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眼睛》一只白影

148、猎杀游戏

　　蓝色仓库里堆满了各色各样的武器，在随机选择一种武器的前提下，郭雨运气很差劲只获得了一把最普通不过的手.枪，里面只有七发子弹。

　　看着屏幕上数条未接来电，郭雨眼神微微一黯，接着按下关机键，带着几乎等于没有用的武器，踏出仓库。

　　映入眼帘的是一座陌生的城市，街道上车水马龙，虚拟数据模拟的仿生人栩栩如生，到处是一片祥和繁荣的景象。

　　曾经她要做的是用学来的招式在城市里躲避司徒的追杀，存活两个小时，期间若是被逮住十分钟内仍然存活，将被传送至另一个区域，即便司徒有意多次放过她，但她从来没有赢得过最终的胜利。

　　然而这一次，猎人和猎物的角色互换了。

　　郭雨细细感应周遭，得知附近三条街区内只有一名邪师，于是迅速赶往那个方向。

　　随着距离越来越近，周围建筑物的风格越来越眼熟，郭雨惊觉这座小镇竟然是四年前丑邬建立的围墙之内，而感应到的邪师方向正是司徒的家。

　　院子里坐着一名十三四的少女，少女埋头奋笔疾书，不时停笔皱眉思考，似乎是在头疼某道题目。

　　“小空啊，来吃饭咯。”

　　屋内传来老人的声音，少女眼神一亮，立刻丢下笔，一蹦一跳地跑进屋内。

　　“来了，爷爷！”

　　郭雨睁大了眼睛，眸中满是震惊，即便手环的提示反复告诉她司徒的踪迹近在咫尺，即便少女的模样分明是更为年轻的司徒，但这样的黑发黑眼让她无法将女孩和要猎杀的司徒联系至一起。

　　在她愣神期间，少女又蹦蹦跳跳地跑了出来，手里拿着两个馒头和一只鸡腿。

　　少女含笑弯眸看着她，黑白分明的眸子清澈如水，“要不要吃个鸡腿？爷爷做的卤鸡腿可好吃了。”

　　见郭雨不回答她，女孩似乎想到什么善解人意地补充道：“没关系的，以前也有和尚尼姑来化缘，你不用不好意思啦。”

　　“小空快点来吃饭，一会儿要迟到了。”

　　听闻老人催促，少女调皮地吐了吐舌头，不由分说地将馒头和鸡腿塞入郭雨手中，然后快速地跑回屋内。

　　郭雨难以置信地看着手里的食物，更难以接受所见到的一切，除了屋内的少女和老人，周围没一个人影，可手环上的红点一直在提示司徒就在附近。

　　往后退，红点距离变远，往前进，红点距离变近，这也意味着刚刚那个女孩代表着手环上的红点，甚至明明看上去是再普通不过的寻常人，郭雨却在女孩身上隐隐约约感受到邪师的气息。

　　可女孩分明不认识她，而且和司徒相比，无论是年龄还是性格又完全是两个不相关的人，这叫她如何下得去手？

　　不知不觉十分钟已过，少女背起书包高高兴兴走出家门，出门的那一刻却连同手环上的红点突然消失了，这似乎变相地说明她错过了猎杀司徒的一次机会。

　　郭雨暂且压下心头的惊疑，再次感应司徒的方位，目光落向南方，匆匆赶到，看到的却是一所乡镇初中，奇怪的是警卫并没有拦住她这个格格不入的外来者。

　　一路寻来，郭雨在学校操场上见到了正在自由活动的司徒，准确的来说是年轻时的司徒。

　　“空，你的心术和应术又拿了全校第一，这也太牛逼了！你到底是怎么做到每次都甩第二名三十分的？”

　　“先别说这个了，我买了香肠和羊奶，走，我们去喂那边的小猫！”

　　被唤作空的少女不由分说地拉着同伴，兴高采烈地跑向灌木丛，两只小小的流浪猫喵喵地叫着，少女投喂买来的食物，趁此开开心心地撸猫。

　　“空，我去个厕所，马上回来。”

　　“OK～”

　　注视着笑容天真烂漫的少女，郭雨无论如何都无法想象这是那个心狠手辣的邪协主教，而此刻更令她在意的是，除却眼前的女孩，周围的人仿佛都看不见她。

　　“你喜欢猫吗？”

　　“你…你叫什么名字？”

　　少女嫣然一笑，阳光下露着两只明晃晃的酒窝，浑然不觉这样一个陌生人在学校里一直跟着她有什么奇怪之处。

　　“司徒空，天空的空。”

