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幻]她高居于王座之上》纳西瑟斯sss

21、第 21 章

　　黑发少女很快就收回了视线，轻描淡写地抓住了一个侧身冲向她的魔物，从说不上是不是脖子的地方拔掉了它的头，轻松得就像那并不是一个活物的头，而是一个酒瓶的橡木塞子。

　　淋漓的黑血泼上她无悲无喜的侧脸，没有感情的魔物好像也被她的举动激怒，前仆后继地往她的方向扑，侧面减轻了其他人——主要说的是城主府卫兵——的作战压力。

　　莫妮卡明白，黑发少女知道她的尾随，且并不介意，但现在她说不准了。

　　依照对方对人和魔物都视同一律的态度，莫妮卡猜测，对方可能是觉得她很快就会死，也就不在乎她的冒犯了。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莫妮卡有些瑟缩，定了定心，提剑向魔物更少的方向走去。

　　在洛亚德人离开之后，混乱的战场恢复了几分秩序，但不多——城主府卫兵哪里受过这种苦？

　　魔物潮带来的恐惧比人要大得多，加上圣殿骑士也无暇指挥战场了，除了他们之外，其他的勒坡士兵都进入了凭本能作战的状态，不成队形。

　　所谓的本能，“战或逃”——有相当一部分勒坡士兵选择了逃，编外的佣兵可能是因为城主府给的委托费实在是太多了，求财欲压过了求生欲，选择留下作战的人竟然并不少。

　　莫妮卡选择了“战”，即使身侧已经有好几个跟她穿着相同制服的人慌忙地往城门的方向逃，她也不会与之合流。

　　黑发少女看起来对这个世界那么厌倦，都在尝试拯救世界，还顺便救了自己一命，那她就干脆好好活着，至少杀多几个魔物再死吧？

　　莫妮卡逆着人群前行，有两个穿着卫兵制服的人与她擦身而过，表情却不慌张，反而还显得有些气急败坏。

　　风将两人的声音送到她的耳中。

　　“你没看到她是怎么杀魔物的吗？你指望现在我们两个人就能趁乱把她抓回去？”

　　“该死，她可是上好的材料！甚至对深渊之毒都有抵抗性！”

　　简短的对话，庞大的信息量。

　　别人或许听不懂这两个人在说什么，但是一直关注着黑发少女的莫妮卡听明白了，她霍然转身，冲动地想抓住这两个人，可那两人早已淹没于其他选择了逃跑的城主府卫兵之中，再也找不到行迹。

　　*

　　高明的猎人会以猎物的姿态出现。

　　露娜歪着头听面前这个气喘吁吁的城主卫兵讲述刚刚发生的事情，又在她状似无意地用手指轻点裤缝时尴尬地停止话头，讪讪笑道：“这……这也是我的猜测，总之，谢谢你的救命之恩。”

　　闻言，她面上浮现出一丝细微的满意，轻轻颔首，转身的背影十分潇洒，谁也不知道她就要去奔赴一个圈套，一张巨网。

　　大战虎头蛇尾地结束，在天将亮未亮之时，露娜和其他人一齐清理掉了从卡格南汤原野来勒坡城门口自投罗网的魔物。

　　时过境迁，她早已不是最开始的预备骑士，连上战场的资格都没有。

　　她是守护帕拉斯夜月而沾满鲜血的镰刀，在辛西娅的运作下，她也将成为拱卫那轮将永悬于天际，日夜明亮的月身旁，最闪耀的星。

　　因此，真正拥有吸引魔物的体质也无关紧要，她只会在深渊对大陆新主的挣扎反抗中越变越强。

　　花蕊品尝老去的晨露，树木舒展枝叶呼吸逐渐温暖的空气，整座城市本应在太阳露出头时便清醒过来，又在大战后理所当然地沉寂。

　　城主府的手脚很快，像是在迫不及待地向露娜宣告他们的无能，正派卫兵巡城，告示也新鲜出炉，贴在街角巷尾的墙壁，试图以强烈谴责洛亚德的方式，激起市民的同仇敌忾之心，枉顾他们昨晚如何遭了那么一场无妄之灾。

　　露娜牵起嘴角，礼貌地没有笑出声来。

　　“我数三声，立刻开门！我们怀疑你是洛亚德的内应，泄露了勒坡的城防信息，不开门将有叛城罪，寻衅滋事罪等数罪并罚等着你！三！二……”

　　没等将兽人卫兵用手中的剑在最后一个未落下的数字之前戳开门锁，破旧的木门霍然洞开，剑尖只差一寸就戳进了这个瘦弱的黑精灵单薄的胸口，吓得对方两股战战，却仍然坚持着开口，“你们怎么能将莫须有的罪名按在无辜的市民身上！”

