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上小青梅》杳杳冰敲月

46、中秋出街

　　国公府的中秋晚宴不算热闹，一大家子吃过饭就散了。
　　席间，杨柳无意观察众人却发现二婶和三婶的异常，两人似乎闹着别扭，只是碍于国公爷的场合，大家都表现得很乖巧。她又回了抱鹤院，自然不知道同路回去的徐氏和白氏吵了起来。

　　吵架理由很简单，关乎两位姑娘的亲事。
　　徐氏对于三姑娘的婚事信心满满，知道六姑娘如今连个谱都没有，暗暗嘲讽：“三弟妹你也是的，六姑娘的夫婿你是这个不中意那个不满意，可别挑花了眼，到头来，得不偿失啊。”

　　哪壶不开提哪壶！
　　白氏还记恨着徐氏那好儿媳往自家六姑娘身上泼脏水的事情，于是瞥了她一眼道，“我可没有二嫂你这般的好福气，攀上了常远侯府，就是不知道那位世子爷看不看得过眼？”说时朝后瞅了谢臻一一眼。

　　谢臻一畏缩地低了下头。
　　徐氏也看到了，心中暗恨女儿胆子太小，不过看到她别具愁美的容貌，到底是放心的。她铺路铺了这么久，给那常远侯夫人和紫霞郡主拍了这么久的马屁……等中秋一过六姑娘就能和世子爷相看，中间定不能出错！

　　“这就要看两人的缘分哩。”徐氏淡淡道，“我们做长辈的尽力给她们安排最好的，至于能不能成就是她们自己的命。三弟妹，你说对不对？”
　　“对极了。”白氏生硬地和她对视一笑，两人皆是绵里针来去，心里早已波涛汹涌。

　　二房三房人出了乾园就各自回了院落。
　　谢清雨惦记着跟二哥二嫂上街游玩，刚把话和娘亲说了，就被劈头盖脸责骂一通：“玩？你就知道玩，让你练琴怎么没见你有这般积极？还有你绣的鸳鸯，你自己瞧瞧绣成了什么样子？”

　　谢清雨立刻委屈地垂下脑袋，手指绞着帕子。
　　“女儿，你别怪娘亲说这般重话。”白氏也知道自己是泻火在了女儿身上，连忙拉着她小手又体贴道，“所有人都在看你看我们三房的笑话，认定你嫁不到好人家，所以你自己一定要争气，知不知道？”

　　“……嗯。”谢清雨双眸含着泪光，似懂非懂地颔首。
　　白氏拉着女儿进屋，一边循循教导，一边说着自己是如何含辛茹苦，一边又责怪三爷对她们不负责，最后再欣慰还有个儿子能依靠。谢清雨半是懵懂地听着，像是一种梵音洗脑一般，开始练琴。

　　抱鹤院里的杨柳最后没等来六妹妹就拉着谢允慕出府上街了。
　　“婆母和公公是不是也出去了？”杨柳拉着他的衣袖，有些好奇地问着。两人没有上马车，而是悠闲地散步。

　　“怎么？”谢允慕捏了她的手背，眼睛朝四周看了看又道，“你想和他们一起？”
　　杨柳摇头，下意识晃动他的手臂，天然娇俏道，“就是觉得他们这样很好，很恩爱，至少比起二叔二婶三叔三婶他们……不一样。”

　　“你羡慕？”谢允慕站定看她，拈酸道，“你是觉得咱俩不恩爱了？”
　　杨柳懵了一下，又嗤笑起来，然后将手臂套进他的胳膊里，拉着他继续往前走：“我们是新婚燕尔，自然如胶似漆。我是希望，百年之后，我们依旧那般恩爱。”

　　嗯，百年之后，依旧恩爱……好个百年。
　　谢允慕的心间舒畅了，又问道，“那你便说说，你下午时分究竟在愁什么呢。”那会儿，刚好何秀韵过来喊他们喝茶，等着用晚膳，所以那话没有说完。

　　“我在想三妹妹的事情。”杨柳看了他一眼，又看着前方，不知该怎么开口。
　　谢允慕却是懂了她的意思，反问道：“你是指她不久后要和常远侯世子相看的事情？你觉得有什么问题吗？”

　　杨柳点头道：“你了解那个世子爷吗？”
　　了解，前世徐晓程就是死在他手里的。谢允慕似笑非笑：“了解不多。”于是杨柳就把林绣梦和她说过的话又复述了一遍，还听说他很多风月之事，总结就是这个人肯定不行。

　　这个人确实不行，但谢允慕没怎么放在心上，因为徐晓程和三妹妹的相看不会顺利。
　　他看上的人是杨柳的大姐姐杨歆……谢允慕知道这一点，可杨柳并不清楚，于是说道，“放心，这件事情还没提到明面上。今天饭后二叔才和祖父开这个口，祖父还没认同。”

　　那就是还有转圜的余地。
　　杨柳点了点头，冥然沉吟后，两人已经来到秦淮河，正往九龙壁走去，抬眸一看，前方有百姓聚集，不知在看什么热闹。她转而笑迷迷，拉着谢允慕往前飞快走去。

