笑,渗得脸红,正是夕阳西下时分,也看不出分别来。倒是司马昭从小就被人称赞公子无双,容貌最是秀美不俗,让这夕阳一照,倒是被平日里还多出几分温和来。刘禅看在眼里,十分不屑。他自小到大的小伙伴,个个英挺魁梧,若司马昭这般长相的,只有星彩姐妹罢了。
      司马昭抿唇一笑:“你们若是无事,还是趁早将我放了,不然侍卫找不到人,可不是三句话能说清楚的。”
      刘禅分明从司马昭的笑容里,感受到了赤裸裸的轻蔑:“发现就发现,能如何。”
      司马昭轻笑道:“刘少主不懂丑人多作怪的道理,可好歹也该有几分自知之明,叫你少主,不过是看在你父亲的面上,不然你真以为,你这个又丑又胖又蠢的窝囊废,配得上本公子一声少主吗?”
      刘禅大怒,双眼冒火的瞪着司马昭,越瞪越发的不服气了:“你自己长成这样,还有脸笑话本少主!我就是这样,好歹也有几分男子气概,可你就像个妇人般,弱柳扶风,迎风就倒!我要是长成你这样,早投缳自尽了!”
      赵统抿唇而笑:“少主这话,说到了点上,我原本觉得不好对他下手。他娇娇弱弱的,万一伤到了那张柔嫩的脸,就不好了。”
      关兴道:“二弟和少主说得极是,苞弟你看他和咱们星彩姐站在一起,像不像一对姐妹花?”
      张苞尚未感觉这是一群对一个人的恶意,真真打量着司马昭,红了脸,吭叽了半晌:“倒是真有几分相仿,不过大姐看起来,倒是比他还高一些,没他这么秀气。”
      司马昭自然知道这些人故意气自己,本不打算和他们一般见识。关兴和赵统、刘禅说得话,便也算了,那张苞一看就是个实诚孩子,他最后一段话说得如此的诚恳真挚,简直是会心一击,司马昭差点喷出一口老血来。
      何况,张苞说着说着,便先红了脸,司马昭本就是精明又通透的人,能猜出来张苞心里定时想到了什么不好的东西。他张张嘴,想破口大骂,可一想要是骂了他们,还不是承认了此事。于是,司马昭脸憋得的通红,紧紧的闭上嘴。
      张苞拽了拽了刘禅的衣袖,皱眉道:“哥,他该不是男扮女装吧?”
      司马昭恨不得一口咬死张苞算了:“你们不要欺人太甚!”
      刘禅恨不得狠狠的亲一口张苞,他眉头轻动,十分正经的说道:“苞弟说得极是,这也是不无可能,不如我上前查看查看。”
      赵统、关兴一心想看司马昭出丑,自不会阻拦,张苞真觉得司马昭可能是个女子,还是看看的好。张苞虽未深想,可又觉得哪里似乎有点不对,未想清楚之前,已见刘禅在解司马昭的脖颈的纽扣。
      不是不明白,这世间变化太快,以司马昭的玲珑心思,想不到事情会如此神展开,于是他目瞪口呆站在原地,许久,直至脖颈传来一阵冰冷的触觉,才彻底回过神来,顿时暴跳如雷:“死胖子!无耻之尤!你敢动小爷一下,小爷早晚弄死你!”
      刘禅摸着司马昭柔嫩的脖颈,得意的耸肩大笑:“军师有句话是怎么说的啦?肤若凝脂,弹指即破?”
      赵统笑道:“少主博学多才,文武双全。”
      关兴道:“少主雄壮威武,出口成章!”
      张苞道:“下次军师再让我们写文章,哥捉刀呗。”
      刘禅正是得意,想说上自谦几句,一听张苞的话,便正经道:“苞弟不可如此,自己的事需自己做。”
      司马昭若非受制于人,又如此受辱,非笑场不可。这一群不要脸至极的棒槌草包,如此的自我感觉良好,真不知道刘备将来死后,丢了江山,会不会从棺材里蹦出来。
      司马昭垂下头,恶狠狠的咬在了刘禅放在自己脖颈的手腕上。刘禅狼嚎一声,众人大惊失色,上前帮扶,可司马昭就是不撒嘴,直至口中传来铁锈味,才‘呸’了一口吐出了血水。
      刘禅捧着被咬得鲜血淋漓的手腕,有心嚎啕大哭,可到底不想落了下乘,只见他绿豆般的小眼里含着泪水,抿着唇硬撑着:“说你像个妇人,没成想却真是个妇人!这等不要脸的事,都能做出来!”
