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偶故事》凤凰雪

53、最后一步

　　蒋仲勋走进来以后，正好站在肖烨的右侧，用身体挡住了他想要掏手铐的那支胳膊。肖烨看了一眼蒋仲勋，他很确定对方就是故意的。肖烨入职以来，从来没有处理过像谢姝这样案例。以前当小警察的时候，倒是碰到过神经病人伤人的案件，那个病人非常狂躁，持刀伤了数人，最后被阻击手击毙了。所以在肖烨的印象里，脑子有问题的人只有两种，一种是有害社会的，要被干掉。另一种则是无害的，需要医院治疗。可谢姝这样子，看起来是在有害和无害之间跳转，这让他感觉非常棘手。他进来以后，也很快看到了桌子上的那个小箱子，里面的医疗刀具在灯光下反射出冷光。再加上鲜血淋漓的现场，这都让肖烨决定要先把谢姝控制住再说。可偏偏蒋仲勋这个时候进来，打断了他的计划。

　　“你妹妹的行为已经足够危害社会了，”肖烨的语气异常严厉，他对蒋仲勋低声说，“我必须把她带走！”
　　蒋仲勋侧头看了他一眼，平淡地说：“她不会伤及无辜的，”他微微抬了一下下巴，示意桌子上的那位，“罪有应得的人不算。”
　　“我之前已经说过了，有没有罪，执法机关才有权利判断，”肖烨皱眉，“如果人人都任用私刑，这个社会就乱套了！”
　　蒋仲勋没有立刻回应他的话，而是先伸手把装满手术器械的箱子合上了。这个动作惹恼了谢姝：“哥你干什么？”她想拦住蒋仲勋，但被蒋仲勋握住了手：“差不多了，你总不能真把他一刀一刀地剐了。”蒋仲勋的语气带着一点玩笑的感觉，但肖烨看到谢姝听了他的话，居然愣了一下，似乎在认真考虑剐人的是否可行。
　　“谢姝，你最好现在给医院打电话，”肖烨仔细观察谢姝的神情，他不确定现在自己能否和谢姝顺利沟通，“如果你能主动跟我回去认罪，可以算自首，并且积极抢救受害人，量刑的时候这些都会考虑进去。”他用自己最诚恳的态度对谢姝说，“相信我，将来你会需要的。”

　　谢姝之前的目光和注意力一直放在蒋仲勋身上，肖烨说了那么多话，直到最后这一句，谢姝终于回头看了他一眼：“我记得你，肖警官。”她似乎直到现在才看到眼前这个人，她的语气轻飘飘的，“不用担心，我知道这么做会发生什么，等我把该做的事情做完，我会跟你走的。”
　　谢乐安听到谢姝的话，一下子就急了：“姐你说什么呢？”他又冲着肖烨喊道，“我姐脑子有病，人人都知道精神病人是免责的！”
　　“就算她没事，你的行为呢？”肖烨的话让谢乐安一时无言。谢乐安其实也想到过这个问题，但他顾不了那么多了。自从他知道谢姝的问题以后，就背上了沉重的负罪感。谢姝是他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无论如何，他都要先保住她。
　　“肖警官，谢乐安是来练琴的，”蒋仲勋在旁边忽然插话，“严旭是他的钢琴老师，他来这里是为了乐安参加联赛，做赛前指导的。”
　　肖烨一脸惊奇地看向蒋仲勋：“到几千公里外的一个村子里教钢琴？”言下之意，你编理由也要编个稍微合理点的吧？
　　蒋仲勋却一脸理所当然地平静：“或许他觉得这地方清净呢？”他的话语中带了一点嘲讽，“你知道变态总有些特别的想法，正常人无法理解。”他看了一下谢乐安，又对肖烨说，“乐安的女朋友陪他一起来的，你可以去问她。”
　　谢乐安听了蒋仲勋的话，皱眉迟疑了一下，想到在外面的汪楠，他本能的腰反驳蒋仲勋，但谢姝突然脚下动了一下，似乎无意地碰了他一下。他抬头，看到姐姐清冷地目光瞟了他一眼，这让谢乐安迟疑了，最终保持了沉默。

