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室缺氧》宋冬

31、第 31 章

　　我一直以为很过分的校园欺凌是电视剧里才有的事情，却没想到那一天我亲眼见到了。以吴沁为首的一群女生正在撕扯另一名胖女生的衣服，嘴中全是嘲讽和□□之词不堪入耳。一个人举着手机笑声不停：“好了，我发到我们那群里去了。”
　　我捂住嘴巴，浑身颤抖，这还是在老师的办公楼她们就如此大胆丝毫不怕老师闻声赶来。她们欣赏了一遍又一遍视频，尖利的声音回荡在厕所，我听着了那个女生的惨叫，有鲜血从身下流了出来。女孩捂住脸哭泣个不停，吴沁最后拍了拍女孩的脸蛋心满意足的走了，而我仍躲在厕所里不敢出去。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只听见铃声响了一遍又一遍女孩拾掇好了自己走了出去，垂着头毫无存在感。我回到教室的时候李老师怒训了我一顿，说她差点就发动全班去找我了。我嘴巴嗡动却发不出声双手在桌下焦躁不安的来回搓动，李老师叹了口气默默我的脑袋告诉我，要是发生了什么事可以找她。
　　我依旧闭口不提：“老师，对不起，下次不会了。”
　　我看见吴沁在班里和男生聊得热火朝天，突然间就有一阵恶寒，我开始害怕她，害怕这个人的存在。害怕她知道我目睹一切后我就是她的下一个消遣对象。
　　雪满柔声问我怎么了，我摇摇头：“没怎么啊。”
　　“真的吗？”
　　“真的啊。”我低着头，她看不清我的神色。
　　“可是你看起好好像不太好，是不是肚子疼，来姨妈了？”
　　呼——
　　我抬起脸，扬起一个虚弱的微笑：“应该是快来了，今天肚子怪疼的。”
　　“那我去帮你接点热水。”
　　“好。”
　　一个星期之后视频被疯狂的传出，他们上课都在议论，我无法控制自己不听到这些声音。
　　“那个人是谁啊。”
　　“之前一班的，机电班里唯一的女生。”
　　“啊——那她现在怎么办啊——”
　　“好像转学了，前几天就转学了。”
　　“为什么要这样子啊，吴沁也太——”
　　“嘘，别说。”
　　“我要是这个女生我连自杀的心都会有。”
　　自杀？
　　“反正我受不了，别看了别看了，心疼死了。”
　　“不知道这回学校会怎么处理。”
　　“不知道——”
　　“真的是太——”
　　我咬住指甲盖，腿在颤抖。
　　我心惊胆战了好几天学校发下来的通知只是叫吴沁回家反省两个星期，她好像一点也不在意轻蔑的笑一直挂在脸上，揣着个手机直径走出了教室，她的妈妈跟在她的身后一脸风雨骤来的样子。
　　我对雪满说：“我希望那个女生能好好的。”
　　“哪个女生？”
　　我默住，良久才给足了自己勇气开口：“一班的那个女生。”
　　“噢——我也是。”
　　我笑了笑。

　　月假回去的时候家里头好多地方都长霉了，地上的黄泥巴也是层层叠叠的。我仔仔细细的打扫个卫生下来都过去了大半天，爸爸给我下了碗面，我特意强调了我要小米椒还有面要半生不熟的感觉。结果面端出来还是软塌塌的，我颇为无奈不过也还满意，对比爸爸自己的那碗我这碗已经好了太多了。
　　爸爸的白头发又冒出来好多，头发也长了些。他自己拿了剃刀蹲在地上剃头发，剃刀有点旧了不是特别好用但也挺习惯。这次我上车他站在车站看着我远去慢慢的在拐角处消失，我的眼泪突然就很不争气的流了下来。爸爸这回多给了我两百块钱的生活费，哥哥也发了一百块钱过来叫我自己买点东西吃。
　　他们的爱意包围着我，但是少了一个人总觉得有点空缺。
　　星期六的那天我换上了我新买的小裙子——一件印花的蓝色连衣裙。特意请了心灵手巧的王莲梦帮我盘了个头发还夹上了一个小小的蓝色蝴蝶结夹子（问田巧借的），画好妆我站在镜子面前自拍了好久臭美得不行，顺手给妈妈发了两张过去。