      司马昭嘴角带着几分猩红的鲜血,轻轻一笑:“若论起不要脸来,谁比的上你刘阿斗!”
      夕阳下的光线,打照在白皙好看的脸颊上,晕出了浅浅的金光,那嘴角沾染的殷红鲜血,让他整个人透出几分不一样的妖娆和危险来。刘禅本瞪着司马昭的双眼,因这一笑,下意识的垂下了眼,红了耳根,一时间竟真觉得司马昭好看极了,倒是真有些怀疑司马昭的性别起来了。
      迷糊的可不止刘禅一个,张苞此时更能笃定自己的猜想,拽了拽刘禅的衣袖,附在他耳边小声说:“我看她就是个姑娘,你……你解了他的衣服,到底不好吧?”
      刘禅先是楞了楞,争辩道:“那他咬我,我还没哭呢!”
      张苞道:“她咬你,你咬过来便是,可你解了她的衣裳,万一到时候她告状,那可大事不好了!我可不想要一个那么凶的嫂子!”
      刘禅听闻此言,目光高微动,笑了起来,颇有风度的拍了拍张苞的肩膀:“苞弟,以前是哥轻视你了,没想到你居然是我们当中最有计谋的,这话哥记住了,等以后军师再布置文章,你只管让统哥给你写就是!”
      张苞虽不知刘禅在说什么,还是大喜过望:“多谢少主!”
      司马昭将刘禅咬得鲜血淋漓,本心虚的很,此时见他不怀好意的走过来,蠕动着想逃跑,无奈被捆得太紧了,根本挣不开,于是司马昭惊惧之极,破口大骂:“无耻之徒!你若敢再对我无礼,总有一日我要荡平你家,将你碎尸万段……唔!……”
      刘禅飞快的欠身,狠狠的亲了司马昭一口,只觉爽滑可口,忍不住的顺道舔了又舔。分开后,又见司马昭脸红的好不可爱,忍不住又在粉嫩的脸上啵了一口,喟叹道:“当真美味至极!兄弟们要不要一起来试一试?”
      赵统与关兴同时退了一步,张苞看着司马昭怔愣的脸,有心试一试,随机又触及到他通红的溢满愤恨的双眼,忙紧跟着赵统与关兴一起,退了一步。
      刘禅哼了一声:“一群胆小鬼,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让你们亲他,表示咱们感情好到可以穿一件衣服。”
      “刘禅!你个禽兽不如的杂碎!”司马昭几乎咬碎了牙,“总有一日,我必亲手剁了你!”
      刘禅得了好,又觉得此举扳回了所有的败局,好脾气的笑着帮司马昭扣好脖颈的衣扣:“好哒好哒,娘子不要不好意思,以后成了亲,你直管剁我便是。”
      司马昭听闻此言,差点一口气没上来,气死过去……

      刘禅这次虽占了上风,不想那司马昭阴毒成性,各种恶毒的计谋手到擒来,收拾刘禅也是瞬间秒杀的事。
      世上乐极生悲的事,大多不会都否极泰来。
      刘禅看来,男子汉大丈夫之间,要打要杀,那是私下解决的事。自己虽曾向军师问计,可问计也就是问计,绝对没有让军师出手帮忙的意思,谁曾想司马昭会没脸没皮的,将此事捅到了刘备那里。
      当然,刘禅本觉得捅到刘备那里也不算个啥。在刘备看来,孩子间的斗气,亲儿子占了上风,面上责怪几句,顺道安慰安慰司马昭,可心里也会沾沾自喜。毕竟,司马昭幼年聪慧,天下皆知。刘禅与他相斗若是占了上风,那是需要昭告天下的大喜事啊!
