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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一次诊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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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浩感到震惊。项秋告诉他的结论令他心慌意乱。根据头部的拍片,很大可能是脑膜肿瘤。从片子上可以清楚地看到:一、颅骨脑压增多;二、由于颅压经常增高,脑膜上的血管已在颅骨上形成明显的压槽;三、沿两侧太阳穴上行的颅缝增宽。这些情况都说明是颅内压增高的结果。加之从片子上可以看到前颅骨下某部位明显增厚……
“必须尽快手术,以免发生意外。”一个穿着笔挺的白大褂带着厚厚的眼镜的医生说。于浩隐约记得那个人姓马。
于浩好像已经听到了钻子钻骨头的声音,和手术刀啦、镊子啦,砰砰乓乓地丢在托盘里的声音,以及嗅到手术室里那种消毒药水的气味。但他并不害怕。他不怕,是因为他有一种天赋——总是对危险缺乏充分的分析和足够的认识。人说“初生牛犊不怕虎”,这话没说到点子上。它不怕,是因为它不懂。
此外,于浩的器官在接受创伤方面的适应能力相当强。他从小就是个惹祸的孩子。上树掏鸟窝摔破了膝盖,滑旱冰跌断了腿,踢足球梗伤了脚踝……所有这一切发生的时候,他在去医院的路上哼都没有哼过。“你还是个人吗?简直是条狼!”大学一个寝室的人对他如此评价。
那么应该怎样呢?像那些女孩子一样哭哭啼啼?唉声叹气?闹得人人不得安宁?如此这般那瘤子自己就会消下去?
现在他仍然不哼一声,只是在病房外阳台上飞快地来回踱着。对了,真像条狼,像条囚在笼子里的狼。逢到遇见什么难题,他总喜欢闷声不响地在地上来回乱走。这办法往往可以平息他心中的骚乱,并且走着走着便会走出答案来。
于浩不懂,但这不代表项秋不懂。她清楚的意识到这样的检查结果意味着什么。如果真的是脑膜瘤,那么他必须马上动手术。虽然这样的切除在脑科手术上来说是比较简单的,但是,任何手术都有它的风险性,何况是开脑壳的事情。为了尽快确定病情,她安排了于浩下午的最后一次检查:脑血管造影,以确定肿瘤的位置,以及观察由此而引起的脑血管的占位性病变。
看着于浩在阳台上像一匹闷声不响的狼似的来回窜悠,项秋两条好看的眉毛拧成了疙瘩。他现在在想什么呢?
实际上,于浩现在想到的是死亡。
想起在电影上、小说上看到过的各种死亡的场面——
那些满脑肥肠的百万富翁们临终的窗前站满了希望在遗产上得到些什么的孝子贤孙。他们个个显得悲痛欲绝,心里却巴不得老头子赶快咽气。可那老头子顽强得很,好像是在捉弄那些觊觎着遗产的人们,悬若游丝的一口气,若有若无地竟是那么无尽头地拖延下去……
可惜他不是个百万富翁,更没有儿女。倒是家中还有老爸,妈妈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去世,剩下他们两父子,现在要是让白发人送黑发人,似乎太悲哀了点。
或者,一个漂亮的女人,躺在堆满鲜花的灵床上,穿着白色的长袍,倒不像是去见上帝,而是去教堂做新娘。灵床下,她那矢志不移的情人倒在血泊之中……
情人?于浩自嘲的笑笑。这几年大学生活,他的出色表现的确引起了无数女孩子的注意,也有不少人明里暗里的倒贴过来,可是,他似乎都看不上。连自己都不搞不懂,明明个个都长的楚楚动人,其中也不乏出类拔萃之人,为什么自己就没动心呢?
袁小小曾经开玩笑的说,“于浩,你是不是同性恋啊?!”同性恋?无稽之谈。他对男的根本不感兴趣。他喜欢看美女,喜欢和美女在一起,但是,却无法对任何一个付出感情。
“于浩,实在不行,我就凑合着做你女朋友吧。哥们儿一场,好歹我得拉你一把。咱们不求同生但求同死啊!”袁小小挂在他肩膀上痞痞地说,一头清爽的短发在阳光下跳舞。“一边去,就你这样的,应该去找女生表白。”于浩也不正经的笑道。
说起来,自从自己住院,袁小小都没有来看过他,亏得她之前一天到晚哥们长哥们短的挂在嘴边,这会倒是不见踪影了。不知道自己真的死在手术台上,她会不会为自己流下眼泪?然后真的不求同生但求同死的与自己共赴黄泉?
于浩开始怀念起袁小小那张男孩子气十足的脸。袁小小的妈妈就是金丽丽。于浩清楚的记得,他到袁小小家里作客,金丽丽一脸的温婉慈祥,说话低声细气,虽然有些唠叨,但让他想起自己死去好久的母亲。尽管他的脑海中,妈妈的面容已经非常模糊,需要用照片来提醒,他的母亲曾经是个年轻貌美的人儿。
共赴黄泉?于浩摇摇头。他不能要求她这个,这是荒唐的,不近情理的。何况他不相信人死后还有灵魂这一说,虽然有人在证明人在□□消亡之后,他的信息仍然会留着世上,具有特异功能的人可以看到……这是无稽之谈,无非是那些痴情的人希望与失去的亲爱者重聚的一种虚无飘渺的幻想。既然没有灵魂,就谈不上死后也不会分离、一块儿去上天堂或是下地狱,所以活着的,应该好好地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