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明月里》熬夜听雨

4、花宴

　　宋清来不及想，拉着李词就往车上送，其他的丫鬟也被她给塞进去了。
　　虽然慌乱，但她还是有条不紊继续吩咐道：“即刻驾车马去花宴附近！”她们不知情况贸然出走太危险，不管是官道还是小道，一旦遇上大量难民很有可能就被截杀了。
　　去花宴，那里的贵女基本都是能在京城里排得上号的人物，别的不说，守卫一定十分妥当。
　　宋清当机立断，便做出了决策。
　　这个关头，宋清不好再分出人手出去，但怎么留下讯息告诉他们她们去哪儿了呢？
　　恍惚间，她捕捉到一株明媚的野黄花，有了！
　　车马即刻动身，为了轻车简行，她们还扔下了许多东西。
　　李词面色微白地盯着宋清，“嫂嫂，哥哥们会明白你的意思吗？”就在糕点上插了一株野花，这提示未免太晦涩了吧？
　　宋清：要是难民们接收到讯息，她们才更被动。
　　李教循他们怎么也是男子，最多打不多就避，可她们一群女眷，避无可避，贼人贼心不死，她们也难以存活。
　　为了缓下李词的心神，稳定住她，她笃定道：“我与你大哥心有灵犀，他定能心领神会。”
　　半刻后，远在跑马场的李教循收到消息。
　　李戎与李守则去跑马了，乘阴棚下便只有李教循与李承二人。
　　李承在听到姐姐和嫂嫂有可能遇险的消息，整个人都有点慌乱：“你说什么，说清楚。”
　　但护卫是在收到具体消息前离开的，那边什么情况，他现在也说不清楚，只好低头请罪，请爷们赶紧回去。
　　当即唤回李戎与李守则，一行人借了马飞奔疾驰往溪畔而去。
　　等他们到了之前车马驻留的场地，剩下的只余一片狼藉。整个场面，犹如蝗虫过境，被踩烂的桌椅矮几，掉落在地面的食物，青瓷白盏的碎片散落了一地，仔细辨认还有不少细软还是之前马车上的物什。
　　可人呢？
　　就在众人惊惧之际，一声女子的尖叫从不远处的树林里传来，期间还伴随着几个男子的大笑。
　　李戎本就是尚武的热血男儿，家中女眷遇险他本就满腔怒火，现如今听到人声，他右手捏着马场借来的演练长枪，左手持缰，手下一紧跨马而出，一声震耳怒喝破口而出：“谁人在那儿？”
　　他疾驰而出，李教循看着李戎怒竭的背影，吩咐护卫，“跟上他。”
　　说完，他开始打量周围的环境，他想看看宋明月又没有给他留下什么线索。
　　看了三遍，很好，没有……
　　那朵娇艳的小黄花早就被人踩烂陷进泥地里了，他们若是早一步，估计就能看到花朵插在糕点上的遗容。
　　但难民们看到吃的就往上抢，你争我夺之际，便也顾不上什么花不花的。脑子卡顿的还以为是京都新风尚，拔下花，便囫囵吃起了糕点。
　　那边李戎纵马而上，进到了林子里，那股尖锐的叫喊逐渐变得凄厉，“不要，不要，求你们，求你们放过……”
　　啪得一声，类似掌嘴的声音响起，女子的声音变得孱弱。
　　李戎一来到这处树木灌木遮蔽处，便看到七零八落的衣物散落在周围，有男子的也有女子的，想也不用想这是在做什么。
　　李戎快马而过，长枪一挑便眼疾手快刺中一人。
　　这时，里面的场景才逐渐显露出来。
　　竟是七八个衣衫褴褛的男子正在对一女子作祟，他怒喝力竭，顾不上言语，只长枪翻飞，不过几招，那几个贼人便被他打趴下了。
　　女子得救，但并没有什么表情。
　　李戎对上她那心死灯灭的眼神，暗道不好，没等他来得及反应，那女子便拿起手边的锐物自戕了。
　　当她卖力自绝后，最后的关头，女子对上他的眼神，而后才对着这位救命恩人缓缓一笑。
　　李戎就这样怔怔地看着她，看着她脸上淡漠的笑，他不解，他已经被自己救下了，缘何不好好活着？
　　匆匆掩盖此女子，带出这群贼人，李戎脸上的凝重更甚。
　　李教循在听到护卫的解释后微微敛眸，手中持缰的痕迹越来越重，显然他也在让自己冷静下来。
　　衣衫褴褛的民众，狂乱的现场，凄厉的叫喊，结合护卫从那些人口中套出的话，他深吸一口气而后道：“王虎去京中求援，表明情况，其他人…我们去林中花宴。”
　　现场情况如此混乱，就说明对方有大量的人，那么在这样的情况下实在不方便驾车回城，那么最好的去处——便是京中贵人聚集的宴会。