　　我站在郁乙面前转了个圈：“好看吗？”
　　“好看。”她说。
　　我呵呵笑了起来：“我今天去和雪满拍大头贴，你来不来？”
　　“不了。”
　　“我猜你也不会来，那我约你下个星期去好不好？”
　　“好。”
　　“我今天先去踩个点，到时候再带你去玩。”
　　“好。”
　　“雪满，你搞好了吗？”我收拾好我的小皮包。
　　“快了，在等我十分钟。”雪满在浴室里答道。
　　“好。”
　　我又拿出手机开始自拍，瞧见角落里默默刷手机的郁乙立马凑了过去：“我们来拍照吧。”
　　“我没化妆。”
　　“嗯……没关系呀。”
　　“好。”
　　郁乙的脸凑过来，乱糟糟的头发她用手理了理却还是翘得老高，她放弃了，安静的在我身边摆好表情——面无表情。
　　“你就不能笑一下吗？”
　　她扬起嘴角。
　　我咔擦一声拍下：“再拍一张再拍一张。”
　　她点点头，扬起嘴角。
　　“你今天喷香水了？”她歪着脑袋问我。
　　“没有啊。”我闻了闻自己的衣服，“可能是肥皂的味道。”
　　“哦哦。”
　　“李雪满真的是太慢了，我们三个就等你一个呢。”王兰兰大喊催促。
　　“来了来了。”雪满火急火燎的跑出来，“画得还可以吗？”
　　“我晚上就回来，我可以帮你带晚饭。”我对郁乙说。
　　“好。”
　　“好好，”雪满戳了戳我的手臂，“怎么样？”
　　“很好看。”
　　“嘿嘿，我也觉得。”
　　“走吧。”李敏说。
　　“那我先走了，拜拜。”我挥手。
　　“嗯。”
　　我们四人先去玩了一圈游乐城才到拍大头贴的那儿拍照，雪满和王兰兰实在太积极了，两个人拍了好多遍，老是觉得不满意。我和李敏简直就是个背景墙。
　　最后我们还是四人拍了一张合照，可怜的李敏脸都被美颜变形了。
　　“我们去吃饭吗？”王兰兰说。
　　“去哪里吃？”雪满问。
　　“有家烤肉饭挺好吃的，去尝一下吗离这儿不远。”
　　我埋着脑袋打字没有注意听她们在聊什么。
　　【我等下就回来，吃什么我给你搭？】
　　【不用。】
　　【你晚上吃了东西？】
　　【没有，等下回家吃泡面】
　　【那行吧，你什么时候回家？】
　　【等下就回】
　　【好】
　　“好好，你吃烤肉饭不？”雪满问我。
　　“不吃了，我先回去了，你们慢慢吃。”
　　“你记着回去干什么啊。”
　　“有点事。”
　　“那行吧，那我们去吃了。”
　　“好，拜拜。”
　　“拜拜。”
　　【那你等等我，我马上就回来了】我也不知道怎么脸上都是带着笑的。
　　【好】她几乎是秒回。
　　我赶到寝室楼下叫她下来，她探出脑袋这会儿显然是画了个妆，异常的有趣。
　　“今天要不要试试别的口味的泡面。”她问我。
　　“可以啊，就这个泡椒的吧。”我说。
　　“嗯。”
　　结账的时候我顺带拿了两个棒棒糖递给她一个可乐味的，我撕开包装纸问她饿不饿。
　　她摇摇头说还好。
　　一路沉默，直到泡面泡好了准备开动时她才张口问我：“今天好玩吗？”
　　“嗯……还挺不错。”
　　“哦。”
　　夏日的风透过窗户吹进来，窗帘被吹到一边慢慢悠悠的起伏。她顺着光映着漫天的潮红低垂着眼沉思着盯着那一碗泡面，一两缕黑发顺着下颌角的形状弯曲着，余下的扎成一个低马尾像个刺猬。
　　喜欢来的时候总会让人觉得不可思议的对吧，头脑一热说出的话语无伦次自己都不明白。我把喜欢和冲动联系在一起，她让我空空如也的心境变得火热起来，让我颤颤巍巍的伸出手想一探究竟。就像现在我吞咽着口水迫不及待却还小心翼翼。
　　我心脏砰砰砰的跳个不停，如打雷一般，多巴胺的快速分泌让我有了冲动和盼头：“郁乙，你吃醋了是吗。”
　　她沉默的良久眼睛不停的眨呀眨：“是。”
　　得到肯定的答复我的心脏慢慢平复温柔的越出胸膛，我笑了起来缓慢说道：“那我们在一起吧，好不好。”