　　但是肖烨肯定是不买账的，还要开口的时候，被谢姝打断了：“我的手法很有分寸，你可以仔细看一下，他没死。”
　　其实肖烨刚刚已经注意到桌子上的人，胸口是有呼吸起伏的，虽然比较微弱，但一直很规律。说明他受伤很重，但性命无忧。他催促谢姝主动把这个人送医院，也是为谢姝着想，这些都是以后可以减刑的考量。但说了这么长时间，看谢姝的态度，明显没有结束的意思，他觉得不能再拖，只好自己掏出手机来，准备叫救护车。但是才把手机拿出来，谢姝的手就压在了他的手机上。肖烨猛地抬头，戒备地看着她。谢姝这时一笑：“别担心，性格暴躁的那个没来。”她对肖烨解释，“如果她真的来了，你不是她的对手。”
　　肖烨之前在蒋仲勋那里看过谢姝的病历，知道她人格分裂中有一个是非常暴力的，他也时刻提防着这一点。听到谢姝的话，他其实是不太相信的，但因为职业素养，他还是提起了十二分精神，一边交流，一边注意着谢姝的一举一动。就现在的状况来看，谢姝还是很清醒的，而且肖烨也明白严旭是个人渣，所以他再次尝试劝阻：“要不把你的电话给我。我知道你不想打，我来帮你打，只要是从你电话里拨出的，都算你的。”
　　谢姝这次的微笑不再那么僵硬，显得真诚了一些，她对肖烨说：“肖警官，很快的，我再做一件事，你就可以把这个东西带走了。”

　　这时蒋仲勋忽然插话：“你现在是谁？”
　　“是我啊。”谢姝温柔地对蒋仲勋说。但蒋仲勋的目光审视地看着她，又问：“你确定？”
　　蒋仲勋这个时候有些紧张又有点怀疑。谢姝的主体人格是完全封印了童年经历的，以此回避曾经的创伤，只有分裂出来的另外两个人格记得。现在看她的样子，与分裂的人格迥异，似乎是主体人格。可她现在的反应，明明是知道严旭是谁，也知道自己在做什么，难道是她的记忆回来了？他这次使用的方法奏效了吗？
　　蒋仲勋实在无法确定，到底是因为今天事情的刺激，使得她的记忆回来了，或者是促进了她分裂的人格的融合？还是过于刺激，让她又分裂出了新的类型？
　　蒋仲勋盯着谢姝看了又看，或许是他的表情过于严肃，谢姝上前半步，抓起了他的手，贴在了自己的脸上。蒋仲勋的手干燥又温暖，贴在谢姝冰冷的脸上，让她觉得一阵舒爽。她半眯着眼睛，对蒋仲勋说：“哥，别担心。”

　　这时，桌子上的严旭突然发出了微弱的呻吟声，肖烨看了一眼，又回头看了看这对兄妹。谢乐安看到在昏黄的灯光下，肖烨的脸色铁青，他开始按电话号码，刚按了两个，就被谢姝拦住了。肖烨刚要驳斥她，可谢姝这时候从自己的口袋里掏出她的手机，塞给了肖烨：“我知道肖警官是为我好。这是我的电话，请您稍等5分钟，我做完这最后一件事，你就用我的手机报警吧。”
　　肖烨愣了一下，他确实没想到谢姝会听从他的建议。“你还要做什么？”他问，他的潜台词就是，都这个程度了，你还需要做什么吗？
　　谢姝没回答，只是转身开始解捆绑严旭左手的绳索，她边做边对谢乐安说：“你去把他左脚也解开。”谢乐安不明白姐姐要做什么，但他还是照做了。

