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拯救未来暴君失败了》叶晚乔

5、招惹

　　殿内安静一片，只有少年轻而淡的声音，清晰的落下。

　　“季予？”

　　少女的声音里带着疑惑，季予抬头看了她一眼，看到少女一双杏眸明亮清澈，极其认真的问道：“季予？是予人平安的予吗？”

　　这是师太最常说的一句话。

　　季予沉默一瞬。

　　他的名字，是那个荒淫无度的男人施舍给予的。

　　因着生他的人，是个没什么权势撑腰的舞姬。长得年轻貌美，继而被晋帝强占了，宠爱了几日后，便丢弃不管了。
　　他出生的时候，是在一处孤僻的冰冷宫殿里。那个女人为了生下他，险些丢了性命。

　　这件事情传到那个窝在温柔乡中的男人耳中，男人不耐烦的摆了摆手，扔下了这样一个不堪的名字。

　　事实上，他的一生都伴随着一个“予”字。

　　出生时被人不断的推搡，好不容易长大了些，又被当做货物一般送予了齐国，在牢笼一样的地方长大，每一分每一秒的生命，都掌握在别人手中。

　　除了那个卧病在床的女人，所有人都盼着他早日死去。如果不是后来发现他还有点用处，恐怕已经死了无数次了。

　　他的兄长们，每一个都盼着他客死他乡，而本该和他是敌对方的这个少女，却认真的问他是不是“予人平安”的意思。

　　“或许……是吧。”

　　看着少女明亮如星的眼睛，季予声音干干的说道。

　　“这个名字真好听。”容嫣毫不吝啬的说。
　　“而且，我觉得你以后肯定会一飞冲天，成为特别厉害的大人物。”

　　季予：“别骗人了，我又不是三岁小孩。”
　　“才没骗人呢。”

　　女孩有些赌气的说道，让季予无端沉默了下来。

　　看他半晌没说话，容嫣说道：“季予，你可一定要平平安安啊！”

　　她的身上仿佛带着魔力，宛如被蛊惑一般，季予险些点头。若不是最后的一丝理智强撑着，他当真被面前的朝阳公主给骗了。

　　齐国还晋国近百年来都是死敌，胜者为王，败者为寇，向来没有做朋友的道理。朝阳公主这般反常一而再再而三的向他示好，必定有她的目的。

　　季予闭了闭眼，用力的握了握椅子把手，苍白的手背上青筋毕露，咬牙道：
　　“我要回去。”

　　容嫣不明白她是哪里说错了，她刚刚分明看到他的脸色有所好转。
　　“我是说错什么了吗？”她有些紧张的看着季予，脸上带着几分害怕的神色。

　　季予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做出那种神情，心底更加烦躁，语气多了几分狠戾的说道：“公主，你什么都没错，只是予为质，身份低下，待在你的宫殿之中，公主不怕到时会传出些什么吗？”

　　“原来你是担心我的名声啊！”容嫣松了口气，眸中的惧意荡然无存。

　　季予皱了皱眉，眼神错愕。对于女子而言，这难道不重要吗？况且她还是一国公主，不应该以身作则率先垂范吗？

　　容嫣摇了摇头，道：“我不怕。”
　　在得知梦境中的一切都有可能成为现实之后，她便没有那么多怕的了。

　　“我怕。”季予看着她，淡淡道：“我不想和公主传出任何是非。”

　　容嫣张了张唇，一时无言，只是垂眸看着他的腿。
　　昨日太医才刚给他清理好的伤口，在他的折腾之下，伤口比先前更甚，这会儿锦布上面隐隐约约的渗透着红色的血丝。

　　容嫣妥协了，但也提出了自己的条件：“要我送你回去可以，但是从今往后，我会日日去看你腿上的伤口，直到彻底痊愈为止。”
　　她语气坚定，很是认真的看着他，大有一副“若是你不答应，我便不会放你走”的架势。

　　季予从未见过她这般锲而不舍的人，被他拒绝了这么多次，却仍旧在他身上花费不必要的时间。
　　这个在齐宫带的时间比他还短的公主，真是个怪人。

　　“随你。”季予抛下这两个字。

　　容嫣听到他松口了，面上露出笑意，叫来了几个宫人，吩咐他们准备一顶柔软的轿子，随后亲自给季予将渗透血丝的锦布拆下，换上了干净的。

　　季予看着少女为他的事情忙前忙后，眼神中闪现出复杂的情绪。
　　这位往日只活在传闻中的公主，这两日不间断的出现在他眼前，却让他怎么也看不透。

　　容嫣在为季予处理伤口的时候，心里也如一团乱麻。

　　她从静安寺回宫的路上，不止一次的在心中犹豫，若是真的见到了在梦中的那个暴君，是将他杀了，还是用别的方法，改变梦中的结局。
　　迄今为止，她回来已有两日，短短两日时间里，她有无数次下手的机会，可是最终却都没能下手。

