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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将就 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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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一川的这部电影终于杀青了。这是他第一次拍现代军旅剧,可是吃了好大的一番苦。为了拍这部剧,不仅进组前就剪短了头发,还把它染回了黑色,形象方面的改变还是次要的,自己被扔进了真正的部队,跟随新兵连训练了整整一个月,真正地脱了一层皮。紧接着进组,主要拍摄地点就是金鸡岭,这是个偏远的山区,条件相当不好,吃住都偏简陋,这就算了,最麻烦的还是蚊虫多,防晒液、防蚊剂每天要抹好几回,搞得身上总是感觉油搭搭的、腻得慌。导演是军旅出身,不像以前遇到的那些导演善解人意,好说话,整个拍摄期四个多月,除了签约的时候就已专门提出在11月份有一个品牌拍摄,自己必须离开一个星期外,其他的时间都得老老实实待在组里。有个女配悄悄轧戏,被骂了个狗血喷头,差点被换掉角色。这个剧组还启用了两位资深老戏骨,这两位不仅戏好,脾气也是出奇地“好”,一不如意就要骂人,总是抱怨现在的年轻人不敬业不专业,偏偏军旅剧主要还就是年轻人多,两位对上年轻人也不怵,战斗力超强,弄得两代人的关系一度很紧张。本部戏的女主角,算是一个冉冉升起的新小花了,平时都是被人捧着的多,却接连有几次因为台词不过关或者接不住戏给他们骂哭了,他们比导演还严苛,但导演尊重他们,甚至还很捧着他们。他们的戏真的很好,不过据小道消息说,他们的片酬还不足自己的十分之一,想到这些,自己有些惭愧,但这就是现在的行规,就是市场。
拍摄时自己也经常不服气,不想总是看他们不渝的臭脸,自己唯有背后多多努力,收工后还不停地揣摩人物,认真地背台词,只求能努力和他们搭上戏,反正这鸟不拉屎的地儿也没什么好玩的可以怎么分心,连游戏也玩腻了。他们是前辈,自己做得不够好,给他们骂也就骂了,但有时候,自己也有自己的见解,虽然这是军旅剧正剧,但毕竟描写的是现代的年轻人,而编剧显然对年轻人也不够了解,让角色说出来的话,老气横秋的,都不像年轻人了,也没有我们日常用的那些网络用语,有时演得就有些尬。而自己有时倔脾气上来了,就要跟导演掰扯说理,就这么着,偶尔,导演也会听自己改戏,那两位前辈,倒因此反而对自己客气了,拍完戏,还交上了朋友。其中一位前辈的戏提前杀青时,还把自带的两包好茶非要送给自己,倒是因此结上了两位忘年交。
趁这次杀青,手头工作告一段落,张一川还抽空回了一次家。
已经是十二月下旬了,这是自己今年第三次回家。
婆婆身体状况还不错,听爸爸说,体检的各项指标都好,就是略有些高血压,连摔断过的那条腿平时也能较自如地走路,除了阴雨天翻疼。但她的头脑却愈发糊涂了,看着他一直叫一山,乖孙儿、大孙子哎,自己跟她解释了自己是一川,可是过了一会儿,又喊:山儿,乖崽,来吃陈麻花撒!
