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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如果我死去 ...

  •   “呜——呜——”一辆白色的救护车从远处疾驶而来,站在阳台上的于浩好一阵心惊肉跳,然后又慢慢地缓解下来。
      从对面楼底下门里推出来一辆担架车,担架车上有一个白布裹着的人形。又来了一个病号?他想。
      这车辆好像有点特别。特别这哪儿呢?那白布不但一直包住了头,还像打绷带似的紧紧地裹住那个人,真像个石膏模型。他抬起眼睛,往对着他阳台的那间外科病房望去,那间病房什么时候全空了呢?大夫、护士、吊着的输液瓶子、氧气瓶子,全都没了。昨天还在抢救的那个病人哪里去了呢?于浩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又去看那辆担架车,他从推车的那个人,以及跟在车后的两个护士的脸上立刻明白,那病人死了。
      奇怪,怎么没有一个亲人在旁边呢?没有一个人为这死者哭一声,真够凄凉的。

      于浩想,如果我死了,会有人为我哭吗?那个像铁人一般的父亲,据说在母亲去世的时候都没有掉一滴眼泪。如果自己死了,他会不会为我流泪呢?
      通道上,那些说着话或是走着路的人全都停了下来,默不作声了。那辆车就在人们对死亡所表现出来的敬畏中,缓缓地、无声地推过去。哦,死亡原来是这么严肃的一件事。
      可是,于浩觉得奇怪,不可思议,怎么就死了呢?刚才这个人还在感觉疼痛,想着什么事
      情,只这么一会儿,便什么都没有了。
      真的就什么都没有了。那些理想,志向,抱负,统统都会随着他闭上眼睛的那一刻消失殆尽,无影无踪。

      远处,越过鼎沸的城市,灰蒙蒙的河流那边,在一片茂密的林子上面,有一座塔尖在阳光下超脱地闪着白光。它在那儿站了几百年了?
      林荫道上,有一个小孩,踩着一双四个轱辘的旱冰鞋笨拙地滑行。他跌了一跤,坐在地上,并不忙着起来,却扬声大笑,然后又回首四顾,很像于浩小时候那种不管不顾的派头。
      公路上,总是塞得很满的39路公共汽车像龙钟老太一样蹒跚地驶过。
      一只鸟儿钻到外科楼下那个通风管里去了,大概在里头觉得不那么舒服,又扑楞楞地飞了出来。
      这一切都没有什么特别,然而却分明有所不同,也许很快就没有他的份了。于浩甚至好像嗅见他身上渗出一股臭气,好像他身体里有什么东西正在腐烂。有这么邪乎么?完全是神经过敏。

      于浩有些受不了,摇摇头甩掉那些个冥想,转身看见项秋还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有多久了?她这样皱着眉头紧盯着自己看?于浩心想。
      “要是我在手术台上死了,你会不会替我难过?”他忽然没头没脑的问了一句。
      项秋像是被惊醒了一样,正了正神色,说:“不会。”
      “为什么?你难道就连一点同情心都没有?”于浩有些恼怒,为什么恼怒呢?连他自己都不清楚。反正他看着她一脸的淡然就觉得不爽。“千年的冰山都有融化的时候,你的心怎么跟铁做的似的,一点感情都没有?!”
      “第一、医生需要的不是同情心,而是敬业心;第二、我的心脏跟你的构造相同;第三、你不会死。”叙述的头头是道条理清晰。
      “你又不是上帝,怎么知道我会不会死?”自动忽略前两条信息,于浩直接抓住重点。
      “我是不会允许你死在我的手上的!”项秋似乎略微有些激动。
      “什么意思,难道没有你的允许,我还不能死了?!”于浩又开始叫真。
      看起来他已经恢复了平日的斗鸡的神采,不像是刚才陷入沉思时郁结的样子了。项秋在心里微微的笑了一下,依旧板着脸说:“我不想和你争论这种没有营养的话题。你好好休息,等下午最后一次检查结果出来,再决定要不要动手术。”说完,合上门走了出去。

      隔壁病房里,有人在大声呻吟,把于浩的目光从夹断项秋身影的那扇门上唤醒过来。他刚刚都说了些什么啊?!真是个笨蛋!哪里有他这种胡搅蛮缠的斗架的方式?!自己最近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真的因为脑袋疼的缘故连最基本的思考和控制能力都没有了吗?
      于浩极其懊恼的拍了拍自己的头。应该去打电话告诉老爸,下午他要做手术前的最后一次检查:脑血管造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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