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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山雨前夕 ...

  •   霍小舟坐了会儿,困意不减反增,为使自己清醒点儿,便凝眸望向远天。灰色的苍穹寂寥无声,轻风乍起,秋水微漾,她跟着眨了下眼,心里忽然冒出个念头:第一次见李愚安是在哪儿呢?

      这样一想,目光旋即移至亭内,却撞上一双情深潋滟的桃花眼。那似乎是春日才有的景致,使人一瞧,心里就亮起来。可里面盛着的情又叫人心碎。

      霍小舟莫名心一颤,转过身背对李愚安打了个哈欠,短暂清醒过后,倦意铺天盖地袭来。她感觉上下眼皮都酸涩涩的,似乎下一刻就要合拢了去。脑子也晕乎乎的,里面的思绪都堵在一团迷雾中,想个什么都想不明白,或者干脆什么都没有,就是白茫茫一片雾。

      不过一会儿,她真闭上了眼,脑袋前后点点几下,仰面倒去。然而她没有跌落在地,而是被一双手托住。霍小舟猛然清醒过来,只是脑子里的想法还堵在路上,睁着双水灵扑闪的眼眸望着李愚安。

      那人还是笑得那么温柔,轻轻托着她的脑袋放在膝上枕着,就连语气也在哄人入睡:“这婚礼要闹一个白天,你若困了,就趁现在休息会儿,我帮你看着。”

      霍小舟被倦意占领的脑子一片混沌,反应许久,才拽出一丝警戒,不由得提醒道:“李愚安,你想干什么!”

      “这里孙家,我不会胡来的。”李愚安颔首垂眸望着她,像是望一件易碎的稀世珍宝,又是千百般小心呵护,“小舟,放心睡吧!”

      若是平常,霍小舟绝对会骂一句“李愚安,你简直有病!”然后跳起来扇他一巴掌。不过她现下实在是太困了,所有的思绪,所有的考量统统熬成一锅浆糊。记忆也被这锅浆糊堵在脑海深处,变得模模糊糊。

      反而是看着李愚安那张脸,莫名涌出一阵心安,最后的一丝警惕也被山一样的困意压碎。她忽然觉得李愚安这个主意不错,眼睫扑朔几下,就缓缓闭上。

      郁郁深深的月季,红色的雕花凉亭,睡梦中的人娴静恬美,犹如一副徐徐展开的古画卷。

      李愚安不由得一笑,轻轻挽起她垂落的手却再也没舍得松开。于是画卷里的睡美人呻吟一声,微微蹙眉,露出一丝被打扰后的不满。李愚安再不敢动了,就那么深情地望着她,任凭时光无声流淌。

      ......

      霍小舟醒来时,已经躺在宁王府的大床上了。巧莺捂着嘴,娇羞而笑,说是府里的下人们都看见世孙大人抱着小夫人回来。

      但霍小舟笑不出来,宁王府的人都瞧见了,更不要提孙家那堆客人了。静夜无思,正是睡觉的好时候。霍小舟却越发清醒,默默用被子蒙住脑袋,心里不停地想:这下丢人丢大发了......

      不过再安静的夜,也不乏清醒无眠者。除了霍小舟,安阳的心脏,随国皇宫今夜也醒着。

      随国皇帝又被噩梦惊醒,几个御医跟着掌灯宫女步入寝宫。一个小太监钻入重重垂帘前去通传,御医们则趁此机会擦了擦赶路时急出的薄汗。

      不多时,御前总管朗声道:“陛下有旨,请御医觐见!”

      两位宫女即刻走来,掀起一道道垂帘。几个御医相互望一眼,稳定心神,垂首碎步走去。待行过礼后,御医们才瞧见毓秀宫的玉妃娘娘和六皇子殿下也在。

      玉妃娘娘出生赵家,父亲是兵部侍郎赵克责,没什么背景。然而就是这么个没背景的女子,入宫三年,便得三年恩宠。

      现在的龙床前,玉妃娘娘坐在边儿上,轻拭着皇帝嘴角的口水。明明这般恶心的活儿,她却做的如此认真自然,无一丝不适,相反那水盈盈的眼里还盛着无限的关切与温柔。

      难怪不得,她能盛宠不衰。

      六皇子李辰商离御医们比较近,见着人来了,便忧心道:“各位大人,适才父皇梦中惊悸,一时竟不能行动。劳烦各位大人仔细为父皇诊断,辰商不胜感激!”

      此话自不必他说,事关陛下龙体安康,御医们肯定会仔细万分。率先上去诊脉的,便是御医院里德高望重的常大人。只是常大人那颤巍巍的步子还没迈到龙床前,就听见圣上开口道:“不用了,你们都下去吧!”

      龙床上的皇帝挥挥手,示意所有人退下。就连玉妃娘娘也收了帕子,抚着皇帝胸口柔声道:“陛下,臣妾去了。”

      唯有李辰商依旧立在原处,任凭人流从他身边划过。

      很快整座寝宫都安静下来,李辰商来到皇帝床头跪下:“父皇有何吩咐?”

      皇帝尽量睁开疲累浑浊的双眼望着自己儿子,缓缓道:“商儿,是你两位皇兄又来怨朕了,怎么这么久,还未替他们洗清冤屈。”

      李辰商脑袋垂得更低:“是儿臣无能,令父皇忧心,两位皇兄多受几日不白之冤。”

      皇帝没有责怪他,只想到另一件事,试探道:“你和田家姑娘的亲事快近了吧?”

