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月溺酒》余呓

33、【33】

　　熬了几个大夜，楚酒肝出论文。

　　主题是“电影与电视剧在情感表达上的差异”，楚酒一直很感兴趣。

　　答辩那天，楚酒回到校园。

　　她最近的黑料铺天盖地，老师们都对她没好脸色，好在也没为难她，顺利通过。

　　结束后，想到今后再不会以学生身份重回母校，楚酒心有所感，最后一次逛逛校园。

　　正值毕业季，暑气炎热，骄阳炽烈。

　　阴阴夏木之间，聒噪的蝉鸣声阵阵。

　　大学生们打扮光鲜，拍照拍得风生水起，不厌其烦地研讨哪个角度更上镜。

　　楚酒穿着简单正式，白色短袖衬衫、黑色百褶长裙，中跟漆皮玛丽珍鞋，胸前一枚同色领花。锁骨发未加矫饰，自然垂落两肩，温婉娴雅，一身书卷气。

　　阳光透过树叶间隙，被剪成细碎的闪片，在她身上流淌而过。

　　所过之处，无人不瞩目。

　　人们欣赏她的美貌，随即对她指指点点：

　　“你看，那不是‘陪睡女王’吗？”
　　“哈哈，都被草烂了，装什么纯呢？”
　　“真是个婊-子！”

　　楚酒视而不见。

　　只是突然没了散步的兴致。

　　正欲打道回府，只见人工湖边的树荫下，一位女子身着白色连衣裙，面带愁容，坐在石墩上，手握一朵粉蔷薇，将花瓣一片片丢在水面上。

　　楚酒心中一动，朝她走去：“田田！”

　　女子愕然地望过来，一见楚酒，神色转喜：“楚楚！”

　　田蜜最近有剧在播，同时，她经常在微博上更新美妆vlog，人气涨得很快。

　　楚酒加紧脚步跑过来，坐在田蜜身边：“好久不见。”

　　“是呢。”田蜜抿唇微笑，顺手将蔷薇簪在楚酒鬓边，“楚楚，《绝笔》我一直在追，真的演得特别好！你的台词虽然不多，但是眼神戏好足，我还偷学了不少呢！”

　　楚酒听着，心中既是讶异，又是感动。

　　自从进了裴家，楚酒只和田蜜报过一次平安，而那些惊心动魄、曲折离奇的经历，并未详尽告知于她。

　　本以为田蜜会因此心生芥蒂，没想到她依然坦诚相待，不因楚酒的不雅传闻对她另眼相看。

　　楚酒转过头，朝背后的虚空喊道：“我和姐妹说说话，你们走远些。”

　　一阵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

　　楚酒高声道：“再远些！”

　　田蜜睁大双眼，环视四周，不解又惊慌：“楚楚，你在跟谁说话？”

　　“没谁。”楚酒一笑，拉回话题，“可别学我了，我都被骂惨了。”

　　田蜜认真说：“楚楚，你千万别在意那些评论，他们说的都不是真的，你如果因此内耗，就太不值了！”

　　楚酒淡笑着：“你怎么知道，他们说的不是真的？”

　　田蜜挺直腰背，秀眉微竖：“你是什么人，我还不了解吗？恋爱、陪睡什么的，你要是能干出这事来，我的姓倒过来写！”

　　楚酒咯咯直笑：“倒过来也是‘田’呀！”

　　“你真是的……”田蜜也笑了，“不过打人这事，你是能干出来的。”

　　两人笑作一团。

　　半晌，田蜜复又正色道：“楚楚，做演员就是要被骂的，你越火，他们骂得越狠！所以，能承受多少骂名，就能飞得多高！楚楚，你要坚持走下去，多难都别放弃，我等你爆红的那一天！”

　　楚酒默然许久，才道：“我知道，田田，你也是！”

　　“我……”田蜜苦笑一下，张口想说什么，蓦地捂住嘴巴，哭了出来，“楚楚，我再也不能演戏了……呜呜呜呜……”

　　楚酒一惊：“为什么？怎么了？”

　　“我之前，不是在拍《宠妃千岁》吗……我演女配，女主是罗艺璇……”田蜜抽噎着道，“那天造型师弄错了服装，我误穿了女主的戏服。罗艺璇看见，当时就不高兴了，叫我脱了衣服。剧组的人都知道了，编剧为了讨好罗艺璇，把我的角色写死了！我再也没戏份了……”

　　楚酒柳眉一扬，大怒：“什么垃圾编剧？这种戏不演也罢，咱们演别的好戏去！”

　　田蜜摇着头，泪流不止：“罗艺璇是罗家千金，罗氏传媒可是行业龙头，没人敢惹。我得罪了她，怕是再也没有机会了！呜呜呜呜……”

　　楚酒沉默了。

　　她再清楚不过，在这个圈子里，任何不起眼的小事，都会被无限放大，影响到未来的演艺生涯。

　　只要行差踏错一步，都会是万丈深渊。

　　“但这并不是你的错啊！”楚酒倔强道。

　　“罗艺璇才不管这些呢……”田蜜扁扁嘴，擦泪，“她最讨厌别人跟她撞衫了……”

　　“真服了这个人。”楚酒气结，“田蜜，你别担心，我替你找邵承野谈判。”

　　田蜜一愣：“邵承野？”