      刘禅想到了开头,却没有想到结尾。
      刘禅能想到的,司马昭又如何想不到。是以,司马昭几乎是哭着找刘备,那是发髻散了,衣衫尽破,受尽屈辱,委屈不能的小模样,当真是说不出的弱风扶柳,梨花带雨。
      于是,刘备得知一个事实,刘禅有断袖之癖,极好男风,当即暴跳如雷。唯一的嫡子,可以调皮窝囊,可以不堪大用,但有断袖之癖好男风,却是万万不能原谅的事。
      关羽、张飞两位将军得知此事,不但不劝着点,反觉得刘禅是该好好管教了。当然,两位将军也不无忧心的叮嘱关兴与张苞,以后离刘禅远一点。赵云倒是求了几次情,可也挡不住刘备越想奔放,越想越绝望。
      于是,刘禅被刘备亲自吊起来,恶狠狠的毒打一顿。
      第一次相争,司马昭失了初吻,刘禅被打的一个月没下床。
      自此,好长一段时间,关兴与张苞在各自父亲棍棒督导下,看见刘禅绕道走。赵统因已十四,被满是忧心的刘备,派到了军营里,于是乎,刘禅意气风发的小圈子,眨眼间被司马昭不经意间,拆的七零八落,只剩下张星彩二姐妹。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刘禅只能坐在城门边上托着下巴,吟唱:人生是如此的寂寞如雪……

      三:
      岁月如霜刀,刀刀催人老。
      刘备得了荆州,又失了荆州。从雄心万丈,征战天下,到最后不得不退守蜀地。
      年纪越大,刘备对刘禅越是不满意,几次试探着想要换个继承人。在别人看来这便是天大的事,刘禅却一点都没有放在心上,依然如孩子般东奔西顾,游手好闲的蹦跶着。
      这些年,刘备安定下来,吴夫人又给刘备添了两个儿子,若非刘禅这两个兄弟尚小,刘备年岁已大,说不得便要出些什么变故。赵云每每提起此事,总是忧心不已,刘禅对此,倒不曾有何大喜大悲。
      刘禅许是像了甘夫人,包子脸上一双眼睛,笑起来像月牙一般,却是半分君上的威严都没有,这是让刘备最不满的地方。偏偏也是赵云、关羽、张飞和诸葛亮喜欢的地方,但凡对老臣来说,好的新君,不一定要多英明神武,雄心大志,或神机妙算,只要腹能容人,听进去善意和劝说,便也够了。
      是以,不管刘备有多少个不满意,也是没用。从关、张两位将军到军师,都觉得刘禅挺好的,赵云却更甚之。甘夫人早逝,刘备忙于政事,刘禅年幼的时光大多在赵云身边过活。那时战乱,乳母不好找,且将刘备的独子交予别人之手,赵云着实不放心,故而阿斗六岁之前,跟在赵云马背上的时间较多。
      说起来,赵云亲手拉扯长大的孩子也就刘禅自己,赵统和赵广,虽是赵云嫡亲的儿子,但赵云却从不曾亲手带过一日。
      赵云拍了拍刘禅,轻声道:“主公这段心情不好,你该多陪陪,不能老是来我这里。”
      刘禅坐在大石上,揪着脚下的杂草,时不时的叹上一口气,颇有几分悲春伤秋:“我觉得他看不见我,心情会变得好一些。”
      赵云皱眉:“阿斗怎可如此想?这几年,主公虽给你添了两个兄弟,可他们毕竟年岁尚小,不足城成事。”
      刘禅望着天,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叔父的年岁也大了,以后便不要挂帅了。如今大伯三叔不在这儿,军师又是忙个不停,父亲看我越发的不顺眼,若叔父再去远征……”
      赵云道:“阿斗不要想太多了,主公只因在你身上寄了太多希望,才会忍不住责备。”
      刘禅侧目,一眼便看到赵云鬓间的白发,本来只有三分的难过,顿时成倍的飙升了。他不知为何自己突然长大了,大到明白了生老病死的含义,大到越发的恐惧了。
      “叔父带我回常山呗,我们多带点金,买上些田地,盖一个大房子,过些普通日子,我再给你买上一屋子丫鬟,到时候你喜欢谁,就让谁伺候你呗。”
      赵云忍不住笑了起来:“想得倒挺好。”
      刘禅倚着大石头,咧嘴一笑:“那是自然,我可是想了许久的!”
