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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顾念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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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上白明微见到的每个人都向他行礼,眼神也恭敬而克制。白明微从未被人如此对待过。
这些修仙者,也只是拥有了特殊的基因,掌握了更强力量的人类。白明微觉得他们虽然修仙,但是人性却与凡人无丝毫不同。
凡间的人,就算做一辈子的梦,也想不到天上会是这样。
宫殿的梁宇极高,因而更显得辉煌壮丽。向上望去,就如同在井底仰望天空一般。
顾念柔已经退去,白明微独行。外表是银白色的宫殿,内里却全是墨色的玉质的地板,幽深而冰冷。
在这空旷而幽静的大殿,白明微却看见一片绯色的花瓣飘落,落在地上便消失不见了。
一片,两片,三片......
白明微沐浴在花瓣中,看见了一棵银白色的巨树,它没有叶子,也没有花朵,伸出的枝条末端向上扬起,是一柄铃铛的模样,铃铛上站着一只鸟,再大的枝条,伸入了那些银白色的亭台楼阁之内,仰望上去,只能见到密密麻麻数不清的银白铃铛。
白明微恍然明白了,这座巧夺天工的辉煌宫殿,那些延伸出去的亭台楼阁,都只是为了这棵树建造的。
“你可愿加入我派?”
白明微才看到,一个白衣翩翩的青年正站在树下,朝着他说话。
“......”白明微没有回答。
“灵气最佳的钟灵峰给你,山上的一切都由你自己安排,我决不过问。出了山,在瀛洲,我之下,谁也管不了你。何如?”
“我在想,你为什么不是背对着我。然后再慢悠悠地转过身。”
“然后呢?”东方游笑了。
“问我‘你知道你看到了什么吗’,聊一番感悟天地的道理。”
“若你是别的人,我就这么做了。但你既立了大道无情的无情道,我就知道不能如寻常般待你。”东方游伸手一抛,一筒玉简朝着白明微飘去,“你在瀛洲能得到什么,会受到什么约束,事无巨细,我已写明在其上。”
玉简在白明微面前展开,绯色的花瓣穿过玉简,消散在空中。
上面开的条件之优越,以至于白明微挑不出一点毛病。
“离职的话连违约金都不用付,享受过的资源也不用退回。为什么?”
白明微的措辞理解起来有些生涩,但东方游很快明白了意思,“刚极必折,慧极必伤。瀛洲,不,应该说整个世界,都在期盼着一个触摸到大道的人出现,向我们证明那个境界是存在的。越是天才,越容易被摧毁。只要你在瀛洲,瀛洲就会尽一切力量为你护道,这也是瀛洲之幸。不管你将来身往何处,瀛洲都不会过问。”
东方游自认为已经无可挑剔,事实上也的确如此。
“那白云梦呢?”
东方游愣了一下,在很短的时候内,他马上张开了嘴,想要说些什么。
“所以,只是因为‘是我’吗?”这一瞬的间隙被抓住,白明微的嘴角微微向上勾起。
“......”
白明微向前一推,玉简轻飘飘地回到了东方游的面前。
“你——”东方游出声,与白明微的话语相撞。
白明微说:“好。”
“...当真?”随着动作起伏,东方游的衣服上起了些褶皱。
“当真,我答应了。”
“善。”
看着白明微转身离去的背影,东方游忽然说道:“你若是在意白云梦那孩子,不妨收他为徒吧。”
白明微停下脚步,“你是为谁而想?”
“白云梦。”
“善。”
随着白云梦彻底踏出宫殿,绯色的花瓣幻影也凋零不见。东方游踮起脚,如同披上了羽衣般轻盈地盘旋在巨树的枝干间。
“如果没有人告诉他,恐怕他要以为建木是永远飘落着花瓣的了。”
“可他不知道,就连我,也是第一回看见这光景。”
穿越二十载,居然要开始修仙了,白明微从来都没有想过这一天。
穿梭在云间,下面是瀛洲的大好风光,白明微发觉,他可以像他以前想的那样,做一些事情了。他朝着顾念柔问道,“我有一个朋友,身上背着一起冤案,我想为他平反,该怎么做?”
“道祖的朋友...是凡人吗?”