　　郭雨脑袋顿时嗡嗡作响，视线在眼前的“司徒空”和手环上无限接近的红点来回扫动，不明白所处的虚拟空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尚在惊疑不定，司徒忽得拽了拽她的裤脚，递给她一根香肠，乌黑明亮的眼睛漾着温软的笑意，“一起喂猫吧～”

　　郭雨心脏狂跳不止，口袋里的手.枪冰凉的触感直透肌肤，只需要对准眼前的少女扣动扳机，就可以轻轻松松赢得梦寐以求的自由，甚至周围没有人注意到她们…

　　良心的谴责与重获新生的渴望在内心疯狂挣扎，时间再次流逝，蹲在地上的少女平白无故地在眼前消失，掉落地面的香肠惊扰了正在喝奶的小猫。

　　消失匿迹的太过突然，以至于郭雨愣了半晌才惊觉疑点，司徒的同伴为什么没有回来找她？

　　郭雨迅速跑向操场，环视一圈，找到了去上厕所的同伴，她却如同一个隐形人，那名女生根本看不见她，甚至像个幽灵一样穿过了她的身体。

　　郭雨顿时呆滞地愣在原地，那种隐约抓住真相的感觉，仿佛心脏随时会跳出胸膛。

　　再次回到司徒家中却没有找到司徒的身影，手环的提示显示司徒就在附近，顺着方向跑去，脚步逐渐深陷路边的玉米地，挣扎的求救声逐渐在耳边变得清晰。

　　“老子欠的钱还不上只能靠你了，肥水不流外人田，先让我用一下再卖了也不迟！”

　　郭雨一脚踹向趴伏在司徒身上的男人，男人却毫发无损，她像个鬼魂再次穿过了男人的身体。

　　此刻顾不上震惊，郭雨只能拽起唯一能碰到的司徒向着外面跑去，目光回转的瞬间，男人依然匍匐着对着空气挺动身体，身下明明空空无几却似乎躺了一个看不见的人。

　　出玉米地还差几步，司徒突然挣脱她的手，蹲在地上颤颤地蜷缩成一团，被撕破的衣服完全衣不蔽体，只能靠着如墨的长发挡住隐私。

　　看着惊魂未定的女孩，郭雨脱下外套，盖住她的身，心里百般不是滋味。

　　“走吧，我们先离开这里。”

　　司徒却忽得扑进她的怀里，抱着她哭得撕心裂肺。

　　“谢谢你救了我…”

　　郭雨死死地握住手.枪，想到杀了哭泣的少女就可以重获自由，心脏跳的越来越快，枪柄被手心的温度捂得渐渐发热，然而直到司徒第三次消失，她也没能扣响扳机。

　　斗转星移间，天空的亮度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明变暗，随之电闪天际，雷声轰鸣。

　　淌着滂沱大雨，郭雨跟随着感应来到一家夜总会的会所，保安对她的擅自闯入视若无睹。

　　最开始见到的十三四岁的司徒现在却是长高了不少，看起来像个高中生，此时的她正趴在马桶边缘吐得一塌糊涂，几只沾着□□的避孕套随意地丢在一旁的垃圾桶旁。

　　不知是虚拟世界出了bug，还是司徒故意对她视若无睹，司徒旁若无人地脱下衣服，自顾自地向伤痕累累的身体涂抹药膏。

　　郭雨眸光微颤，心中的疑问其实早就有了答案，对视上那憔悴的眼睛，她不忍心再看下去，于是背转过身，走向阳台。

　　电闪雷鸣下，手环跳出的提示如同催命的符咒，黯淡的紫眸倒映着通体黝黑的手.枪。

　　“头发还在滴水，用毛巾擦一擦吧。”

　　转身之时，毛巾就此掉落至脚边，空气中依稀残留着女孩十六岁的发香。

　　时空第五次发生变化，门外发出惨绝人寰的哀嚎，液态屏障的失效使得这座陌生的城市顷刻间沦为末日灾区，尸潮的爆发连同武器的轰炸，城市间到处弥漫着死亡的硝烟。

　　郭雨在成群的丧尸中自由穿行，先前那座小镇已经围上了高高的围墙，指尖轻轻触碰，身体轻而易举地穿过，围墙内壁用白漆写着醒目的“团之家”三个字。

　　远处的畜牲骚动狂欢，少女面无表情地穿上衣物，无视瘫在一旁气喘如牛的禽兽们，提着装有药物的袋子孤独地走向村落的尽头。

　　“爷爷，我把药买回来了，我申请了走读，以后我天天都能回家照顾你，就像以前你照顾我那样。”