      赵云的笑意凝固嘴角:“这事也只能想想罢了。”
      人来到这个世上,以为自己可以选择这样或那样的生活,可谁又知道,不管你过得多好,或多不好,都没得选。
      那时,多少人都以为赵子龙出常山,是为建功立业,光耀门楣。可又有多少人知道,赵子龙离开常山,不过迫不得已,为了找条活路罢了。
      饥寒交迫,死人越来越多,到处都在抓壮丁,想活着就得找条活路不是。赵云与哥哥一起出山,两人带着郡里那些义兵,一路出了冀州、常山,投奔到公孙瓒的麾下。
      那时赵云以为不会离开冀州太久,总会回常山,可谁知道,这一生,两个人终究没有一个人有机会再回去。
      赵云轻声道:“可是出了事?今日不想明日事的阿斗,竟也盘算起以后来了。”
      刘禅暗喜:“父亲让我娶妻也就罢了,却非要让我娶星彩姐。我们是一起长大的啊,我怎么可能娶她,她也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她啊!”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阿斗也到了娶妻的年纪,星彩是个不错的选择,主公的安排并无不妥。”赵云轻声安慰。
      人生总是有这样和那样无奈,当把它们一步步的淌过来的时候,也就逐渐长成了自己不认识的模样。赵云虽不愿刘禅遭遇这些的,可日子总是一天天的过得。不知何时,那个襁褓里需要保护的婴儿,已长成了要顶天立地,需要为所有人遮风挡雨的少主了。
      刘禅抿了抿唇,小声道:“我胆小又怕死,怕疼又怕冷,还怕挨饿,见血就想吐。根本不敢带人去打仗,不如叔父和父亲说说,干脆换个少主好了!”
      赵云挑眉看向刘禅:“今日少主来此,是打的这个主意吗?”
      刘禅没心没肺的笑了起来:“叔父最知道我了,星彩姐我是不会娶的!冲锋陷阵的事也不要找我,若有战事,我一准躲在最安全的地方,谁爱上谁上去!”
      “放心好了,若有战事,军师定会将你留在最安全的地方。”赵云的愁绪被这几句话冲得无影无踪,心想若是主公听到此话,只怕此时已气死过去了。
      刘禅哼哼:“说什么最安全,父亲一直带着你们到处冲锋陷阵,多少次被人打的四处逃窜,跟了这个又跟那个。世人说那吕奉先是三姓家奴,算起来父亲那得多少姓家奴了。长坂坡时若非是叔父,谁知道我现在,还能不能坐到这里。”
      当年刘备带人四处奔逃虽是事实,但过了这些年,也再没人提起了,如今被刘禅轻描淡写的说了出来,若换成旁人,不知要安上什么样的罪名。赵云满心的愁绪与心疼被这句话,打得七零八落,若手中有棍,定时狠狠将这口无遮拦的小混蛋,揍上一顿才是。
      刘禅见赵云的脸色,突然换了画风,心中暗嚎一声‘糟糕’。他本拿捏住了赵云所有的情绪,可万万没想到最后因一时口快,竟是功亏一篑。看样子这悔婚之事,只怕成不了了,如今之计,还是保住自己比较重要。
      赵云咬牙道:“少主不可浑说,当年那些不过是权宜之计,若非主公有容人之度,何来今日之大业。再者,你出身大汉刘氏,身份矜贵,一时的依附,也不是做人的家奴。吕奉先不过是一介武夫,用来给人卖命,如何和主公比得了!”
      刘禅见赵云连少主都用上了,委屈的瘪嘴:“可我不想娶星彩姐,你们别逼我娶亲就是……大不了我跟着军师多读书。”
      赵云醒过来神来,算是看透了刘禅的小心思,冷声了一声:“我像你那么大的时候,哪有资格烦恼这些,你倒是把福气当做了烦恼,若有这个时间,倒不如在我这里扎一个时辰马步!”
      刘禅一见慈母心的赵云,瞬间换了个罗刹脸,忙站起身来,急声道:“哎呀!军师让我写得文章,我还没有写呢!便不和叔父说了,我去写文章了!”
      赵云望着刘禅落荒而逃的背影,突然又不生气了,笑着骂道:“最近老实点!”