晚上全家一起聚餐的时候,伯娘问自己,一川什么时候结婚啊?后来又改口,哪怕把女朋友带回来给大家看看。大伯也说,你得快点结婚,多生几个孩子,你可是咱老张家唯一的男丁了,肩负重任!父亲附和着大伯,他兄弟俩感情好,意见往往一致,这几年愈发一条心了。而妈妈虽然没有就着这个话题发挥,但也是用期待的眼神望着他。
一年多前“天问”热播时,网络上铺天盖地的热议、头条,各种好的坏的善意的恶意的评价,给家里人带来的压力也很大,妈妈好多次电话暗示自己,拍戏就拍戏,不要弄假陈真,要分得清戏和生活。其实那个时候,自己早已经过了“割裂期”了——这部戏是自己从业以来付出最多情感的一部,倾注了自己的全部身心,自己最难受、出不了戏的时间是刚拍摄完那部剧的那段日子,到后来剧播出时已经是时过境迁了。
后来又被全网黑,家里人又来安慰自己,说让自己不要拍戏了,回家吧,改行吧,随便找个工作,不找工作也可以,先歇着。伯母也说,自己可以到她娘家的企业去工作。其实那时候的自己,已经被磨炼得心很大了。后来自己立下规矩,无论工作时如何顶真、如何投入,工作结束时,一定要尽早、及时抽身;对于社会上、网络上的捧杀还是打杀,自己都要清醒面对,武装好自己,给自己的心建设一个堡垒保护起来,任他风吹雨打,不必受太大影响。
但今晚家人们的这个家常话题,搞得自己压力很大,晚饭都有点吃不下去。其实自己有点怕大伯和伯娘,他们在当地算得上是成功人士,以前是何等的意气风发,但他俩现在没有了哥,好像失去了精神寄托,两人一下子就显老了,曾经那么爱美、那么考究的伯娘,再也没有以前那般锋利,那么颐指气使了,现在整个人气质特别“老气”,和大伯也很少呛了,大伯对她也更顺从,听妈妈说,两人现在特别平和,对内对外都没有了锋芒,但也没有精气神了。妈妈说,她宁愿他们经常争执争执,起码生机勃勃地。
家人们都催生了,可自己确是连个正经女友都没有,说起来挺不孝。但说实在的,自己也根本没有要定下来结个婚生个娃的打算,总觉得这些离自己很遥远。也许这辈子都不想。
另外一个对孩子曾那么执着过的,是苏樱。可是她自己后来也打了退堂鼓。也是,国内根本就不具备那种环境和条件。她也不容易。
在惠斯勒小镇的那天晚上,两人都喝了酒,自己当时趁着酒兴跟她说过,可以给她一个孩子,不必用“试管”的方式,虽是酒话,也是真心。她其实挺好,真挺好,跟自己平时接触到的女生都不同,很独特,不少观念方面和自己很契合。很久以前自己就知道她,聪明、漂亮、高智商、高学历、善解人意、踏实稳重、也不失可爱,那时的哥是个多么心高气傲的人,还不是对她痴心一片,他们那段故事,自己当时虽然不大,可也是知道的;今年再见,她和以前比,更沉静了,浑身交织着一种精英感和女人味相融合的气质,是自己挺欣赏的类型,甚至在她偶露脆弱的时候,自己对她产生出心疼的感觉,希望能帮她走出心灵的困顿,过上幸福美满的生活;这次抽出时间和她相处了几天,又对她产生出来一种微妙的感觉,她的纯真、孩子气,她的笨拙、厉行节约的烟火气,都能打动自己,自己总想撩撩她、逗逗她,甚至在她真情流露、她流着泪说“再没有孩子了”的时候,让自己心疼不已,甚至真的情动。
很奇怪,拍戏的时候,也有和女演员真情流露的时候,但那时也清醒地知道自己是在拍戏,戏完了,情也结束,还有下一部戏在等着自己呢……和萧子昇的“天问”除外,那是另说。
可是那天晚上,自己抱着她的时候,当时是真实地产生出想呵护她、照应她、拥有她的感觉的。当然后来酒意上来,稀里糊涂地睡着了,第二天她还跟自己发了脾气,像只炸毛的猫,还挺有趣。
又没做什么,她反应还挺强烈。她不喜欢自己这样,那就算了。自己对她必须是尊重的,其实,在女人这方面,如果自己有需要,还会缺吗?只是自己不随便去付出罢了。
说回来,既然两个人都有“孩子”的需求,且又有这样的渊源,凑在一起也不错啊。容易互相理解、能够互相照应,不是吗?
想到这里,看看手表,时间是晚上九点多,还不算晚,不由发了个消息给她:
“睡了吗?”
“未,有事吗?”
“有……还记得在惠斯勒最后那天的那个晚上,在饭桌上我跟你说过的话吗?”
此时苏樱还在老家,看到他发过来的信息,想起那晚他说的话:你别哭,孩子,我给你……心里一激灵,不知道,他指的是这个话吗?还是别的什么?又想起白天和陆纭的闲聊,尴尬癌都要犯了,索性装死,不回他的信息。
“怎么了?不说话了?在吗?“
“……”
“苏樱——苏樱?”
持续装死,只能装死。
后来,那边也,没有了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