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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3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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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举令楚酒颇感意外。
白葡萄酒常作佐餐之用,楚酒这般喝法已是出格,裴舒望自小养尊处优、行止有节,竟然陪她一起胡闹?
楚酒哼笑一声,心道:他必是想激怒我,引我同他拼酒,再把我灌醉,然后酒后乱-性。
我才不上他的套。
于是,她压制住了与他一较高下的胜负欲。
不过楚酒心知,她不能“既要又要”:既要得到资源,又能保住尊严,这是白日做梦。
如果今晚她注定难逃一劫……
那就多吃点吧。
楚酒不再理他,夹起一块叉烧,送入口中,大快朵颐。
粉蒸排骨,脆皮乳鸽,水晶虾饺。
裴舒望所言不差,这家菜品确实地道,有南隅的感觉,甚至更精致可口些。
饭没少吃,酒也没少喝。
楚酒感到那团火越燃越旺,在胃里扑动翅膀,烧到脸上,连头脑都微微发热。
她用力摇了摇头。
“吃饱了吗?”裴舒望问。
楚酒“嗯”了声,面前的人影变成两个。
她有些困惑地望着他,睫毛一塌,脑袋摇摇欲坠。
裴舒望见状,无奈微笑。
小姑娘名里带酒,却欠缺酒量。
他起身,绕过黑檀木桌,在楚酒的脑袋即将磕在桌沿之前,伸出手掌接住。
少女纤瘦的身躯窝在座椅里,裴舒望不好使力,权衡片刻,双手穿进楚酒腋下,用双臂的力量,将她架起。
今晚他们都喝了酒,回不去裴家,只能就地歇下。
裴舒望用这抱小孩的姿势,将楚酒安置在轩窗下的卧榻上,却毫无轻薄之意,目光沉静。
无论何时抱她,都会发觉,她瘦到人心惊。
却同样地,迸发出令人心惊的力量。
夜色浓郁,寂静蔓延。
接触到床垫的那一霎,楚酒鸦睫细颤,张开双眸。
眼前,还是那张雕塑般的、完美到近乎没有人气的脸,想来不管喝再多的酒,都能心如止水、波澜不惊。
楚酒一时大为不解。
这样一个禁欲冷情的人,怎么会包-养情-妇呢?
果然,老话说得好,人不可貌相。
楚酒揪住男人敞开的衣领,往下狠狠一拽。
裴舒望本就俯身搂着她,如此一来,重心不稳,直直向前扑去——
在二人鼻尖相接前,停止下坠。
裴舒望手肘撑在楚酒颈侧,莫说鼻尖和双唇,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与楚酒相触。
夜风微凉,悄悄穿堂而过,拂过裴舒望的面颊。
他的意识前所未有地清明。
楚酒有些意外,愣愣地眨下眼睛。
裴舒望眼色淡漠,嗓音发哑:“做什么?”
“工作啊。”酒精后劲上涌,楚酒双颊绯红,容色稠艳,声线都多了丝娇憨,“我都当婊-子了,要敬业嘛。”
裴舒望哑然。
他不自觉垂眸,目光落在她唇上,却像碰到滚烫的火苗一般,立刻移开,望向她的双眼:“你不需要……”
话音梗在喉咙。
楚酒素手如同藤蔓,顺着衣领,攀上裴舒望的脖颈往下按,醉眼半眯,媚态自生:“吻我。”
吐息交缠。
裴舒望喉结一紧,蓦地偏开脸。
楚酒不解,俏唇微嘟:“嗯?”
男人声线冷硬:“我不喜欢酒味。”
“唔……”
酒精令人反应迟钝,楚酒歪着头,思索半晌,依然十分纳闷:“你不喜欢我,干嘛包-养我?”
无意识地,脚趾隔着西裤,在他小腿肚上摩擦。
裴舒望全身肌肉紧绷。
“说啊,为什么?”楚酒追问,“你有病啊?”
