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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3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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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酒噗嗤一声笑了,却不当真,道:“问清楚了,朱蕊的上线是邵承野。”
裴舒望点头,看上去并不意外。
楚酒问:“你和邵家有过节?”
裴舒望看着她:“有。”
“那就好办了,你治治他。”楚酒双腿交叠,“天热了,该让邵家破产了。”
裴舒望瞧着她的动作神态,蓦地唇角一弯:“天底下也只有你,说得出这种话来。”
“我说得不对吗?”楚酒反问,“难道你就这么忍了?”
“当然不会,我有安排。”裴舒望正色道,“有件事情,我一直想要告诉你。”
楚酒:“什么事?”
“等你回来,我当面跟你说。”
出于本能,楚酒觉得不是好事。
“好吧。”她准备挂掉电话。
“等等。”
楚酒:“还有什么事?”
裴舒望略一沉吟,道:“你以后可不可以不要一声不响地挂掉电话?让我很没准备。”
楚酒沉默了。
不是她没礼貌,是她厌恶裴舒望,每次都迫不及待地想结束通话。
“好。”楚酒装乖道,“那我下次挂之前,请示您一下。”
“请示不至于,至少说声再见。”
“再见……吗?”楚酒不知想到什么,笑了笑,“我知道了。”
裴舒望:“嗯。”
“那没什么事,我先挂了。”楚酒压低声音,“裴舒望,我好挂住你。”
对方动作肉眼可见地一顿。
若非他的头发还往下滴着水珠,楚酒真以为是网络不好。
裴舒望略一恍神:“你说什么?”
“再见。”楚酒眨眨眼睛,“粤语,您之前教过我的。”
裴舒望眸色一深,看着她,不说话。
楚酒微微嘟唇,无辜道:“我的发音不对吗?”
裴舒望瞧着她灵动的表情,要笑不笑:“还需多加练习。”
楚酒从没见过他这副神情,觉得有趣极了:“好吧。”
“跟我练习。”他又说,“别人不会粤语。”
楚酒内心发笑:“好。现在我可以挂了吧?”
裴舒望:“嗯。”
视频通话结束,裴舒望却未做动作,直至手机息屏,他看到自己微带笑意的双眼。
接着冷下脸,丢开手机,用力地擦着头发。
耳边,却不自觉地循环倒放。
裴舒望,我好挂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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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出天山》拍摄结束,楚酒回国。
唐京机场人潮如海。
这一次,是冲着楚酒来的。
“楚酒你这个婊-子!不要脸!”
“贱人!去死!”
“滚出娱乐圈!”
“肃静!”机场的保安挥舞着警棍,大喊,“公共场合,注意秩序!”
保镖将楚酒护在中心,不让别人近她的身。
可是人群依然争先恐后地挤过来,辱骂诅咒声震耳欲聋。
楚酒身着安然为她搭配的紧身裙,踩着高跟鞋,脚步如飞。
她已经历过此种场面,面上波澜不惊,骂声过耳,恍若未闻。
这副模样显然使黑粉更为愤怒,不知谁扔了团卫生纸,人群仿佛受到点拨,纷纷将手头的物什朝她掷去。
“臭婊子!”
“不要脸!”
“没妈的贱货!”
楚酒面色骤冷,抬眼扫视人群。
“看什么看!贱货!”黑粉大吼着,扔来一个矿泉水瓶,直朝她面门飞来。
楚酒一脚将它踢飞,怒火彻底被点燃。
她无暇思考舆论问题,只想打他一顿,杀鸡儆猴。
这时,猛然响起刺耳的刹车声,一辆劳斯莱斯幻影停在出站口。
驾驶座上的男人戴着墨镜,白色衬衫微敞,袖口卷至小臂,朝楚酒招招手。
楚酒蓦地清醒,朝他冲去。
手在窗沿上一撑,车门都没开,直接跃进车里。
裴舒望一脚油门,引擎轰响,绝尘而去。
整个过程不超两秒,楚酒就此消失,黑粉们反应不及,愣在原地吸尾气。
黄昏时分,天边泛着大片的橘红,有如油画颜料般浓郁。
高档的黑色轿跑,在空无一人的盘山公路上疾驰,如同一颗彗星,义无反顾地,撞进这血色的夕阳。
风在耳畔鼓噪,热烈而恣肆。
楚酒发丝飞扬,方才的一腔怒火,皆化作无边快意,直冲天灵盖。
她起身,踩在车座上,纵声高呼。
裴舒望扬唇微笑。
半晌,楚酒停止欢呼,喘息的间隙,微微垂眸。
裴舒望单手扶着方向盘。另一只手勾着墨镜,搭在窗沿上。
她没想到,裴舒望竟然兑现承诺,亲自来接她。
半露的小臂青筋突显,肌肉线条完美,如同古希腊的石膏塑像。猎猎海风吹开他的前襟,露出紧实饱满的胸膛。
楚酒瞟了一眼,心潮不由得愈发澎湃。
她觉得此时此刻,应该做些更刺激的事情,比如像《纵横四海》那样,在狂飙中热吻。
下意识地,她的目光缓缓游移,落在男人锋利的薄唇。
冷白的皮肤上,一抹诱人的淡粉。
等下。
楚酒,你在想什么?
这个男人,是夺走你自由的恶魔!
你怎会幻想同他,接吻?
简直荒唐!
楚酒霎时如遭霹雳,面色冷如霜冻,默不作声地,缩回座椅里。
我是疯了吗?怎么会产生这种念头!
她困惑又愤怒。
裴舒望专心驾车,如何晓得楚酒的曲折心事,只道她激情退却、倦意袭来,于是缓缓松开油门,放缓车速。
“累了吗?”他问。
楚酒嘴唇紧抿,并不回答。
“阿酒?”裴舒望唤她。
楚酒稍微回过神:“怎么?”