　　解开绳索的时候，严旭开始有点清醒了过来，他表情扭曲，痛苦地呻吟着，因为左边的手和腿被松开了，他不由自主地想移动身体起来。“建议你最好还是不要乱动，”谢姝冰冷地说，“你现在的伤口都没有做处理，只是用止血钳控制而已，动作太大，要是血管崩了，你就死定了。”
　　严旭看起来似乎没有完全清醒，但谢姝的话说完，很明显的，他就不再尝试乱动了。谢姝让谢乐安帮忙，把严旭从左边扶起来，让他从平躺变成侧卧。然后对肖烨说：“麻烦您，帮我扶一下可以吗？”她看肖烨在犹豫，又说，“我保证，只是一点小事，不会害死他的。您放心，我没有想过要搞出人命。”
　　肖烨最终还是把手伸了过去，按照谢姝的要求，扶住严旭的腿，这样严旭就固定在侧卧位置。然后谢姝对蒋仲勋说：“哥，你能把锤子给我吗？”刚刚肖烨出于安全的考虑，把医疗箱给关上了，而且医疗箱放的位置，正好被肖烨挡住，这是他为了安全特意做得。谢姝也不想让肖烨过于紧张，就让蒋仲勋帮忙。

　　蒋仲勋微微歪了一下头，然后便从箱子里拿出了那把医用锤。这是个很小巧的锤子，是医生用来测膝跳反应的。他把锤子递给谢姝，但谢姝拿的时候，他没有放手。“抱歉，我没想到这一点，应该给你准备好道具的。”蒋仲勋对谢姝说。这。段话让肖烨一头雾水，他不知道这是什意思。而只见谢姝则微微一笑，笑容莫名地带了一点妩媚：“没关系，我也是刚刚想到的，这个锤子也很好用。”
　　谢姝拿过锤子，却没有像正常使用那样，拿着锤柄，而是反过来，把锤头握在手里，然后说：“再提醒一次，你不能乱动，要小心雪崩哦。”这话明显是对严旭说的，肖烨奇怪地问：“谢姝，你要干......”
　　他的话还没说完，谢姝突然动了起来。肖烨看到谢姝拿着锤子的手突然往前猛地一捅，扎进了严旭的后面某个部位。这真的吓了肖烨一跳，他没想到谢姝倒着拿锤子是为了这个！他无意识地说出了刚才没说完的话：“......什么......”同时，他感觉到严旭的身体剧烈地抖动起来，嗓子里发出了闷声尖叫。但是因为刚刚谢姝反复的提醒，严旭强忍着痛苦，一直不敢有大动作。他自己也知道如果他现在翻个身，可能就交代在这张桌子上了。

　　谢姝面无表情地把锤子往里捅，肖烨可以感觉到这个倒霉的家伙一边颤抖，一边大量地冒冷汗。因为一时太过惊讶，肖烨愣了一会儿，但他看到谢姝手里的锤子柄已经捅进去一半了，而且这时他突然闻到一股腥臊味，他看了一眼，怀疑这个家伙失禁了，连忙咳嗽了一声：“住手吧，谢姝，小心捅破了肠子！”
　　这次谢姝听从了他的建议，停了下来。“我想要的不多，只是希望你能感同身受而已。”谢姝看着痛苦嘶叫着，在桌子上抖动地像筛糠一样的人，声音冰冷地说。
　　肖烨看了她一眼，发现明明是同样微微发黄的光线，刚才看谢姝，他还能感觉到一点温柔。可此时此刻，灯光照在她的脸上，因为角度的原因，留下了一些阴影，明明同一个人，却让他觉得有些可怖。
　　“肖警官，我的事情做完了，你可以叫救护车了。”谢姝轻松地对肖烨说，语气愉快又满足。这时肖烨有点明白谢姝的状况了，她就说了这几句话，可每一句都像是不同的人，用谢姝的嘴说出来的，这让肖烨明知道不正常，却又让他感到一丝诡异的和谐，非常的怪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