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生世说》江从之

13、06

　　大昭二十年，我与谢昀成亲的第一年，京城里突然起了一波谣言，说谢皎是皇宫娘娘与前朝先太子的苟且之后。帝大怒，止住了明面上的谣言，但私下里还是控制不住人们的那张嘴。
　　三日后，谢皎在朝堂上请命，远离京城，前往北域，镇守边疆。皇上在上朝的时候反复问了几遍是否确定，得到的不过是同一个答案。
　　“确定。”
　　这是谢昀告诉我的。
　　他留下了南疆公主，像是留下人质一般。
　　谢皎与我一同长大，我了解他，他一旦决定了什么事情，便有了责任心，担负起了那份责任。南疆公主是，镇守边疆亦是。所以，他会平安归来，他定然会平安无事的。
　　谢皎走的时候，谢昀带着我站在城楼上，看着他身披金甲，带着浩浩荡荡的一班人马，离开了京城。我有些眩晕，昏了过去，没曾看到他扭头向我看来的不舍与担忧。
　　太医说我有喜了，三月有余。我一脸惊喜的看向谢昀，却只看见了谢昀皱着眉头。
　　然后他又把眉头放松了下来，他对我说：“阿玉，真好，我们有孩子了。”
　　现在他应当是爱我的了吧，我想。
　　我一直在想谢昀为何要皱眉，还未来得及高兴，便听到宫里传来的消息，皇后娘娘怕是不好了……
　　我受不住刺激，又一次晕了过去。醒来时，在入宫的轿子上，谢昀搂着我，对我说：“阿玉，我知晓娘娘对你好，便还没问你，就带你来了。”
　　他又说：“阿玉，你若是难过，便哭给我。我在呢。”
　　我忍不住了，从小声呜咽到嚎啕大哭。
　　哭到了皇宫，入了宫，我跑向皇后娘娘所在的宫殿，不顾虚弱的身体以及肚子里的孩子。
　　皇帝舅舅站在那里，他好像一直在等着我，看到我过来，他说：“阿玉来了。进去看看你舅母吧。”
　　是舅母，不是皇后娘娘。
　　娘娘躺在床上，咳着血。她看见我来了，好像眼里闪出了一丝光亮。她唤我：“阿玉。”
　　“舅母！”
　　“阿玉乖，舅母一直等着你呢……”她明明已经虚弱的声音像蚊子一样小，却还是笑着，对我说。
　　“阿玉什么都知道，对不对？”皇后娘娘笑着对我说，我不知什么时候再次流下了泪水，我点点头，握住了皇后娘娘的手。
　　“阿玉听舅母的，把所有的事情都忘了，你什么都不知道…好不好？”我听不清她在说什么，我只是一直在哭，我胡乱点点头。
　　“阿玉打小就聪明，但阿玉，知道的太多会很累的……舅母希望，阿玉变得坚强，一直开开心心的……”皇后娘娘的声音越来越小了……直到最后，我听不到她在说什么。
　　“舅母！”皇后娘娘的手垂了下去，她笑着闭上了眼睛，一滴眼泪从眼里划过，无声无息。
　　自此，世间少了一个真心真意对我好的人。
　　出了宫殿门，听着皇帝舅舅跑进屋的脚步声，听着殿门外虚情假意的哭泣声，我抬头看天，太阳光过于刺眼，我用手捂住一些阳光，看着天，企图让眼泪不要掉下来。
　　谢昀走上台阶，他走过来，握住我的手，他说：“想哭就哭吧，有我在。”
　　我哪能哭呢，我答应了舅母，要坚强，一直开开心心的……
　　我哑着嗓子对谢昀说：“谢昀，这世间又少了一个爱我的人。”
　　我看见他眼神中的心疼，我却在内心冷笑。
　　他说：“阿玉不怕，我还爱你。”
　　爱吗？我也不知道。
　　从他利用我的那一刻，他的爱就不是我想要的那份纯粹了。
　　连舅母都看得透的事情，他怎么能装做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