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上小青梅》杳杳冰敲月

45、中秋将至

　　入秋之后，北部边漠常有贼匪夺货扰民，滋生事端。
　　管辖县衙的县官派了人调查并整顿，暂时相安无事。可过了半月后，京中收到北漠的加急信件，说是发现云朝余孽躲藏在北漠，且是那群贼匪的首领。若真是那帮蛮族之人，事关重大，杨大将军请命亲自率兵前往北漠。

　　杨柳知道这个消息之后，心有担忧，想起了前世也有这样一场平乱。
　　镇国大将军杨茂汝亲自率兵前往北漠，一举剿灭隐藏在山谷里的贼匪，还带回了贼匪首领，正是前朝国主云骏霄的八王子。前朝余孽对皇上来说是毒瘤，经此一役，杨茂汝更得圣宠。

　　可随着这个八王子被带回南京城大理寺关押，一切事情仿佛落入了一场早已预备好的陷阱。彼时，杨柳明面上乃官伎教坊的坊主，暗中替皇后娘娘办事，后来和谢允慕重逢。正是两人在太保大人的府上重逢后的一月时间，教坊中有个叫玲珑的姑娘闯入大理寺要救八王子被抓，而教坊成了追查之处，杨柳也因此被冠上了“逆贼”的名号。

　　如今再暗暗回想当年的事情，杨柳发觉了颇多蛛丝马迹。
　　比如那个叫做玲珑的姑娘到底是不是八王子的人？皇后娘娘代表着定国公府和太保大人对峙，是不是早已被人察觉了什么？她自己的身份有没有暴露？太保大人背后的人又是谁？

　　“少奶奶？”有人在唤她。
　　杨柳抓回游离在外的神思，抬头向后看去，看到了刚进入屋中的谢允慕。耳边是蝉芝提醒的声音：“少奶奶，少爷来了片刻，您一直在发呆。”

　　杨柳刚梳妆打扮好，走到他面前吗，自然地伸手问道，“是不是要出发了？”
　　“先去前堂吃过早膳。”谢允慕牵过她的手往前走，两人一道出了房门。两个小丫鬟麻利地关上房门跟在身后。

　　两人用过早膳之后便出门了。
　　今日乃送别杨将军前往北漠，正是白露时节。

　　还有三四日便是中秋佳节了，可军令在前，不得不从。
　　杨柳舍不得爹爹，更是当她有了前世的记忆之后，梦中时常出现和他生死分别的场景。到了临别之际，她的感情反而更加充沛，眼底微微泛红。

　　那个时候，她总是以谢允慕暗卫的身份出现，哪怕和父亲见面也都是低着头，谈何相认？后来，她去了教坊，不管是当舞姬还是坊主，用的也都是别名。
　　想来当时或许有很多次相认的机会，都没好好把握。

　　“我很快就回来了，别担心。”杨茂汝见到女儿微红的双眸，心底也不是滋味。
　　杨柳看了父亲许久，微怔地颔首，然后拉着莫琰说了好一会的话，又嘱咐二弟杨泽生无一定要看顾好父亲，万事不可拼命等等……两人对此达成了一致。

　　“爹，平安回来。”杨柳是个面子薄的，最终没有上前给父亲一个拥抱。
　　杨茂汝点头，翻身上马，挥手告别，“回去吧。”几人也都纷纷挥手告别。

　　起了风，官道两侧的树林被吹得沙沙作响，惊起了鸟儿往天空飞去。
　　不远处似有灰尘起，阳光下被卷得在空中打起了圈圈，斜斜地被吹落在矗立的十里亭内，覆盖之后再被风吹起。

　　杨柳远望着，直到那一行人影缩小成微点才收回目光。
　　“回去？”谢允慕握着她的手颠了颠：“岳丈大人身经百战，此行不会有事，你别太担心。”眸中精光一闪而过。

　　他有他的打量。
　　但她心中亦是有所知晓，只是此刻两人谁都没有说穿，而杨柳担心的并非当下，是未来……既害怕已知又害怕未知。

　　“我明白，只是担心难免。”杨柳微微一笑，将头靠在他的肩膀。
　　只是一瞬，她便消除了阴霾，因为就算梦里的剧情再悲痛再哀伤，这一世已经改变了，身边的人便是印证。

　　哪怕她一人无法力挽狂澜，冥冥之中，上苍会帮忙，她相信一切自有安排。
　　虽然她很久之后才知道，这个所谓的“上苍”其实就是她身边这个人……

　　杨柳回了国公府之后就和谢允慕分别了，自然不知刚进入汀华轩的他换了一身小厮的衣装，偷偷出了府。一路畅通无阻，谢允慕来到一处私人庭院，此时的他通身泛着冷意和霸道，与平日里那个阳光少年郎大相径庭。

　　饶是与他多番接触过，屋内这个男子还是无法接受他这切换自如的改变。
　　眼前的男子穿一身黑紫色直缀，戴着斗笠，忍不住问道，“你家那位知道你有两副面孔吗？”若是杨柳在场，会发现这声音很耳熟。

　　谢允慕淡淡地扫了他一眼，不怒自威，看得那人抿唇闭嘴。
　　“北漠那一行人中，你安排好人了吗？”谢允慕冷冷问着，那人点头认真回答，“安排好了，不过跟去到底是有什么任务？”

