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蛊》白芍儿

11、第十章

　　—第十章—
　　万蛊门门主被刺客刺杀身亡，万蛊门下近百名门众全部解散的消息，在江湖甚至朝廷上，都引起了很大的轰动。
　　人人都在探讨，是谁杀了那个武功绝世凶残至极的门主，万蛊门又为何要一夜之间匆忙解散，而不是推选出个新门主来。
　　但这些都不是楚澜关心的事。
　　自花辞树身死的消息传出，已经过了三天两夜，但山月还没有拿着令牌回来复命。
　　他几乎已经断定，要么是山月刺杀失败，花辞树杀了她，然后传出他身死的假消息，就是为了引自己出现。
　　要么是她真的杀了花辞树，但她没能找到令牌逃回来，已经在杀了他的一个时辰后死了。
　　就在他准备下一步谋划之时，山月却在这夜回来了。

　　楚澜坐在轮椅上，看着破门而入的她，险些没能认出她来。
　　只因她那一身不知从何而来的白衣，和一头披散着的白发。
　　“山月？”他犹疑着问道。
　　山月走近他，把令牌扔到他怀里。
　　楚澜一时有些无法接受，他看看令牌，又看看她，沉默半晌，先问出了那个他最想问的问题：“你真的把他杀了？”
　　山月的脸在白发的衬托下显得更加面无血色，她眸中也没有一丝光亮，似乎比外面的夜色还要深不见底。
　　她还是如往常一般面无表情的模样：“杀了。”
　　楚澜知道她不会说谎：“那你，那你是……过了那么久，你却没有死？”
　　山月递给他一封信，答非所问道：“这是我在无妄山的木屋里找到的，是花辞树的阿娘，花颜留给你的。这信少说已经写了十几年了，或许当初你去杀了她时，并没有给她机会说话，后来也没有在木屋内找到这封信，不然，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楚澜已经苍老的面容写满了不解，他攥着信，却没急着拆开，反而是继续问她：“你去了无妄山？你是把花辞树的尸骨带到那儿埋了？你的生死蛊呢？你的头发，又是怎么回事？”
　　山月等他一个个问完，淡淡道：“我带着花辞树的尸体，从万蛊门去到无妄山，等发现时，头发就白了。”
　　说到此处，她的面色突然柔和了下来：“或许是因为，我皱眉太多次了。”
　　楚澜听的云里雾里，她这样一夜白头，分明只能是悲愤交加郁结难抒，导致内息紊乱功力激荡的结果。
　　“我没有看她写给你的信，但我估计，剩下的你想知道的，都在信里了。”山月看着他，不悲不喜，也不怨不恨，“我也有一个问题，实在不知道问谁了。”
　　楚澜道：“你说。”

　　山月第一次如此挺拔地站在他面前，垂眸俯视着这个如今只能坐在轮椅之上，却也养育了她十年的男人，她不行礼也不下跪，说出的话也不再卑微顺从：“你知道如何才能让花辞树活过来吗？”
　　楚澜愣了，觉得自己似乎听到了一个笑话。
　　“你想让他，活过来？你后悔杀他了？”
　　山月握紧拳头，指甲几乎要掐进肉里。
　　她点头道：“嗯，我后悔了。”
　　楚澜大笑几声，笑声粗砺沙哑，等他笑够了，又狠了眉眼对她道：“山月，你爱上他了。你还真是傻，区区一年时日，竟让你以为自己拥有了爱的能力？你只是一个被我利用的棋子，爱……你配吗？”
　　山月神色迷茫，轻声道：“我不懂。”
　　楚澜讥讽道：“你永远也不会懂。”

　　“你知道，如何才能让花辞树活过来吗。”山月不死心地又问一遍。
　　楚澜一声冷笑：“想让他回来，除非这世间山崩海陷，日月逆转。”
　　她默然良久，对他道：“我走了。”
　　楚澜手中的信纸快要被他捏碎：“你这是要背叛我了？生死蛊没能杀死你，鬼狼之毒，你也不怕了吗？”
　　山月没有任何感情地望着他，像是在透过他看着自己这十七年的岁月。
　　“我已完成你交给我的所有任务。更何况，你的毒，他替我解了，他说了，我是自由的。”
　　“这里不是我的家，我要回我真正的家去了。”
　　“你便守着这仇恨，拿着这令牌，继续困在这里吧。”
　　“我走了。”
　　山月不再停留，转身离开。
　　楚澜凝视着她一头白丝在月光下熠熠闪烁，最终消失在了浓浓夜色之中。

　　那封花颜留给楚澜的信，他在三日后才打开来看。
　　信中寥寥数句，毫无叙情之言，只是用最淡然的语气讲述了当年之事的真相。
　　他想起了自己与花颜用生死蛊的初衷。为了在平北将军那里护下她，他让花颜拿出生死蛊，她身体里引入雌虫而他自己引入雄虫，平北将军知道杀了花颜他也会死，而他对五皇子还有用，所以只能暂时作罢。
　　但到了最后，却是自己心生妒恨，杀了这个他曾用生命爱护的女人。
　　在那天，已经形同废人的鬼煞门门主疯了。
　　人们只看到形容痴狂的他三步一踉跄地离开鬼煞门，冲进了闹市。明明双腿都很难支撑他正常行走，却还大笑着一手拿剑胡乱挥舞，让人无法靠近。
　　然后他就这样消失了。
　　没人知道他去了哪儿，疯了的他是死是活。

　　鬼煞门群龙无首，没过两日，当今圣上寻了个由头，说是鬼煞门一直在秘密协助不久前斩杀的叛国逆贼五皇子，还刺杀了衷心追随太子的万蛊门门主，将鬼煞门一夜屠尽。
　　短短十日内，江湖上势力盛极的两大暗门，解散的解散，屠门的屠门。
　　这些大人物的生生死死，最终也只是成为了平民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很快也没人再好奇这些故事背后的真相。
　　直到白发女魔头的出现，人们才又想起这段尘封的往事。

　　他们都在说，这个神秘的女子，一直在等山崩海陷，日月逆转的那天到来。
　　只有山月自己知道，她在等的，只是一个不可能的可能。
　　她在等的，是一个永远也回不来的人。
　　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