“对。”
“哈。那真是一件,小的不能再小的事情了。我本就是驻夏国的司生之首,道祖信得过我,就交由我来办。”
“我很早就听过,夏国的每个辖区都有修仙者担任的司生负责,保证当地的民生不灭。”
“是在下疏于管理,请道祖恕罪!”顾念柔忽然跪下,苦笑道,“修仙者都忙于求道,根本无心过问凡间俗世,只要辖区内人别死绝,便连面都不会露一个。此种情况已经成为惯例,根深蒂固,属下也不想插手损了自己的人脉,不曾纠正风气,确是存了私心。”
“我们不谈这件事。”白明微面色如常,抑或是说顾念柔从未从他的脸上读出什么心情来过。
顾念柔摸不准白明微的意思,依旧跪着。
“我的意思是说,就算我在这里说教,你在这里感悟,事情也不会发生丝毫的变化。所以,我们现在不谈这件事。”白明微认真地回道。
顾念柔的面色不定,依旧没有起身,“道祖是觉得,念柔会做不好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上面动动嘴,底下跑断腿的道理我是懂的。我们只是随便站在一起聊天,我就将这么宏大的事情任命给你,那说明我也未认真考虑过这件事情,只是一个喜欢发号施令的上级罢了。就算你真的想管这些事情,你也需要更大的权力,而不是我今日将你说教一通。这样你回去后,事情也不会改变。所以,我们现在不谈这件事。日后要谈,便是认真谈。”
顾念柔心中震荡,才明白了白明微的意思。一向巧言令色的她此刻居然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抱歉,因为我之前说话很少,所以现在也不太适应说这么多话,让你误会了。”
“不!不!您在说什么呢?您怎么能向我道歉?”顾念柔一时情急,居然露了本音,她一下子捂住了自己的嘴。
自从修行琴道后,顾念柔便习得了一门功法,可以让自己的每一个语调都落在音调上,说起话来悦耳动听,为她的交涉接待增色不少。
今天是她第一次破音,认识到这一点后,顾念柔呆了片刻,叹气道,“您是第一个和我说这种话的人,原来像您这样的人是真实存在的。”
顾念柔好似暂时卸下了她那八面玲珑的面具,白明微才发觉,原来顾念柔不笑时,神情凌厉,用现代的话来说,是“天生臭脸综合征”。
顾念柔见白明微正盯着她,猛得抱住了自己的脸,顺势将自己的脸颊向上挤去,露出了一个不太自然的笑脸,向上瞟的眼神里带着用力的真诚与少许的不安。
“你不笑与笑的时候,都很好看。所以,不笑也没关系。”白明微指了指自己的脸,“其实,我也不爱笑。”
顾念柔失语,她想起了她满身泥水地跪倒在泥泞处的那天,也是从那一天起,她将心为凡人的顾念柔彻底割舍,她不再敬仰曾经以为的英明神武,大智大谋的修仙前辈们,却和他们越来越像。
此刻,顾念柔露出了一个真情实意的笑容:“道祖,如果我能早些遇见你就好了—不,现在也不迟,只要念柔还活着,就不算迟。”
钟秀峰因灵气浓郁,常年笼着一层乳白色的薄雾,待这雾降为白露,便是天然凝成的灵液,可谓是瀛洲众峰独一无二的景观。在乳白色薄雾笼罩的流水香榭中行走,可谓游览仙境。
“师祖,钟秀峰的侍从,您要亲自挑选吗?”顾念柔谈笑间已然轻松舒展许多。
“不用,我在白家有两个侍女,她们便可。”
“两个是否有些少了?况且她们只是凡人,远不如修仙者使唤起来方便。”
“修仙者也会给别人当仆从吗?”
“凡间的人只当我们修仙者都是天上高高在上的神仙老爷,却不知在瀛洲周边,聚落着无数个修仙家族;劣等灵根的修行者,也不计其数,根骨既入不了瀛洲修仙,又不愿做个凡人,照样要为了生计奔波。能为道祖您打杂,对于他们来说是天大的幸事。”顾念柔说道,“一般四灵根之下的修仙者会接这种活。而瀛洲入门最低得是四灵根,所以门内多有外门弟子担任内门前辈的侍从。”
“不过。”顾念柔忽然想起了什么,“念柔曾听过些消息,瀛洲要缩减新入弟子数量,以后怕是得三灵根起才能入门。”
“我是什么灵根?”
“道祖若是不介意,念柔为道祖探查一番。”顾念柔的心中也很是好奇。
“好。”白明微把手递给顾念柔。
一股温暖的灵力流向了白明微全身,顾念柔面色如常地放开了白明微的手,“道祖是冰系单灵根,无论是纯粹程度,还是灵根质量,都堪称完美。”
就是好到了无瑕的程度,顾念柔才不会惊讶。如此出尘绝世之人,这样的结果才是正常的。
年满十岁的凡人,都会参加当年的资质测试,而白明微十岁时,仍被当作是痴儿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