　　“他承诺给你女主，却只给你女配，现在戏份直接被腰斩，他不该做点什么吗？”楚酒道，“我说过，要帮你讨回公道，可我一直没有做到。你放心，我现在就去找他……”

　　“没用的。”田蜜听不下去了，摇摇头，打断道，“楚楚，你知道邵承野为什么把女主给了罗艺璇？”

　　“因为他出尔反尔，卑鄙无耻。”

　　“不。”田蜜神色凄然，“因为，罗艺璇是他的未婚妻。”

　　楚酒一惊：“未婚妻？”

　　“是的。邵家和罗家是世交，邵承野和罗艺璇从小就订了婚，亲上加亲。他怎么可能不向着自家人，反倒帮我这个外人呢？”田蜜说到这里，又是泪如泉涌，“我又算什么？他怕是早把我忘了……”

　　楚酒狠狠攥紧了拳。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邵承野对她百般打压。因为邵家与罗家一衣带水，罗家在娱乐业独占鳌头，邵承野怎么可能容忍裴舒望分食娱乐圈这块大蛋糕？

　　这群阴险狡诈、唯利是图的奸商！

　　不过，说起裴舒望……

　　楚酒喃喃道：“或许，还有一个人，可以帮你。”

　　田蜜小心翼翼地抬眼：“是……裴总吗？”

　　楚酒没说话。

　　原来彼此都心知肚明。

　　“楚楚，你能得到裴总的赏识，获得更多机会，是很幸运的。”田蜜擦擦泪，坦言道，“曾经我也很想红，甚至愿意为此做出牺牲。可是现在，我发现这种仰人鼻息、任人摆布的生活，太压抑了，我不想再来一次。或许对我来说，退圈才是最好的选择……”

　　“退圈嫁人，生几个孩子，在柴米油盐中蹉跎一生吗？”楚酒反问，“这种生活，就不压抑了吗？”

　　田蜜张口结舌：“我……”

　　“那条路都压抑，看你选择哪一种。”楚酒握住田蜜的手，“就算你不想演戏了，你也可以转行啊。你发vlog涨了这么多粉丝，可以做美妆博主啊。总之，先别着急回老家，万一有转机呢？你要是回去了，就再也没有选择的机会了。”

　　田蜜内心无比纠结，左右摇摆，终究还是听了楚酒的话：“好吧。那我再交一个月房租，之前几个月的，我都退给你。”

　　楚酒不乐意了：“为什么？”

　　“你一直没回来住，还和我分摊房租，没这种道理。我不能占你便宜。”

　　楚酒嗔道：“你这是想赶我走咯？”

　　田蜜连忙摆手：“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还会回去的，房租咱俩继续平摊。”楚酒收敛神色，认真道，“我一定会回去的。”

　　田蜜听懂了她言下之意，握住她的手，却说不出任何安慰的话来。

　　她们一样的身不由己。

　　·

　　唐京西郊，裴家大宅。

　　黑色劳斯莱斯，穿过迷宫般的庭园，停在南邸的高楼。

　　裴舒望今天去视察几家公司，回来得很晚。

　　经营着庞大的商业集团，裴舒望经常加班，已然习惯这种工作强度，并不觉得累。

　　只是回到南邸，看到楼上那一格灯火，忽然觉得身乏意懒，隐隐期待着什么。

　　或许是一壶热奶茶，或许是一场热水澡。

　　又或许，是个倔强叛逆的小姑娘，冷嘲热讽、虚与委蛇地说几句话。

　　好多余的期待。

　　裴舒望缓缓地叹了口气，推开房门。

　　整体是暗调的黑白色系，沉稳、禁欲。挑空设计，开阔、大气。

　　而那巨大的全景落地窗前，站着一个女人。

　　紧身的白色旗袍，裙摆极短，堪堪裹住蜜桃似的臀-丘。纯白珠光的细高跟鞋，拉出完美的比例，双腿线条笔直而纤韧。

　　她闻声回眸，锁骨发、细眉眼，粉白的耳垂上，缀着那对珍珠耳环。

　　柳腰微拧，婉转玲珑，仿佛能驾驭各种不可思议的动作。胸前大片镂空，泛着发泡奶油的质感，白腻、酥软。

　　视觉冲击太过强烈，裴舒望大脑发空，愣在原地。

　　楚酒一见裴舒望，先是眸光一闪，脸上亮起惊喜的神采，接着娇羞垂眸，再缓缓抬眼看他：“裴总。”

　　裴舒望回过神，意识到这又是她的表演，更加细致走心的表演，嗓音低沉冷锐：“你在做什么？”

　　“我在等您啊。”楚酒一步步走过来，语调绵绵的，如一团软云，绕在裴舒望胸前，“我想见您。”

　　男人纯白的衬衫之下，一身肌肉紧绷，古井无波的面容冷到彻骨，低眸望她：“见我做什么。”

　　“您不是有话对我说吗？”楚酒抬起纤纤素手，带起一阵香风，“就今晚吧。”

　　利落地解下他的领带，和最上面那颗领扣。

　　裴舒望却有种窒息感。

　　“您来得好晚，我等了许久呢。”她抬眸嗔他一眼，委屈、羞怯，糅合得恰到好处，接着，将男人的领带一圈一圈缠在手上，像在暗示着什么，风情一笑，“我要罚你……一整晚，不许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