　　那天季予晕倒的时候，刀刃明明已经在她手中，差一点儿就能得到。可看着他苍白羸弱的面孔，最终还是心软了。

　　事情还未发生，梦中的一切尚且还未下定论，这个脆弱的少年什么都没做，她无法对一个没有犯下任何过错的少年动手。
　　况且，若不是他在齐宫受到了那样重的惩罚，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根本没有动他的本事。

　　也是在那时，她的脑海中闪现了另一个主意——

　　既然季予注定要回国继承大统，成为下一任的掌权者，那么她只要获取他一个承诺便好，一个不攻打大齐的承诺，这样所有的困难，也就迎刃而解了。

　　两个人心中各自想着不同的事，如是这般，耗了足有一盏茶的时间。

　　不消多时，文竹从殿外走进来，说道：“公主，轿子已经备好了。”

　　“只是……九皇子殿下来了。”

　　容嫣正准备让人帮她把季予抬起来，免得碰到他受伤的双腿，造成伤口溃烂感染。
　　听到文竹后面的一句话，不由的面上惊喜，下意识的送开了季予的手臂，说道：“子宪来了？”

　　季予只感觉身上唯一的一处温暖轻飘飘的撤开了。

　　容嫣正笑着，便看到一个模样十三四岁的小少年不请自来，进入了朝阳殿。

　　小少年穿着一身青色衣衫，衬的他肤色更加白嫩，他一张脸蛋稚气未脱，和容嫣有几分相似，只是眉宇之间却带着几分傲气。

　　待他站在容嫣面前，手上却是不间断的把玩着腰间佩戴的一枚白玉玉佩。

　　容嫣一母同胞的亲弟弟，正是天家排行第九的容子宪，今年刚满十三岁，最是调皮的年纪。

　　她回来两日，还始终没见到他，本来都打算放弃了，却不曾想他竟是亲自来了。

　　他们姐弟两个并未生活在一处，感情也并不如何浓烈，可只要一想到最后她要眼睁睁的看着弟弟死在自己眼前，便让她无比心痛。

　　“子宪，你的手伤如何了？快让姐姐看看。”
　　容嫣始终没忘记容子宪手上的伤，回宫后的第一时间，她便让春禾送了静安寺师太特制的药膏过去。

　　容子宪往后一闪，将手背到身后，对容嫣明显抗拒的说道：“没什么。”

　　容嫣狐疑道：“当真？”

　　“自然。况且就算真有什么事情，也轮不到你管，六皇姐早就把什么时候都给我安排好了。”
　　容子宪用着陌生的眼神看着容嫣，语气有些包圆，然后将视线转到了季予的身上。

　　容嫣看到容子宪的眼睛里带着愤怒，顺着他的视线往季予身上看了看。

　　容子宪面上盛满了怒意，伸手指着季予，吼道：“我说你去哪儿了，原来是躲在朝阳殿了，你以为躲在这里，我就不敢揪你出来吗？”

　　“你害的我六皇姐差点就死于非命，还害的本殿下断了一根手指，贱人！你就算有十个脑袋，也不够本殿下砍的。”

　　小少年用手指着，满是怒气的声音回荡在殿宇之内，久久不散。

　　他的那根手指空荡荡的，上头还有着巨大的齿痕印子。

　　仅一刹那，容嫣便猜想了个七七八八，想必在宫内两个人没少有过节。
　　她当机立断，立马让红梅将季予送了出去，叮嘱她路上不要停，快快将季予送到他的寝殿。

　　容子宪在身后不依不饶，容嫣派人拦住他。他连带着她一块儿记恨上了，发出像小兽一样的声音，吼道：

　　“你不是说是我皇姐吗？为何还包庇那个贱人？我的手指就这样白白没了吗？!”

　　容嫣看着容子宪怒吼的模样，弯下腰，和他平视，问他：“你说你的手指是季予害的？可有证据？”
　　“倘若你能拿的出证据来，我便为你做主，替你讨回一个公道来。”

　　容子宪脸都憋红了，手中的玉佩捏的紧紧的，磕巴的说道：“事、事情本来就是这样，有什么证据好拿的？”

　　容嫣摇了摇头，脸上有些失望的看着容子宪，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道：
　　“你六皇姐没那么严重。”

　　“我回来的第一天，文竹把这件事情查清楚了。是季予躲掉了你私放出来的藏獒，乱况之下，你被藏獒咬了。”

　　谎言被戳破后，容子宪的脸更红了，握着玉佩的手指指尖发白，他咬了咬唇，说道：“可是那贱人……”

　　“他有名字！”容嫣打断小少年的话，一个字一个字的说道：“他叫季予。予人平安的予。”

　　察觉到容嫣真的生气了，容子宪缩了缩脑袋，继续说道：“就算藏獒那事不关季予的事，可是我听珩哥哥说了，季予在太液池旁将六皇姐推下去了。”

　　“我要为我六皇姐讨个公道，一定不会放过季予。”

　　容子宪口中的六皇姐，便是名满永安的第一美人容婉芷，容恒的亲妹妹，赵贵妃的亲生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