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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九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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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山月出来才发现,外面竟然下着鹅毛大雪。她阖眼抬头,感受着雪花落在她脸庞融化成水。
然后她提起剑,脑海中回忆着和他过招的那些动作,在雪中舞出一个个剑招。
“山月。”
她猛地睁开双眼,看到三步外,负手站在盛放的白梅树下的花辞树。
她手上剑招未停,朝他直冲过去。
“我来带你……”
他向她敞开怀抱,宛若没看到已经没入身体的长剑。
一切只发生在一瞬间。她一年没能做到的事情,却在这一刻做到了。
山月有些不可置信,她颤抖着松开握剑的手,向后退,却被他一把拉进怀里。
她的脸埋在他的怀中,而她插入他心口的剑,就在自己脸侧。
这把剑上次见血,还是插入她的胸膛,而这次,却是直接贯穿了他的心脏。
离得如此近,山月第一次闻到他身上的气味。清冽干净,像冬日微凉的阳光,又像夏日清新的草木。
他垂着头,在她耳边轻声呢喃。
“山月……我来带你回家。”
山月僵硬地抬起手,环住他的背,摸到了一片粘腻湿热。
她呆愣道:“我有家,我不能跟你走。”
他好像很费力地轻笑了一下:“傻姑娘。那里不是你的家,有爱人的地方……才是家。”
他知道,他竟然都知道。
山月脑中一片空白,她张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我是,真的想娶你,想护你,想给你一个家……咳咳……”他的头抵在她的颈窝,山月感受到他咳出的血浸湿了自己的肩膀,但他紧紧箍住自己,她想推开他看看他,却动弹不得。
“山月,我啊,我好想念在无妄山的日子,我住的那个木屋,可以看到一望无际的无妄海……我真想带你去看看,你肯定会喜欢的。”
他的气息越来越弱,意识也逐渐涣散,山月几乎听不清他在说什么了。
“山月,”他艰难地抬起手,摸了下她的头,“我不疼。山月,你别哭,我还从来没见过你笑呢,你别哭……”
“别难过,别哭……”
她没有哭。她已经忘记了怎么哭,也不记得如何笑。
白色的花瓣纠缠着雪花在风中悄然起舞,花辞树两手无力地垂下,再没了声响。
冰天雪地里,一树梅花下,一对黑白相拥的人仿佛被时间定格了。
雪落了他们满头满身,冻结的空气中只能听到男人怀中传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呼唤。
“花辞树……”
……
时间好像倒回到半年前阳光明媚的一个午后,花辞树坐在山月身旁,陪她一起看着话本子打发时间。
本来昏昏欲睡的他突然看到话本上的一行诗,醒了神,指着这句诗对她道:“这句写得好,山月之前可曾见过?”
山月顺着他指尖看过去,摇头。
花辞树微微笑着,低声念道:“他朝若是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头。”
他朝若是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头。
他随意的一句低吟,成了她此生的难以忘怀。
不知过了多久,等到雪终于停了,山月也彻底支撑不住他的身体。
抱着他倒在雪地上时,她突然听到有什么东西从他怀里掉落出来。
是门主令牌,和一封信。
她知道自己应该趁阿苓还没来,立刻把花辞树找地方埋了,拿着令牌赶回去复命。
但是她就是不受控制地打开了那封信。
因为信封上写着四个字:山月亲启。
他洒脱不羁的字铺满了两页纸,而她来回反复看了数遍。
这一刻,山月终于意识到,她弄丢了什么,并且再也找不回来了。
那个只对着她扬眉浅笑的花辞树,再也回不来了。
——山月不知心里事,水风空落眼前花。
——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
是山月自己,亲手辞别了花辞树。
阿苓端着自己连夜缝制好的嫁衣小跑着来到山月的院子,心里念着一会儿姑娘看到这精美绝伦的嫁衣,定会心生欢喜。
门主的喜服她也一并做好了,只是她今日没有拿来,想到两人穿着她做的衣裳拜堂成亲,她就忍不住地咧开嘴笑。
她来到山月房门前,正要叩门,却突然顿住。
下了一夜的雪已经停了,阿苓僵硬地转过身,茫茫白雪,她紧盯着白梅树下的那一片红色。
“哐——”手中端着的木盘摔落,木盘上鲜红的嫁衣也落入雪地。
阿苓回神,转身一把推开房门,里面空无一人。
山月的剑也不在。
她宛如失了魂一般走出来,看到被红色嫁衣覆盖和被鲜血染红的雪地,她大概知道发生了什么。
阿苓扶着门框跪下来,无声痛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