　　她先是瞪大了眼睛随后眸子闪动微抿着嘴唇吐出来一个字，缓慢喜悦 ：“好。”
　　我快被溺死了。
　　溺死在她翘起的嘴唇，弯弯的眼睛上。
　　“那我可不可以让你做一件事情？”
　　“什么事？”
　　“哭一个。”
　　“啊？”
　　温馨的氛围瞬间被碾碎。
　　“我觉得你特别特别爱哭，而且哭的那个点不太一样，所以你确定不喜极而泣一下吗？”我笑。
　　她摇摇头，眼睛却是红的。我笑翻了天：“我以后叫你哭姐好不好，你真的太爱哭了。”
　　“不好。”她收住眼泪。
　　“我觉得挺好的啊。”
　　“和我的气质不符。”
　　“我偷偷的叫不让别人知道好不好？”
　　“不好，世上没有不通风的墙。”
　　“那怎么办啊，我真的觉得这个名字很好啊。”
　　“……那……你随意吧。”
　　“好滴。”
　　“你真的想好了和我在一起，不是冲动吗？”郁乙的下巴搁在我的肩膀上。
　　“是想好了，也是冲动。”我说，“反正我这一刻特别特别喜欢你，喜欢你到无以复加。”
　　“以后呢。”
　　“以后也会喜欢你，越来越喜欢你，然后喜欢变成爱。”
　　郁乙低声笑了起来：“你怎么这么会拿捏人呢。”
　　“嗯？是吗？”
　　“是啊。”
　　“反正我喜欢你啊，我一点也不想吊着你。喜欢就喜欢了，同性恋也没关系。”
　　“好。”郁乙眼睛眨呀眨又红了。
　　“衣服给你放这儿了。”郁乙把衣服搭在凳子上。
　　我最后问了一遍：“你确定今天不跟我拍照吗，我好不容易画了个这么精致的妆欸。”
　　“早上拍了的。”
　　“可是早上拍的时候你没化妆啊。”
　　郁乙无奈的笑了：“那拍吧。”
　　“拿你的拍，苹果的拍出来好看些。”
　　“好。”
　　郁乙飞快的拍了两张便收了手机：“你先洗澡。”
　　“好的呢。”
　　郁乙的短袖也蛮大把下面的短裤也遮得七七八八，我把内衣套在里面没有系上扣子。
　　“吹风机在哪里？”
　　“浴室。”
　　“嗯？我没看见欸。”
　　“洗手池下面的柜子里。”
　　“好，那你等我吹个头发，五分钟。”
　　“没事，我不急着洗。”
　　“OK。”
　　郁乙进去洗澡的时候都差不多十一点了，我躺在床上等她等得昏昏欲睡。终于听见浴室门卡擦一声响，我翻了个身眼睛却始终睁不开：“你洗完了啊。”
　　“对。”
　　“我实在太想睡了，我先睡了。”
　　“好。”
　　“你也快点睡。”
　　“好。”
　　听到回到我脑袋埋进枕头里一下便睡着了，迷迷糊糊见我听到了关灯的声音，打了个翻身转到里面去给她留出位置。
　　整个房间都安静下来，只听见电风扇呼啦哗啦的声音，郁乙睡在我旁边似乎睡得不是很好，时不时的听到她打翻身的声音。我觉得有些吵闹，一把按住了她：“睡吧。”
　　“嗯。”
　　次日一早醒来时郁乙已经买好了早餐正坐在画架前画画。
　　“画完了吗？”我问她。
　　“还没有。”
　　我穿好拖鞋：“要不要把画架转一个边？我可不确定我会不会看见。”
　　“不用转。”
　　我的嘴角裂开：“这回怎么让我看了？”
　　“因为快画完了。”
　　“你不应该回答因为我现在是你的……女朋友吗？”我思考了一下称呼。
　　“不是。”
　　我瘪瘪嘴，咬了一口包子：“行吧，原来成为你的女朋友是没有这一项特殊待遇的。”
　　郁乙笑了起来：“画的是你，你当然可以看。”
　　听到这话我瞪大眼睛哒哒哒的跑过去，果真画的是我——是我们两人的合照。昨天穿蓝裙子拍的那张。
　　“把我画得真好看，”我笑着，“你画了多久了？”
　　“三个小时左右吧，还有一点没画好等下接着画。”郁乙放下笔去浴室洗了个手。
　　我看了眼时间：“你六点多就起来了？”
　　“是啊，兴奋得睡不着觉。”郁乙笑着。
　　“那我真荣幸。”
　　“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