      刘禅觉得世上最悲催的事,绝不是有个终身都不喜欢也不能换的职业。而是,本来就有一个终身不喜欢换不掉的职业,又要娶一个终身都不喜欢又换不掉的原配。从身虐到心,被压榨,被奉献,一辈子的感情、身体、理想。
      刘禅躲在被窝里,分析来分析去,从各方面看来,悔婚之事,短时间内不大可能了。逃婚势在必行。
      逃婚,在历朝历代,都是件极为可耻的事,但凡有点自命不凡和有担当的汉子,都不屑为止。何况,历朝历代对待逃兵极为严苛,不是拖出去打死,就是直接打死,且永不录用。当然,这点耻辱度,在刘禅看来,不过是人生的一场毛毛雨,下过就算了。何况。刘禅做梦都想着,老爹把自己永不录用了才好。
      大业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亲爹节操皆可抛。

      刘禅自来不信最危险的地方,是最安全的。以军师对人心的掌握,定觉得自己为安全计,会躲在蜀地,于是装够了金银珠宝的刘禅,在烟花三月的季节里,风流倜傥的下了中原。
      刘禅逃开了所有的封锁线,和寻找自己的人马,安全着落,得意想诸葛孔明不过如此的时。祸从天降啦,阴沟翻船啦,碰见了个自己化成灰都能认出来自己的人。当然,化成灰都能认出来,是那人说的。
      同样的场景,不同的遭遇,刘禅被捆成了粽子,再次被踩在了脚下。司马昭睥睨天下般,站在了刘禅的头顶上。
      “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司马昭踩着刘禅的包子脸,微微一笑,“死胖子,让我说你什么好呢?我还是什么都不要说了,先用十八般酷刑轮你个遍,如何?”
      司马昭自诩君子,却是不折不扣的小人,这迟来好多年的报仇,一定会从早到晚的报个够。瞬间,刘禅心中闪过,无数个饱受酷刑皮开肉绽的画面,心中所有的淡定都淡定不了了,于是,在最短的时间内,刘禅使用了所有能使用的急智,想到了一条极为得意的妙计。
      刘禅眼泪汪汪的抬眸,望向司马昭:“子上,终于找到你了,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呢?”
      画风变得太突然,司马昭有点跟不上趟。望着刘禅满含幽怨的泪眼,司马昭突然有种十分不好的预感,顿时打起了十二分的戒心:“你找我干嘛!”
      刘禅抿了抿唇,倔强不哭,可眼泪在眼圈里打转,倒是显得越发的委屈可怜:“你走后,为何连封信都不给我写,亏我惦记了你这许久……给你写了许多信,你连一封都不回。此番,我好不容易,从军师那里探到口风,说你在此处,一路寻了过来,幸好找到你了。”
      “你给我写过信吗?”司马昭狐疑了半晌,觉得似乎有些跑题了,可他确实有点好奇,“你给我写信作甚?”
      刘禅深深的望着司马昭,委屈道:“十日一封,从未间断!你不回我的信,我本来已知道你的意思,可……可现在我爹让我娶星彩姐!我不愿意,也不甘心,这才亲自找你来了!”
      司马昭看了看四周,明明树荫未动,为何会有阴风阵阵的感觉:“这事也能赖在我身上?又不是我让你爹让你娶你星彩姐,你找我也没用。”
      刘禅满脸受伤,歇斯底里:“听到我要娶亲,你那么高兴吗?难道你也想让我娶星彩姐吗?你知不知道,我根本就不喜欢星彩姐!我不会娶她,现在不会,以后不会,永远都不会!我这一辈子想娶的,只有我喜欢的人!司马昭!你这个负心薄幸的人儿!”
      司马昭淡定的脸色,迅速龟裂成渣渣。刘禅的怨妇脸,简直不能直视,他哆嗦着手指,颤声道:“死胖子,没睡醒还是吓疯了,都语无伦次了!谁是负心人……我负谁的心了!你想娶谁和我有什么关系!”
      刘禅咬着唇,幽怨万分的望着司马昭铁青的脸,隐忍许久的泪,终于滑落:“当日我们一吻定情,你都忘了吗?这些年,我一直惦念着你……何况,我早就是你的人了,你居然不认……亏我歆慕你那么多年,为你守身如玉……以为你会派人提亲,没成想,你根本没把我放在心上……唔!——”
      司马昭用汗巾结结实实的将刘禅的嘴给堵结实了,对着目瞪口呆的侍卫们欲盖拟彰道:“他喝醉了。”
      四个侍卫连连称是,相互看了彼此一眼,眼神闪烁着星星点点的光芒,摆明了若有所思。
      这样的事,本就越描越黑,根本没什么可解释。司马昭明明知道刘禅说得不是真的,但一时半会倒不好将他交出去了。主公继承了他爹的才华和疑心,年纪越大疑心越重,到时万一听了刘禅的胡说,怀疑起整个司马家来,倒不好了。
      此时,司马昭无比庆幸,没有在众人面前暴露刘禅身份,可这事却是越想越窝心!就这样不明不白,又被死胖子摆了一道,多少有点不甘心啊!还有什么定情之吻,简直是人生之中最糟糕透顶的一件事了,绝对没有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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