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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倔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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绵绵细雨中,季予抬头与少女担忧的双眸对上。她的眸子里满是温暖,透过雨帘撞在他的心头。
她刚刚说什么?
担心?
因为他不打一声招呼就走便担心了?
季予长长的睫毛上沁着小小的雨珠,额前发丝湿润,让他的面孔看起来更加苍白瘦削。
容嫣伸出白皙细长的手指,轻轻的将他额前的湿发撇开,露出一张俊美的脸。
少女的指腹上带着淡淡的温热,所到之处,像是点燃了一簇小火苗,烧的季予的心逐渐温热起来。
“朝阳公主,质子刚刚冲撞了二皇子殿下,理应受罚,还望公主遵循大齐律法,切勿包庇质子。”
开口说话的,是二皇子身旁的人。是一个身穿白衣的少年,身姿挺拔,立如芝兰玉树。面上总是带着温良和善的浅淡笑意,腰间别着一枚玉佩。
容嫣瞳孔微震,脱口而出:“昌平侯?”
这个人,长得和她梦中的那个人一模一样,只是稍显年轻了些。
白衣少年也愣了愣,随后恭敬说道:“昌平侯乃是家父,公主莫非认识?”
是了,这个时候的楚宇珩,因为武艺高绝,被送入宫中,贴身保护二皇子容恒。
容嫣看着那人,又恨又惧。
她知道,在不久的将来,自己便会嫁给这个少年,最后死于这个卖国贼的剑下。
“并不认识,只是在父皇那里看到过齐国八大功勋的画像罢了。”容嫣眼中的情绪很快消逝,淡淡的说道。
齐国建立至今,一共有八大功臣,昌平侯便是其中之一。
“原来如此。”楚宇珩有些骄傲的笑了笑,然后意有所指的说道:“公主乃是金枝玉叶,身份高贵的很,切勿被某些烂泥污垢沾染了。”
他的话说的明显,就差没把季予的名字说出来了。
二皇子身后的宫人们哈哈大笑起来。一片哄笑声中,季予缓缓抬起双眸,那双狭长凌冽的眼眸阴郁漆黑,看着眼前的那些东西,像是一个死物。
他们说的没错。一个连阉人奴仆都能随意欺负、低贱到尘埃里的烂泥,怎么配待在金枝玉叶的公主身边?还妄图得到关怀?
季予为自己那一瞬间的动摇感到可笑。
他眼底木然,欲要后退。只是还未退出伞下,便被少女拽住了袖子。
不但如此,少女还将那把锈着海棠的骨伞往他头顶移了移,为他挡雨,温软的声音在他耳边小声说道:“别怕,我会保护你。”
季予抬头看着他,面上尽是错愕。
他小的时候,剑练错了被那个男人打,母妃也总是护在她的面前,柔声对他说:“别怕,有我在。”
时隔多年,他又在除母妃之外的人那里得到了这样的温暖。
容嫣看着二皇子身后的一干人等。说道:“看来你们是没将我前日的话放在心上。”
“你们刚刚说,质子殿下冲撞了你们?那倒是说说,如何冲撞的?”
她可不相信现在这样性子温良的小可怜会主动冲撞容恒。小可怜身上有伤,高烧刚退,这种情况下怕是巴不得这辈子都别在看到容恒这个讨厌鬼才是。
容恒捂着流血的额头,指了指地上的东西,扭曲着脸面,呲牙道:“这个贱人毁了我的兽夹,惊扰了我的猎物,害我今日血本而归!”
“原来是这样。”容嫣轻点了下头,语气柔和的跟软面团子似的,看着好欺负极了。
容恒看容嫣的模样,还以为她是妥协了,表情更加得意,以为占了上风,正要开口继续说些话,却被容嫣打住了话头。
“当真是好大的胆子啊!”容嫣冷冷笑着,变脸变得飞快。她语气有力,调理清晰的道:“居然在宫中私放兽夹,还公然捕捉猎物,你们是将偌大的皇宫当成什么了?”