　　露娜干脆两手抱胸，倚靠在身后的气生根上，观看这场在真实世界当众上演的滑稽戏剧。

　　如果是在吟游诗人的口中，这会是什么样的一个故事呢？

　　被冤枉的黑精灵女孩倔强地与权威对峙，坚决不承认这盆他们泼在自己身上的脏水，兽人卫兵被她身处逆境仍然明亮的眼神所打动，在重重看守之中，找了个机会将女孩放走。黑精灵女孩深感城主府之昏庸，决定离开这个城市，多年后他们重逢，两人已不再年轻，但已经退休的兽人卫兵仍然为一如当年的女孩而动容……

　　多么完美的爱情故事！

　　比现实还要真实，因为现实孕育艺术又高于艺术。

　　露娜等到两方人马都离开了此处后，直起身来，曾代表一个普通女孩对安全感和家的认知，老旧而结实的木门轻轻合上，刻意加重了几分的脚步，逐渐盖过了地上两条物体拖行留下的痕迹。

　　她按照原定的计划，准备去佣兵酒馆提交任务，拿回她心血来潮赚来的赏金。

　　在明知佣兵酒馆与城主府和万象殿堂早有勾结的情况下，这就是她大方给予他们的机会。

　　勒坡的魔物潮和帕拉斯的根本不是同一重量级，她简直不要太游刃有余，轻而易举地发现了来自陌生人两道不怀好意的目光。当然那个卫兵女孩的提醒是意外之喜，这样露娜也好稍微准备准备被抓之后狼狈的神情。

　　那柄不合手的重剑早已被她收进了空间戒指之中，现在唯一可以看出她并不是普通人的痕迹，就是她身上那套沾满魔物血迹还未被腐蚀的皮甲。

　　除此之外，可以说此时的露娜毫无防备。

　　她进入了集市。

　　人生不会因战争而暂停，就像集市有零星的摊主期待还有还敢出门的不要命客人光临，就像城主府已经不再掩饰他们需要“材料”的事实，用合法或不合法的手段抓走一些被当成“洛亚德内应”的人。

　　勒坡监管松散，注定战争兴起时，会被来自他城的内应穿成筛子。他们中间或许有不那么无辜的人，但最终无论是无辜还是活该，都会一起变成笼子里的动物，用统一的编号称呼，拥有同样的命运。

　　如果能看见露娜身体里魔力流动的轨迹，就知道她体内汹涌流动的魔力此刻正蓄势待发，几乎要控制不住雷元素的外溢。

　　露娜对压制它很有经验，静静等待为自己编织好的网笼罩下来的瞬间——

　　“停下！我们查到你是在战争发生的前几天才来到勒坡的外乡人，请你配合我们的调查，举高你的双手跟我们走！”

　　看看，他们甚至懒得找个像样的借口了。

　　露娜撇撇嘴，身体却表现得像个机敏的佣兵，瞬间就将空间戒指中的大剑取出握在手上，做出警戒的样子，“我来就是找口饭吃，你们凭什么抓我？”

　　见她拒不配合，已经抓了数十人而无往不胜的城主卫兵闻言握紧了手中的武器，心中骤然生出被忤逆的恼怒，将借来的权力以题发挥，“很好，看来你已经不打算掩饰你是洛亚德探子的事实了！抓走！”

　　为首的卫兵一挥手，身后早已蓄势待发的卫兵们朝她冲来，她佯装疲惫，左支右绌地躲避四面八方而来的攻击，手中挤出一丝微弱的雷电，又散逸在空气之中，十足鏖战之后气力不继，被人截杀途中的亡命佣兵形象。

　　这些卫兵昨晚守着城的那一批，就是早早就逃离战场的懦夫，不然他们不敢如此小瞧露娜，用一根半粗不细的麻绳捆住露娜的手就算完事——不过面对几十个“训练有素”的城主卫兵还能支撑那么好一会，足可说明露娜的战力了。

　　集市中的摊主不多，胆子却很不小。

　　——谁能想到为了“活着”而努力，也可被称之为“亡命徒”？

　　露娜被压住脊背，双手反扣在后，艰难地偏头左右看看，大多是选择袖手旁观的，还有几个似乎想拿摊子上摆着的瓜果或小玩意丢她，又担心浪费了自己的货。

　　只有一人是不同的。

　　她的视线很沉重，沉甸甸地压在露娜的脊背上，让她一瞬间就抓住了源头。

　　是那个卖金刺果的女人。

　　战争是如此突如其来，但是一夜过后总能反应过来，即使是每日需要出城去田野中检查作物的德鲁伊，也不会再需要工作，但此时女人的摊位后还是只有她一个人，就像露娜第一次见她时一样。

　　不一样的是，她原本在看到露娜之后陡然燃起来的希望，在露娜被城主府卫兵抓住之后，便烧得殆尽，剩下一抔灰。

　　而这一把希望之火，带着酷烈的毒性，将她的灵魂也一起腐蚀掉，随着无处不在的风，悄悄地一并落在露娜的肩头。

　　露娜没有要回应的意思，只是她的脊背在此时被某个卫兵用力按了一下，本就沾了些鲜血的额头磕在了勒坡的土地上，浑浊的液体沾上带着硝烟味道的尘土，仿佛无声的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