　　而宋清她们到达花宴处的时候，这边竟还一片祥和。事不宜迟，这里距溪畔车马只有半柱香的时间，步行也不需要多久，那些人很快就会冲过来。
　　到如今这境地，再说是没有预谋，无人引导的，鬼都不信。
　　花林在普妙山南边的山脚，那里有一座私人的宅院，就在花林中央。
　　具体是谁的宋清不清楚，无非那些达官显贵，现如今她要想的便是如何进入。这样的地方，一般都是私人宴会，主人给客人下帖子，无贴非请勿入。
　　还未到达之际，宋清便跟车上的小丫鬟和宋清说了，让她们稳住心态，见机行事。不然，她们很有可能会被困在外头。
　　小丫头明显被吓到了，但一听到那样的后果，想也不敢去想，只好连连点头，表示自己绝对不会拖后腿。
　　李词只握着宋清的手，道：“都听嫂嫂的。”
　　车驾停在宅邸外头，看守的人也十分纳闷，这宴会都开始好一阵了，怎么还有人来？
　　守卫二人四目相对，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不解。
　　丫鬟们先下了马车候在一侧，绿棠扶着宋清下来，而后是李词。
　　宋清自下车后便没有看向守卫，只自顾自地一边扶着头上的发髻钗环，一边对着绿棠吐槽道：“真是的，都说了只是简单来赴个宴，哪里需要这样浓妆艳抹了。姐姐们都在呢，我就这般也挺好。”
　　显然是为了宴会着装费了神，一时捉摸不定，而后来晚了。
　　即使事出有因，守卫们还是十分尽责地开口朝宋清问道：“敢问贵人，可有请帖？”
　　“请贴？”宋清淡定道：“我本是与姐姐一道来的，帖子在她那儿。”
　　不等守卫反驳，宋清冷着脸道：“你们只管去内里问过我姐姐的侍女，对了，我姐姐乃是大长公主之孙，德成县主宋婉！”
　　看宋清一副笃定的模样不似作假，但他们职责在身，也不敢随便放人去惊扰贵人。故，宋清的提议还是很有道理的，是不是，问过就是了。
　　内间的宋婉在听到下面的人报来的消息后同样很纳闷，这是哪一出？且不说她长居大长公主府与宋明月不熟，就是有交集，她断然也不敢这么贸然地行事。
　　头上钗环叮当的宋婉微微敛眸，看着宴上觥筹交错的众人，并无异常，她微微掩面朝身边的大丫鬟吩咐道：“你去外头看看怎么回事？”
　　丫鬟得了令，便立即不动声色地退了下去。
　　宅邸外，宋清就这样十分安然地站在那儿，仿佛今天这一出只是一个小插曲。
　　她淡定，手下的丫头们急得冷汗直下，但为了不露马脚，她们只得眼观鼻鼻观心地站在一旁，同样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不是宋清不想开门见山，直说那边出事了。若是贸贸然失礼喊叫，估计没等消息传进去，她们就已经被关起来，等候贵人发落了。真要那样做，到时候黄花菜都凉了！
　　除此以外，她并无任何能自证身份的令牌，请帖……当宋清相通关节之后，在这个陌生的时代，她忽然体会到了那句人微言轻的含义。
　　无权无势之人，所言之句，哪怕是真，那也要三验四审看看真假。
　　没多久，传话的人回来了，随之的，便是一个看上去十分稳重的丫鬟。
　　这丫鬟见过宋明月几回，故一眼便认出来这是三小姐。
　　“白术见过三小姐。”白术规矩行礼。
　　那守卫见到此人竟真是位贵人，看向宋清的眼神便也恭敬了许多。
　　宋清没工夫管那么多，只看着白术一字一句道：“外面出事了！！”

　　她三言两语将实情说完，看着白术惊恐但不见慌乱的眼神，宋清知道这是个稳得住的，因此她继续将后面可能会遇到的情况说了出来，“我所处的地方离这里最近，所以我第一个到达，后面恐怕还有不少人。”
　　这人里自然就包括了那些良家子与难民，到时候人就在门外，救还是不救？怎么救？就都是问题。
　　不救，那百姓的唾沫星子便会把这些高门子弟给骂个半死，救，那很可能就给了那些贼子可乘之机。
　　这里高门大院，除了贵女还有不少世家子弟，男女皆有，因此护卫非常多。
　　别的不说，肯定能守卫到京兆的人前来。
　　前提是做好防卫，万无一失。
　　没有思考多久，白术便十分恭敬地伸手，“三小姐有请！”
　　宋清正准备进去，白术开口，“坐车马吧，快些。”
　　这会儿，宋清才正视了一眼这个所谓的大丫鬟，这样的决断魄力，不愧是大长公主府里的人。
　　自白术走后，宋婉便觉得十分不自在，总有一种风雨欲来的感觉。果不其然，一辆朴素的车马违制停到了花宴中心。
　　她看着坐在前头的白术，蹭一下便站了起来。
　　下面的人也是被这一出给惊到了，这宴会的主人便是宋婉，主家这般慌乱，显然是出什么大事了。
　　宋婉也是被吓到了，白术是外祖母给她的人，最是稳重有规矩，能将人这般带到她面前，肯定是十万火急。
　　离开宴席，身后的几位丫头连忙缀上。
　　没等她走到车马前，便看到宋明月下来了。
　　宋明月？
　　二人隔着二十米遥遥相望，不得不说，这宋婉起得一点也不衬人，柔婉端庄，端庄宋婉是有的，但柔婉，和眼前这个长相大气行事隐隐透露出一股豪气的女子完全不搭边。
　　宋婉看着眼前的宋明月也有些恍惚，她们很多年没见了，以往那个沉默卑怯的少女似乎一去不复返了，留下的是此刻明艳逼人的新人。
　　嫁人还能有如此奇效？那这么说，她确实不该那样排斥外祖母给她安排婚嫁？
　　众人见这车马上下来一位气势骇人但却十分貌美的妇人，也是疑惑：“这人是谁？我怎么没见过。”
　　“是地方大人的贵眷？”
　　猜测纷纷，最后还是没有答案。
　　宋明月从不参加任何宴会，更别说这般盛大的，贵女云集的大宴，众人认不得她也属正常。
　　在众人的猜测之下，白术附到宋婉的耳畔，将宋清说得的事情一字不漏地复述。
　　随着白术的话语，宋婉的瞳孔也在不断地睁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