　　“杨将军此行前往北漠剿匪，若是抓到贼匪首领，你让你的人好好看着那个首领。”
　　他又补充道，“一定要排查他身边任何可疑的人事物，一点蛛丝马迹都不能放过。包括，那人回了南京城。”

　　“你为何如此笃定杨将军能带回贼匪的首领？”男子忍不住问道，“难道你有预知未来的本事？”
　　谢允慕掀动眼帘扫了他一眼，竟是接着他的玩笑道：“确有。你想试试？”

　　“……不了不了。”那男子连连摇头：“你还是别说笑得好。”
　　你说笑起来的模样，更吓人。

　　此番事了，谢允慕按着原路回了国公府，利落地换上一身竹青色直缀，拿着书卷走到窗前，正好与探头看来的谢风鸣对视一眼，然后各自看起书来。
　　没人发现刚才那一点异动。

　　日子不紧不慢地过着。
　　汀华轩的两位少爷认真地读书奋斗，府中那两位姑娘正在被拼了命地被安排相看人家。杨柳听婆母说起，最近二奶奶和常远侯府的人走得很近，难道婚事真就成了？

　　杨柳不免担心起来，说起那常远侯府的世子徐晓程，正是前世伤了大姐姐的狗男人。她恨不得见他一顿打一顿！
　　三妹妹若是真的相中了他，以他的品行，恐怕不是一桩良缘。

　　……

　　中秋节这日，国公爷安排的团圆饭是在晚上，是以杨柳上午看完婆母交代的账簿，中午回了将军府。
　　大将军和少将军都去了北漠，府中只有林绣梦和杨泽皓，可那三弟哪里是会陪着人解闷的？杨柳得空就过来陪她唠嗑，打发时间。

　　“你可知道常远侯府的那位世子？”杨柳随口问起徐晓程这个人来。
　　林绣梦扶着大肚子，忽地瞪圆了眼睛：“你怎么问起这个人来？他啊，他娘早前还想和我家结亲呢，幸亏我早和夫郎定了亲。”

　　“你觉得此人如何？”杨柳又问。
　　林绣梦换了个舒服的坐姿，半个身体往她那靠，轻声道，“不学无术的傻蛋一个。”她又小声道，“是我爹说的。”

　　杨柳一笑，摆出一副认真听八卦的乖巧模样。
　　“他能当这个常远侯府世子还不是多亏有个战死的老爹，他老爹啊是皇后娘娘的亲大哥，战死后被追封的爵位。他那个老娘啊，完全就是个目中无人仗势欺人的粗鄙妇人。还有他妹妹紫霞郡主，两人的秉性不相上下。”

　　“为什么这么说呢，是因为我爹刚任礼部侍郎那会儿，召开过一个名士交流会。他就去了，说话粗俗不堪，还有他做的诗啊，连三岁小孩都不如。关键他胸无点墨也就算了，不懂藏拙偏要卖弄自己的爵位。名士最看不起的就是这样的人。”
　　紫霞郡主就更不用说了，杨柳亲自领教过。

　　林绣梦最后的结论是：这一家三口没一个讨人喜欢的。
　　是以，杨柳也觉得，三妹妹那桩婚事不能草草了事，至少她要让三妹妹对这个人心中有数。嫁或不嫁，便是她的决定了。

　　午后杨柳回了国公府，碰上在霜园亭子里画画的谢允慕，转身一想往他的方向而去。
　　来到亭中，她习惯性地上手研磨，而谢允慕瞥见了她，笑着问：“怎么提前回来了？”眼睛还在自己的画作上。

　　“二弟妹她准备搬去娘家住几天，我就先回来了。”杨柳一边研磨，一边看了眼他手中的画，是霜园的池景。
　　谢允慕应和：“大将军和少将军都离府，她回娘家确实照应好些。”况且将军府也是开明之家。

　　杨柳随意地嗯了一声，研好墨就坐到一旁托腮发呆。
　　一会儿看着谢允慕作画，一会儿朝亭子外看风景，这天气倒是顶好的。几个小丫鬟候在假山下不知小声说些什么呢，倒是她有些愁绪冒出尖尖来。

　　一旁作画的谢允慕无声地放下画笔，来到她身旁，甫一落座开口，倒是吓了她一跳。
　　“有什么心事，说来夫郎听听看。”

　　“你画好了？”杨柳略略伸长脖子往长桌看去，却被谢允慕拉着衣袖坐好。
　　杨柳半空的屁股瓣落了下来，听他那头又说起了情话来：“夫人不对劲，为夫只一眼瞧出你有心事，我如何还有心情作画呢？夫人的事，总是最重要的。”

　　“……”杨柳的脸霎时红了，心里甜丝丝的。
　　以往害羞她总是低着头要么捶打他胸膛，要么扭头不理他，可现在呢，她心境不同了，心想要大着胆子，做一些看着逾矩却是夫妻情调之事。

　　比如此刻……
　　她羞红着脸，低垂下颚却是抬眸去看他，眼含秋波流盼，长睫如羽，别具娇俏风情，直叫谢允慕心中犹如羽毛挥刮，意动得辛苦又幸福。

　　彼此间的情绪到了位，没等杨柳鼓足了勇气而接下来的动作，谢允慕早已一把捞起她的腰肢，低头朝她的唇瓣吻了下去。
　　杨柳的第一次主动吻……以失败告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