“你饿不饿?”裴舒望问,“我带你去吃饭,好不好?”
楚酒敷衍地“嗯”了声。
裴舒望打方向掉头。
楚酒微怔:“不回家吗?”
裴舒望听她说“回家”,唇角微微一掀:“你想回家,还是出去吃?”
楚酒仍陷在自己奇异的情绪里,一时没有听出他的弦外之音,干脆地应道:“出去吃。”
下意识的反应,往往能暴露真心。
楚酒果断选择外出,仍不习惯待在裴家。
然而,裴舒望并未因此感到沮丧,毕竟他自己都不太喜欢那个地方,反而因她“回家”一词透露出的归属感,心底升出些许快慰。
连他自己也说不清从何而来的快慰。
驱车来到一家餐厅。
出乎楚酒意料,裴舒望找的地方,不是什么奢华的酒店,竟是座朴素的中式建筑。虽然年岁气息浓重,但亦有种泛黄而非蒙尘的洁净感。
一间老派的港式茶餐厅。
正厅内空无一人,侍者指引二人,沿着阶梯,来到二层的单间。
比起餐厅,这里更像一间居室,交椅、书案、罗汉床,一应俱全,坐东向西的空窗外,尽览绯色黄昏。
凉风穿堂而过,正值夏日,却丝毫不觉暑热。
黑檀木餐桌,纹理如同上好的丝绸,包浆淳厚。
楚酒一眼就喜欢上,落座时伸手摸了摸。
乍见微冷,触手生温。
身处此种环境,心绪都平和些许。
“这家港餐很道地的。”裴舒望开口,“你应该会喜欢。”
楚酒是有心的,能感受到裴舒望的用心,方才心头的异样情绪被抚平了些许,一双清目望着他,牵起唇角,浅浅一笑。
一瞬间,裴舒望微微一怔。
她的笑容太过自然生动,谁也不会怀疑,这并非发自内心。
如果这真是演出来的,那她的演技倒是大有长进。
“你有什么事告诉我?”楚酒笑吟吟地问。
“先吃饭吧。”裴舒望柔声道,“我怕你听了,会失去食欲。”
楚酒心一沉。
什么意思?
有什么话,会让她听了大倒胃口?
她有种不好的预感。
自从确定了交易关系,裴舒望毫不吝啬,给楚酒大把资源,让她过足戏隐。
却未曾在她身上索取什么。
难不成,今日他按捺不住,要清算她的价值?
楚酒略感不安,不觉攥紧了裙边。
侍者端上一盏陶壶,掀起壶盖,热汽升腾,飘出一阵醇厚的甜香。
这味道……
楚酒一时失神,手指微微放松。
鸳鸯奶茶。
数月前,她初到南隅,时野给她的热饮,正是鸳鸯奶茶。
当天晚上,裴舒望来电,楚酒顺口提了一句好喝,他竟记到现在。
事实上,地道的鸳鸯奶茶虽然好喝,楚酒在南隅也只喝过两次,并且都是时野买给她的。
于是,眼下奶茶的甜香,令楚酒自然而然地回想起南隅的点点滴滴。
侍者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楚小姐,这壶奶茶的茶底,是由滇红煮成,茶香浓醇刺激。裴总说,您喜欢这种口味。”
说着,为楚酒倒了一杯。
在她对面,裴舒望观察着她的反应。
楚酒垂目看着那水面,忽然眉头压低,冷声道:“我不想喝鸳鸯奶茶。”
裴舒望眸光一顿,凝视着她,半晌,平声道:“我记得,你说过它好喝。”
楚酒神色肃然:“它好喝是它好喝,我不想喝是我不想喝。”
方才的柔和笑意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突如其来的坚硬外壳。
她在抗拒着什么。
比起失落,裴舒望的不解,要更多几分。
但是他直觉,哪怕他询问原因,楚酒也不会向他说明,故而只是淡淡地问:“那你想喝什么?”
楚酒略一思索,道:“白葡萄酒。”
侍者手足无措,目光为难地看向裴舒望,对上他的眼神,顿时不敢言语,恭恭敬敬地撤下那壶奶茶:“是,楚小姐,我这就去准备白葡萄酒。”
步履匆匆地退下。
两人一语未发,时间在静默中流淌而过,室内灯光也愈发昏暗,彼此面容渐不明晰。
过半晌,侍者拿来白葡萄酒。
一进门,他纳罕于二人为何不点灯。
但灯光亮起,感受到空气中的诡异气息,顿时大气不敢出一口,战战兢兢地倒酒。
店里恰巧没有白葡,他骑着小电驴现买来的,不知道是否合老板心意。
不过他觉得够呛,毕竟裴舒望尊贵显赫,这种次品,如何看得过眼?
楚酒端起高脚杯,抿了一口。
酒精味浓郁,毫无上次在裴家喝的,富有层次感、绵柔感,而是种廉价的辛辣,是很容易上头的类型。
裴舒望也发现了这点,正欲出言提醒,却见楚酒脖子一扬,一口干了半杯。
裴舒望略感担忧,眉心极短促地一皱:“我建议你别把酒当奶茶喝。”
楚酒好似吞下去一团火,从喉咙一路烧到胃,纤眉不自主地微缩,偏又倔强地瞪着他:“我也给你同样的建议。”
说罢,挑衅般地勾唇。随后,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裴舒望听出她的双关语,心觉有趣,却刻意压着嘴角。
原来如此。
小姑娘又误会了。
看来,得拿出些诚意来才行。
他端起酒杯,凝眸望向楚酒,学着她的样子,一口一口,将澄澈的酒液,尽数饮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