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里的春天》暗夜女巫

6、项秋日记3

　　于浩说，他想出去走走，我没料到他是去参观病房。
　　虽然后来他调皮的说，他要为自己的报告搜集第一手材料，但是我仍然觉得在这种没有征得医院和病人同意的情况下偷偷观察窥视的行为不太妥当。

　　他一边走，槐呶剩褂酶鲂”咀硬煌５募亲攀裁矗路鹱约菏歉錾钊朊窦渥霾煞帽ǖ赖募钦撸缤亲约夯故歉霾∪恕?
　　我们在一间普通病房前停了下来。于浩似乎对里面的人产生了兴趣。
　　“她怎么那么能吃？”于浩指着43床的病人问。
　　“她是出了名的好胃口。别看她那么小的一张嘴巴，却能吃下很多东西。”
　　于是我看到于浩在本子上潦草的记着：“43床，胃口好。就一会儿功夫，便吃掉两个茶叶蛋，一包牛肉干，一杯牛奶，三片巧克力，一块蛋糕。她那个床头柜像个袖珍的食品商店，应有尽有。难为她怎么把那么多盛食品的塑料袋、罐子、瓶子、盒子塞进那么小的一个柜里。”
　　“也难为你把人家吃了些什么都记得清清楚楚。”我在心里笑道。
　　“44床正仰着脑袋聚精会神地把眼药水挤进不大的眼睛里去。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眼睛太小了，好半天才眨巴着眼睛，把眼药水弄进眼睑里。44床哪儿都显得太薄。薄眼皮、薄嘴唇、薄身板。”
　　他写着写着，目光却忽然落在从阳台上走进来的人身上，并且像照相机上的光圈，猛地一下缩紧了。不是激动，但有些惊诧，有一种注意力被全部吸引的凝神静气。
　　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发现那个人是金丽丽。她曾经是我们医院非常著名的脑外科医生，专门负责做高难度手术，而且成功率达百分之九十以上，人称“金刀”医生。可如今……唉！

　　于浩问我：“她是金医生么？怎么住院了？看起来精神不错的样子。”
　　“她有病，精神病……”
　　“她有病？！有病怎么不去住精神病院？你说的是真话，还是一般意义上的、对性情乖僻的人的一种贬称？”于浩似乎对我的回答很不满意，话里带了锐刺。
　　说实在的，金丽丽确实一点也不像一般人心目中精神病患者的样子。不哭不闹，不撕扯衣服、被褥，也不摔盆砸碗，更不语无伦次。而且，在一般情况下，她的思维逻辑还相当清楚，说话也让人挑不出一点错来。有谁能想到，她的的确确患着精神分裂症——“迫害臆想狂”呢？
　　她正安安静静地吃饼干，带着一种若有所思的样子。当然，时不时地还不忘记掸去掉在膝头上的饼干渣，以及用小勺搅一搅杯子里的麦片。
　　“她的确是患有精神病，信不信由你。”
　　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种人家觉得奇怪的事情。因为，我也的确不明白引发她病症的原因。但事实上，她的诊断病历上明明白白写着“迫害臆想狂”。而她的丈夫，也就是我们院副院长并没有把她送到精神病院接受治疗，偏偏留她在我们医院的普通病房里。这也是个让人想不通的事情。
　　“你不会是嫉妒才这样说的吧？”于浩的眼中分明有着十分的挑衅。
　　“你什么意思？”我也忍不住提高了嗓音。
　　“我什么意思你很明白，”他盯着我的眼睛，虽然脸上尽力地掩藏自己的反感，可声调依旧非常的刺耳，“人家都说，同行是冤家。”
　　“你知道什么？！就在这胡乱发表意见！亏你还自称自己是个善于细致入微的观察的记者，现在看来，不过是个凭主观印象做推断的容易冲动的什么事都不懂的孩子！”我忍不住发火了，撂下他一个人回了办公室。

　　唉，为什么老在他面前情绪失控呢？是不是应该好好反省一下了？
　　我是医生，他是病人。我帮人治病，叫“治病”，他接受治疗，也叫“治病”，大家各治各的病，何必要管这个闲事生这个闲气啊？
　　说到底，谁也不会和谁在这儿呆一辈子，何况他还要受着疾病的折磨，难道这折磨还不够受的吗？非要一而再再而三的惹人生气自己也生气吗？
　　那个有着热情和活力却缺乏缜密的思考容易冲动的男孩，出口伤人，说到底，无非是社会经验太浅阅历不深造成的。我又何必同他一样，死钻牛角尖，跟他叫这个真呢？

　　睡吧，明天一早的检查，不知道会是个什么结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