“狩猎场吗?!”
楚宇珩一看事情发展的不太对,连忙站出来说道:“公主,这都是误会,我们没有……”
“那你倒是好好解释解释这个。”
容嫣将兽夹扔到楚宇珩身上,一副懒得再看你狡辩的样子。
楚宇珩一噎,短短几日,便和她撞上两次,次次落于下风。令他不由的对这位公主刮目相看。
真是好一个伶牙俐齿、偷换概念。
容恒第一次认清这个刚刚回宫的朝阳公主,根本就不是什么好对付的善茬儿。不但如此,她还铁了心的要与他们作对。
眼下这个亏,他是吃定了。
“二皇子殿下若是没什么事,我们便先行一步离开了。”
容嫣朝后看了一眼,便带着季予离开了。
看着容嫣离去的背影,容恒终于按捺不住心中的怒气,肥硕的手握成拳头,狠狠的打在楚宇珩的身上,发泄怒气。
楚宇珩被打退两步,低着头,一声不吭。
“你最好在最短的时间内,将容嫣这个贱丫头娶回去,别再让她坏我们的好事。”
“是,二殿下。”
……
细密的水珠落在地上,溅起一串串小小的圆圈,湿寒的空气里夹杂着寒风,这般恶劣的天气,鲜少有人愿意在外走动。
“不行!你不许走!”
朝阳殿内,容嫣张臂拦住欲要下床的少年。
“我刚刚才为你上好了药,重新包装了伤口,万一你出去又受伤了怎么办?”
他看着就不是个会照顾自己的,再说深宫险恶,他又是个无依无靠的,万一又碰上了今日这事可怎么办?
她断是不能看着他的双腿有缺陷的。
“多谢公主好意。”季予看了一眼容嫣,然后声音中带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意,道:“不过,这都与公主无关。”
容嫣:“当然关我的事,我是齐宫公主,你是晋国皇子。来者是客,你来我们齐国,我自然要好好招待你。”
“客?”季予嗤笑一声,尽是讽刺的说道:“公主说笑了,在下不过是个质子,说难听点,就是个被囚禁在齐宫的犯人。”
质子是什么?这位公主不会不知道吧!
容嫣从未见过如此倔强之人,他都身陷如此境地了,还瞎折腾什么?而且……
“你还没吃饭吧?我让御膳房给你准备了吃食,填填肚子吧!”
她歪了歪头,眼神纯良清透,嫣红的唇弯了起来,笑意盈盈。
她话题转变的太快,季予有些没反应过来。被这干净纯粹的笑容,晃的神情恍惚了一下。
容嫣将糕点一分为二,递给了他一半,另一半自己塞到嘴里,吃的津津有味,含糊不清的说道:“御膳房的苏婆婆做的糕点可好吃了,你也尝尝。”
她自打出生起就被送到了静安寺,吃的喝的无外乎清汤寡水。小时候母妃去看望她时,给她带了两包糕点,令她时至今日,始终念念不忘。
季予已经两日未吃过东西,肚子已是饥肠辘辘,独属于食物的香甜味道传入鼻息,身旁的少女又是这般不遗余力的邀请他。
他看了一眼少女,而后才缓缓拿起了桌前的另一半,放入自己口中。
不到半柱香的时间,整整四盒糕点被吃完,容嫣唇角露出笑容。
他乖乖吃东西的时候,总是不紧不慢。
她想起这么久了,她还不知道这位质子叫什么名字呢。
“你叫什么名字呀?”
容嫣问他,没听到他回答。于是眼珠子转了转,笑着先报上自己的家门,道:“我叫容嫣,容易的容,嫣然一笑的嫣。”
许是因“吃人嘴软,拿人手短”的缘故,少年虽然还是谨慎,但不再如先前那般抵抗。
他慢条斯理的用锦帕将唇角擦干净,垂着眼,如鸦羽般浓密的睫毛扑朔着,扯了下唇角,绯红的薄唇张了张,道:
“我叫——季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