      当初皇帝为搓搓这个儿子的锐气,故意给他选一个他最不喜欢的女子。如今想来,确实有些冲动了。若当年陷害两位皇子的人真是田怀恩,李辰商会手下留情也说不定。

      仿佛是知道皇帝的想法,李辰商郑重回道:“父皇放心!儿臣定不会为一件新衣而辜负手足之情,还请父皇再等五日,五日后,儿臣必定当着全天下人的面还两位皇兄清白!”

      听到这番保证,皇帝才满意闭目,叹道:“既然如此,朕等你五日后的结果。时候不早了,你下去歇息吧!”

      李辰商叩首一拜:“儿臣告退!”

      寝宫外,玉妃和御前总管领着一大帮宫女太监候着,见李辰商出来。御前总管赶紧带着众人进去。良妃也要进门时,忽然被李辰商叫住:“娘娘请留步!”

      玉妃随即转身:“殿下可有吩咐?”

      李辰商道:“父皇怜你辛苦,令你回去休息,今夜不必跟在御前伺候了。”

      玉妃听罢,倒没说别的话,乖顺地退下了。路过李辰商时,又听到一声问:“娘娘,这寝宫里的香还有吗?”

      “内务府那边应该还有剩的。”玉妃答道。

      李辰商唇角翘起,转而盯着玉妃:“那就多为父皇烧些,让他睡个好觉!”

      言语间都是孝顺儿子对病重父亲的关切,可玉妃听了,颈间却感到一丝寒意。那些香都是魏王送进来的,用什么用处,几人都再清楚不过了,若再加大剂量,只怕皇帝......

      然而那都是父亲与眼前皇子的考量,她再是聪慧,也不过是个深宫女子,所思所虑哪儿能比得上宫外做大事的父亲。玉妃不再犹豫,乖顺依旧道:“殿下所言,臣妾记住了。”

      只是身为人子的六皇子也能下如此狠手,玉妃不禁感到一丝意外。

      但对李辰商而言,这没什么意外的。皇帝步步紧逼,夺他所爱,置他死地,一次又一次,慢慢杀死那个期待父爱的儿子。

      他曾无数次憧憬,曾自我欺骗幻想,父皇心底对他存一丝感情的。直到那些憧憬与幻想都被高高在上的君王亲自碾碎,最后梁州赈灾粮贪污一案,那三十廷杖彻底打消李辰商心中最后一点对皇帝的亲情。

      父子不再是父子,自然不再顾忌。

      夜色凄寒,宫灯明灭,李辰的背影逐渐模糊,最后与夜色融为一体。玉妃收回目光,翩然转身,走上另一条宫道,同样是被夜色吞噬的前路。

      宫里的夜,再亮,再多的宫灯都照不明。可在另一边,兰烟阁成了安阳城里最璀璨的一颗夜明珠。即便是在夤夜,也亮如白昼。

      年轻女子们的娇笑声声,正如雨后翠竹上的百十个银铃儿迎风叮当,撩得河上微波荡漾。兰烟阁里灯火通明,处处可见寻欢作乐的男人们搂着盈盈细腰说着心中最直白的欲望。

      不过二楼最里面的房间倒是安静,冷秋参还未睡,倚在西窗前望着河上的灯影兀自出神。夜风吹拂,额前几缕碎发微晃。水晶般的眸子干净明亮,却笼罩着若有若无的愁。

      突然间,有人推门而进,送来一声:“姑娘,霍府的郡王爷来了。”

      说话者是个十来岁的小丫头,未经人事,还藏着孩童的天真与胆怯,说话时头都不敢抬起来。

      兰烟阁里的姑娘都是要接客的,若年纪小,就被安排跟在别的姑娘身边伺候,学学那些勾引男人的手段。

      但跟着冷秋参这个人间尤物,那些手段是学不会了。还有什么手段比一张倾国倾城的容颜更勾引人的呢。

      窗前的姑娘哪怕不动,都能引得男人们心猿意马。若再一动,细长雪色的颈转过来,冷眸一睹,搭配着慵懒还有些许不耐烦的语调:“我不是说了吗,以后郡王爷再来,统统给我拒了。”

      即便是批评人的话,听候的小丫头听了,也不觉得有一丝紧张或者害怕,相反心里还有些开心,这么漂亮的人在和她说话。

      小丫放松下来,有些为难道:“可是他天天来,我实在找不到理由回绝了。”

      冷秋参转回目光,继续望着窗外黑魆魆的夜色:“那就实话实话,我不想见他,让他走吧。”

      小丫头蹙眉琢磨着这句话,低头应一声,悄然退下去。

      夜风突然大了些,卷来一股刺鼻的脂粉味儿。冷秋参鼻翼轻扇,骤然闻见了这股味道,喉间涌出阵阵恶心。她黛眉一皱,忍不住捂住嘴,起身将窗子关个严实。

      最近不知为何,她一闻到那些有味道的气味都会犯恶心。冷秋参费了好一番劲儿才勉强压住想吐的感觉,又实在发困,便揉揉太阳穴,熄灯就寝。

      楼下的霍宴山看着那扇窗户里的灯灭了,终于肯转身,落寞离去。

      兰烟阁里灯火依旧,欢笑不绝,似乎从未有过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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