裴舒望拿不准她指的是精神上的病,还是身上的病,一时无法回答,无奈地笑了:“或许吧。”
“好吧……”楚酒身体陷在柔软的床垫里,肢体软了下来,意识渐渐迷蒙,呢喃着,“你不是有话对我说吗,快说啊。”
“现在没法说了。”裴舒望摘下她的手臂,规规矩矩地搁在她身侧,起身抖开被子,盖在她身上,“睡吧。”
楚酒从善如流,脑袋一歪,陷入无梦的深眠。
微风夜行,吹开夜幕中的薄雾,飘飘渺渺,露出一弯月牙。
窗外树影摇曳、沙沙作响,却不吵人,反倒软绵绵的,有种靡靡之音的调子。
屋内,裴舒望伴着月光,注视着楚酒静谧的睡容。
从天黑直到天亮。
·
第二天一早,晨光落在楚酒眉眼,她睫毛轻颤,张开双眼。
脑袋昏昏沉沉,像灌了水银,隐隐钝痛。
难怪都说宿醉的第二天都会后悔,楚酒也后知后觉地发现,不该因一时情绪激动、过量饮酒。
她敲了下脑袋,抬起眼眸。
裴舒望背对着她,背对着光,肩背疏阔,腰臀劲窄,正在慢条斯理地系着衬衫纽扣。
一大早瞧见这副光景,楚酒意识清醒了大半,瞥见床头的茶壶,给自己倒了杯茶。
还是滇红,煮得分明不酽,茶香却浓醇鲜香,温度恰到好处。
听到声响,裴舒望转过身:“你醒了。”
楚酒“嗯”了声。
裴舒望走近:“昨晚,我们……”
“我记得。我喝醉了。”楚酒说,“你要说的事,应该不急吧。”
裴舒望想了想:“是不急。”
耽误了这么久,也不差这一时半刻。
“我马上要答辩了,论文还没搞。”楚酒揉揉眼睛,“等我毕业后再说吧。”
“好。”裴舒望道,“要去洗个澡吗?”
“要。”
裴舒望指向一道门:“这边。”
浴室修得古色古香,虽不宽敞,但很精致,设施一应俱全,还有种小空间独有的温馨感。
室内蒸汽未散,热潮弥漫。
楚酒仍是少女,想到裴舒望刚在这里洗过澡,衣衫尽除、躯体毕现,不由得脸颊发烫。
热腾腾洗过一个澡,血脉流动、身体舒泰,头痛都减轻了许多。
楚酒用浴巾将头发擦至半干,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衣服。
“裴舒望!”她喊。
男人远远地应着:“怎么?”
“帮我拿一下衣服。”
“在门口,你推开门就能看到。”
楚酒依言开门,地上摆着木质案板,里面是全新的衣物,一件白色无袖旗袍,一双缎面平跟绣鞋。
半晌,浴室的门再次被推开。
裴舒望刚吸了口烟,转头看去。
楚酒自水雾氤氲中走来。
旗袍正正合适,掐得腰身玲珑。下摆落在小腿肚,两侧开叉,双腿细削修长。
素色锦缎布料,缀以刺绣提花,走动起来,周身珠光流淌,平添一股时光悠长的故事感。
发丝微潮,垂落在锁骨位置。淡眉清目,双唇透着自然的水粉色,一身东方女子的温婉气韵。
裴舒望怔然望着她,片刻,迟迟吁出一阵烟雾。
晨光明媚,烟气缭绕。
楚酒双手交握在身前,款款走到裴舒望面前。
后知后觉地,裴舒望捏着燃至一半的烟,按向手边的烟灰缸。
“不用。”楚酒蓦地捉住他的手,微微向前探身,凑近他的胸膛。
裴舒望垂眸,凝视她近在咫尺的脸,呼吸再次停滞。
近距离观察,楚酒发现,裴舒望眼下微微泛青,五官因此愈发深邃,以至摄人心魄。
当然,楚酒自是不怕的。