　　“咱身子还硬，你学习要紧，别来回跑了，可别给你添了麻烦，耽误了学习。”

　　“爷爷你胡说什么呢？你养了我十几年，我怎么会嫌弃你麻烦？”

　　“唉，咱随口一说，算了，丑吉刚刚送来一条草鱼，个头还不小，咱做了你最喜欢吃的糖醋鱼，快过来尝尝。”

　　“……好，谢谢爷爷，以后我来做饭，你安心在床上歇着就好。”

　　十七岁的司徒脸上挂着欣然的笑容，眼底却藏着言之不尽的悲楚。

　　国内知名学府的录取通知书沾着雨后的泥浆飘到郭雨脚边，黑色加粗楷体临摹的“司徒空”无声地诉说着悲剧的从一始终。

　　郭雨顺着墙缓缓坐到地上，被复杂的情绪裹挟几乎窒息，她最终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眼睁睁地见证事态往越来越糟糕的方向发展，杀掉过去的司徒不是一件难事，可却是一件内心饱受折磨的事情。

　　十分钟的时间就这么一分一秒地被浪费，所处的空间突然如同破碎的画面陡然崩塌，随之高楼大厦拔地而起，许久未见的金阁楼此刻正巍峨地呈现在眼前。

　　无需手环里跳动的红点提示，郭雨木然地踏入其中，乘坐电梯直通第九十九层的顶楼，如同幽灵径直穿过人群，轻车熟路地找到司徒所在的地方。

　　中世纪的酒馆风格谈不上乌烟瘴气也绝对算不上温馨雅致，毕竟角落一隅女子被迫卖身青楼这种事情，无论在哪个时代都是见不得光的肮脏交易。

　　视线里的司徒银发灰眸，随手扔下一只手提箱，散落一地的黄金瞬间吸引众多眼球，得救的林霜感激涕零，然而被司徒扶起后，迎接她的却是装有红色液体的暴种注射器。

　　“想要作为人活下去，得先让自己变得足够强大。”

　　无情的语气连同冷漠的眼神一如郭雨往昔的记忆，却不是司徒过去的模样，然而无论是变了色的头发和眼睛，还是凉薄的性情，这样的她似乎才符合郭雨印象中的那个司徒。

　　酒馆的音乐节奏忽然变得舒缓，陌生女子向司徒发出跳舞的邀请，司徒微笑着搭上她的手，随着音乐的结束，女人无力地倒在舞池中央，聚光灯下，被吸干血液的尸体干瘪得如同骷髅。

　　周围嫌弃的视线对这样的死亡习以为常，仿佛突然死去的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是一只麻雀甚至不如一只过街老鼠。

　　眸光流转间，司徒款款走向人群中的郭雨，灰色的眼眸流动着柔和的娇媚，清纯无害的外表叫人丝毫感受不到危险的逼近。

　　“你愿意和我共舞一曲吗？”

　　时间的沙漏停止倒计时，耳边依稀听得见司徒消失前诚挚的邀请。

　　猛然间郭雨想起了口袋里的手.枪，十颗弹囊的容量偏偏只装了七颗子弹，而这是她第六次错失杀死司徒的机会，如果猜的没错的话，接下来将是她最后一次面对过去的司徒。

　　看着计时器上的时间，不知不觉已经过去了一个多小时，距离结束时间还剩不到四十分钟，如果在剩下的时间内，她还不能完成猎杀任务，那么意味着这场游戏她输了。

　　郭雨闭起眼睛深吸一口气，决定接下来只要看到司徒就痛下杀手，不给自己余留任何心慈手软的机会。

　　然而当她看到虞朝的刹那，举起的手.枪在刹那间收了回去。

　　左边是底格里斯的界协，右边是国内的邪协，隔着一道泾渭分明的屏障，穿越时空的对话解开了一直以来的心结，同时添了一道无法挣脱的枷锁。

　　在郭雨仍然为“先天性心脏病”脑袋轰然空白的时候，邪协的最高会议大厅里，一阵狂风挂起，桌面上纸张漫天飞舞，最终仅剩心脏匹配的那一页孤零零地留在桌面。

　　熟悉的名字，熟悉的照片，那些不理解的怪异反常通通有了合理的解释。

　　弹指一挥间，空间场景陡然崩塌，虞朝的身影连同过去的司徒零落为数据洪流，重新组合成最初的城市。

　　郭雨再度回到城市的起点，却找不到当初一往无前的野心，突如其来的一切几乎撑爆了她短路的脑袋，乱了心神以至于已经忘记了游戏的目的。

　　这场猎杀游戏她输了，而且输得一败涂地。

　　眼见郭雨魂不守舍，甚至连她出现在身后都没有警惕察觉，司徒本就不悦的心情更是雪上加霜。

　　“我给了你七次机会，可惜你全错过了。”