　　两人走上前，谢允慕拨开人群，护着杨柳往前凑去，竟是看到了几个眼熟的人。
　　下一幕，杨柳惊讶地看着发生在眼前的画面，正巧是昭阳公主被俞苛颂推下了秦淮河……不对，看起来似乎是这样，但仔细回想从斜刺里伸过来的一只手，那方向是相反的，她再看去，看到了紫霞郡主。

　　昭阳公主落了水，她只不断挥手做做样子，而俞苛颂毫不犹豫飞身而去，抱着公主往另一侧的河岸游去。两人都湿了身，此刻再往这一侧游来，无疑是招来不善的目光。
　　紫霞郡主怒瞪向随从，连忙挥手：“还不快跟过去。”

　　她是万万没想到俞苛颂会跳下去！跳下去救人！
　　早知道，她还不如自己跳下去，这样英雄救美，肌肤相亲，就算他拒婚又如何，他俩的婚事也能顺理成章了啊！

　　悔青了肠子的紫霞郡主正要走，却被杨柳给拦住了，她皱眉看去。
　　杨柳的神情淡淡：“刚才是你推了公主，我看得很清楚。我不管你会和公主怎么说，千万不要波及俞府，你明白吗？”

　　“若我不呢？”紫霞是偏要逆着她，其实她才是最不希望俞苛颂出事的人，推公主下水只是她刚才一时冲动的报复，并不希望牵连他。
　　“我自然有办法让公主看清你的真面目。”杨柳温和地说着。

　　紫霞郡主冷哼：“公主信你，还是信我，这一点我还是有自信的。”
　　杨柳淡笑：“那你大可一试。” 依旧从容温柔，却有一种不容忽视的力量。

　　紫霞沉思地看了她一眼，没再多说什么带着人离开了。
　　一群看戏的人也纷纷跟了过去。

　　“这位兄台，你可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谢允慕随便拉着一位百姓问着。
　　中年男子开始指手画脚说道，“刚才那两位姑娘和那个公子哥说了几句话，好像是长得美的姑娘让那个男子娶她旁边那个姑娘，不过嘛，那个姑娘就丑了一点，所以那男子给拒绝了。那个漂亮姑娘就要替她朋友出气，乱七八糟就吵了起来，然后那男的就把她推下水了。”

　　“那男的也真狠心，那么漂亮的姑娘就这么推下水了啊，啧啧……”
　　“要是我啊，我也不喜欢那个丑的，不如把那漂亮的给娶了……”
　　有百姓三言两语地说起来，杨柳和谢允慕一下子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皆是无奈地对视一眼，离开了此处。

　　杨柳牵着谢允慕的手往贡院街里头走去，说起刚才那件事情。
　　“昭阳公主的性格直爽骄横，可她这方法真是用错了，须知紫霞郡主这个人心胸狭窄，当面被状元郎拒绝，不知心里作何滋味。”

　　“恐怕状元郎有得愁了。”谢允慕一笑，云淡风轻而幸灾乐祸的模样颇为欠揍。
　　“怎么说？”杨柳便问，然后听他说道，“状元郎和公主双双落水，衣衫不整地湿了身，若是皇上和皇后知道了这件事情，你觉得会如何？”

　　“会赐婚？”杨柳瞪圆了双眸：“可紫霞郡主倾慕于他才被拒绝，转眼就要当驸马了，叫紫霞郡主怎么想呢。”
　　“又是公主又是郡主的，二姐姐幸亏是没和这状元郎纠缠，否则危矣……”

　　因为这档子事，杨柳和谢允慕耽误了时间来歆荣坊。
　　就是刚才那会儿功夫，一名身着圆领长袍官服的男子进了歆荣坊，身后跟着三两差役，趾高气昂地朝四周来回看了几圈。

　　“来嘞，这位官爷请落座，要吃点啥还是喝点啥？”牛三上前迎客。
　　那官爷身后的差役将他喝退下去，官爷自顾自走进来，也不说话，左右看看，像是逡巡的模样。牛三一时摸不着头脑，只能使了个眼色，让人去找老板娘来。

　　“听好了！”这时，官差终于开口说话：“这位是咱詹事府的府丞徐大人，有话问你们，你们都如实说来！”
　　那位徐大人这才慢悠悠开口：“大家放轻松。有人奏报朝廷说秦淮此处公然聚集议论政事，派本官来巡视的。我也是突击检查，我见你们只是喝酒吃菜，不会为难你们的。”

　　大堂内的几桌客人默然地看着徐晓程说话，在场宾客大多数皆是儒者，也有不少人认得他就是常远侯世子。
　　所以，没人理睬他。

　　徐晓程觉得自己的威严被践踏了，这帮读书人真是有眼无珠，看他不好好地搞死他们！
　　就在这时，后院的门帘被人掀了起来，有名身着琥珀色衣裙的女子慢慢朝他走来，至他面前，轻声温柔：“这位官爷，不知来我歆荣坊所谓何事，可有我能代劳的？”

　　徐晓程半晌才回话。
　　眼睛都看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