她在他胸前嗅了嗅,继而仰起脸,双颊透着粉晕,长睫自然上翘,一双清目瞧着他:“我喜欢这个味道。”
焦油味不甚明显,取而代之的,是浓郁辛辣的薄荷味。
万宝路黑冰。
阳光打亮少女的双眸,裴舒望从中窥见一分狡黠。
于是,他若有似无地勾唇,抬手,猛吸一口,低下头去——
楚酒以为他要把烟喷在她脸上,反射性地别开脸,蹙起双眉。
可裴舒望越过她的眉眼,勾起她一侧的黑发,别到耳后,薄唇贴近她耳畔,徐徐吐息。
霎时间,楚酒浑身颤栗。
出浴后的潮热荡然无存,瞬间被极致的寒意取代。仿佛立于雪山之巅,危崖之上,烈风呼啸而过,吹得身心俱颤。
她收低下巴,削肩微耸,勾出更柔媚的曲线。一缕青丝垂落,像古画中的美人。
双手揪紧裴舒望的衬衫,如同溺水者死死握紧那唯一的浮木。
变戏法似的,他取出一对珍珠耳环,悉心穿在她耳洞上。
大颗南珠,成色极佳,缀在少女粉白的耳垂,再合适不过了。
裴舒望低低一笑,像恶作剧得逞,又像欣赏着满意的作品:“这个样子,更美些。”
“……”楚酒脸上热辣辣地,发烫。
玩不过,根本玩不过。
楚酒忿忿咬住唇,在男人侧腰用力掐了一把,接着转过身,哒哒哒快步下楼。
裴舒望笑了声,按灭香烟,跟了上去。
一楼大堂,他们用过早餐,相携走出庭院,准备开车回裴家。
想到那个冰冷的豪宅,宛如黄金打造的牢笼,楚酒回望着亭中的月桂树,竟感到有些不舍。
留恋此处的静好。
出神之际,裴舒望朝她掷出一个物什。
银光闪过,在空中划出一道抛物线。
楚酒下意识接住,手心一凉:竟是他的车钥匙。
双R纹样,简约大气,没有多余的矫饰,却贵不可言。
“你来开。”他说。
楚酒不可思议地望着他,手指却诚实地收紧,将它握在掌心:“你确定?”
裴舒望单手插兜,姿态懒怠,大清早的,竟一身倦意,望向楚酒的眼里,却大有鼓励之色:“嗯。”
楚酒心下一喜,抿了抿唇,却还是压不住翘起的唇角,眸光灼灼地望他一眼,转身钻进驾驶座。
裴舒望勾了勾唇,自然地坐上副驾。
昨晚一夜未眠,精力不济,他想偷个懒。
小姑娘的车技,他是领教过的,没什么不放心的。
楚酒发动车子,脊梁笔挺,下巴微抬,直视前方。
她喜欢驾车,就像喜欢演戏。
那种随心、自在的掌控感,让她感到自由。
现在,命运的轮盘握在她的手中,她可以任意前往自己想去的地方。
然而,想到即将面临的答辩,楚酒决定先过了这道关、顺利毕业再说,先不搞什么幺蛾子了。
打定主意,楚酒专心开车。
她脑子灵光,只走过一次,就记住了回裴家的路,稳稳驶入西郊的环山跑道。
一面青山,一面碧海。
速度渐渐加码,热风吹拂,发丝飞扬。
胸中一片清明坦荡,快意舒畅。
这时,她感到身旁有道视线。
楚酒微微侧脸,裴舒望正瞧着她,右臂搭在窗沿,指间把玩着一根烟,反复捻动。
楚酒瞥见,扬唇一笑:“可以抽。”
裴舒望微一恍神:“嗯?”
“烟啊。”楚酒朗声道,“想抽就抽吧!”
裴舒望移开视线,低头笑了:“谢谢。”
捏碎爆珠,点燃烟草,深深吸了一口。
刺激的凉意过肺,裴舒望毫无波澜,满心都是她未施粉黛、清丽恣肆的侧脸弧线。
什么样子,都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