　　身后司徒的声音拉回了郭雨混乱的思绪。

　　郭雨条件反射地阻止任何一个试图靠近她后背的人，但司徒的实力远在她之上，还手越来越吃力，落败只是时间问题。

　　一瞬间的破绽被精准抓到。

　　司徒拽着郭雨以极快的速度来到刚开始的院落，强迫她握住手枪对准那个年少时的自己，冷漠的眼神看不出丁点人情味，命令的口吻冰冷生硬，“心慈手软，难成大器，给我杀了她。”

　　挣脱不开束缚，郭雨恼火地瞪向司徒，“我为什么要杀她？”

　　“因为你无论做什么总想着为那可笑的良心寻得足够冠冕堂皇的理由，所以才会输得这么愚蠢！我早就告诉过你，只要能达到目的，不择手段就是最好的手段。”

　　说话期间，司徒强迫她扣响扳机，子弹精准贯穿头颅，女孩趴在作业本上，无助地睁大眼睛，到死也不知发生了什么。

　　“司徒空，你到底在干什么！”

　　话音未落，郭雨又被带至第二次相见的学校，冰冷的子弹穿过正在喂猫的司徒后脑勺，鲜血并着脑浆四溅，流浪的小猫发出恐惧的嘶叫声。

　　紧接着第三颗子弹穿过被继父施虐的司徒太阳穴。

　　第四颗命中呕吐不止的司徒心脏。

　　第五颗从司徒的裸体穿过。

　　第六颗在司徒丢下手提箱之前已经贯穿了她的喉咙。

　　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司徒以极高的效率逼着她杀死六个过去的自己，期间甚至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郭雨由最开始的惊怒逐渐变得恐惧再至麻木，每一声裁决的枪响声，不由任何情面，一根一根地崩断脆弱的神经。

　　手.枪里还剩最后一颗子弹，司徒握着郭雨的手，将枪口对准了自己的心脏，纯灰色的眼睛是深不见底的混沌，透着令人发指的狠色，“杀了我，你就自由了。”

　　见郭雨下意识地想要退缩，司徒毫不留情地将她拽回，迫使她扣上扳机，唇角噙着笑意，眸中燃烧着狰狞的疯色，“不是宁可毁了自己也要跟我同归于尽吗？怎么现在给你机会反而犹豫了？我不需要你同情怜悯我的过去，想想过去的你是怎么被我训练折磨的，想想我对你做的一切，想想你那亲爱的界人小姐。”

　　“只要我死了，我拥有的一切都将归属你的名下，西域的邪体全都由你统领，这世上再也没有人能强迫你威胁你指使你，乖，杀了我，你就自由了…”

　　耳边回荡着一声又一声的威胁蛊惑，郭雨不由自主地握紧枪把，仿佛只要扣下扳机，一切就会结束，美好的未来就在眼前。

　　“郭雨！终于找到你了！”

　　眼前的郭雨狞笑不止，尽显疯色的狂态无疑是第二个司徒，倘若扣下扳机，杀了她也意味着成为另一个她，这样的郭雨正是司徒所期望的继承人，而今水到渠成却被虞朝的擅自闯入毁于一旦。

　　眼见郭雨理智迅速回归，司徒心中腾得烧起一股怒火，望向虞朝的眼神尽显狰狞，“真是碍事！”

　　话音未落，司徒踢起掉落地面的手.枪，瞄准扑进郭雨怀里的虞朝。

　　最后一颗子弹径直飞出，虞朝却没有意想中的疼痛，拥住郭雨的手湿漉漉一片，咖色的风衣渐渐被染红。

　　“不…不要，郭雨…”

　　注视着惊慌错乱的虞朝，郭雨轻轻揩去她滑落的冷汗，眸中蕴蓄着温柔的笑意，“别担心，我是邪师也有自愈能力，虽然跟你比起来慢了点，但也不致死，就是肺有点疼。”

　　郭雨每说一句话，胸口溢出的血就多一分，见此虞朝急忙堵住她的嘴，不顾脸色铁青的司徒，搀扶着郭雨离开房间，“别说了，我送你去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