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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梦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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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梦魇
“啊!”戚少商自噩梦中惊醒,伸手一抓,是空的,“痴”剑并没有随身放在床里,这一下他更是大骇,一下子从床上滚落下来。
左右看看,屋里没有任何人。
再定睛一看,这个卧室的摆设很熟悉,不错,这是他住了两年多的金风细雨楼,昨夜里看杨无邪拿过来的书信文件,看得累了,就在书房后面的小卧室里躺下歇息了。
他擦擦头上冒出的冷汗,不由自嘲地笑笑,金风细雨楼楼主戚少商,半夜里做噩梦时如同惊弓之鸟的熊样若是被人看了去,这笑话可就太过丢人现眼了。剑自然是扣在外间书房的桌子上,如果在金风细雨楼里还抱着剑睡觉,楼子里的兄弟,尤其是孙鱼和杨无邪定会觉得面上无光,那是摆明了看不起他俩的身手和智谋,戚少商当然信任他们。再说没有一剑在手,他的掌法,内力,轻功,样样无出其右,就是孙鱼和杨无邪联手来暗算他,他也没有必败的恐惧。奇怪了,怎么对身边的亲信之人也会一下子闪过这样的念头呢?
当年流亡千里时,他都没有胆战心惊过。这一下,却平白无故如此狼狈。
九现神龙到底还是变了,与一面之缘的人把酒言欢的豪情怕是再也没有了罢。
“笃笃笃”外间的门被谨慎地敲了三下。金风细雨楼的军师杨无邪在外面道:“楼主,有急信。”
“进来吧。”戚少商茫茫然间,才想起来打亮火折子。
杨无邪将书信递上来,不由抬眼看了看戚少商一张惨白的脸,终于什么也没说,又不动声色低下头去装着没看见。
“几时了?”戚少商边拆信拿到灯下看,边装着漫不经心问道。
“丑时二刻。”杨无邪道,“信是东边军营韩将军托死士送过来的,来人说军情紧急即刻把你叫起来,耽误不得。”
现在外面局势已到国破家亡的关头,金人围城已有数月,却是少量驻军,现在正兵分五路攻城略地。中路大军挥师太原府,正与西路军联成合围之势。东边真定县刚被金人拿下,这会子大军已经开到赵郡,他们是预备最后会师京城,不战而取,是以这里不急着打,只围。朝廷里还在吵,蔡京被新皇罢免,一路发配岭南,梁师成、童贯、王黼等人也被一朝尽除以平民愤,然则皇帝做这些也就是表个态,回头仍是向金人一味求和,主战派迁的迁,贬的贬,甚至有被送至北地扣押的。连月来禁军被派到各处搜刮,连妇孺的金银首饰都捋了去交给人家。风雨楼这边虽暂时没有禁军敢进来闹,但是前后的酒肆、客栈、茶楼、赌坊、医馆、打铁铺子,连剃头摊子上都有带兵的劫过了。私创民宅,登堂入室,更不在话下。金人未来抢,自家的朝廷先来抢了,戚少商知道这仗是没法打了,若打,先给扣个谋反之罪。
戚少商看罢信,一双又大又圆的眼睛此时眯成了一道缝,他何尝不想领了人冲出城外,上阵杀敌,保家卫国,到头来,被自家皇帝压着制着不许打,真正可笑可叹。京师里各方势力的微妙之处,远非当日在连云寨时来得快意恩仇。
“六分半堂那边如何了?”
“雷大小姐已经撤出京城,往杭州去了,如今只有小部分人留在京城。”
戚少商一笑,“动作倒是快!”
“朝廷怕是也有南撤之意,明面上不能动,一动,分崩离析。六分半堂是江湖势力,此番算是奉旨前往江南,先去打点一应事宜。”
戚少商点点头,“这倒像她一贯的作风,蔡京倒台,她马上找到新的靠山。”叹了口气,“江南是霹雳堂的天下,外敌来犯,姓雷的都是一家人。”说罢将信递给杨无邪。“军师也看一看此信吧。”
杨无邪看罢信,问道:“楼主真的要赶去援韩将军?”
戚少商点点头,“我明白你的意思,大敌当前,凭我一己之力断然无回天之术。然明知如此,我还是得去,江湖有千斤重,一个大侠可担八百,而天下……”说到此,他顽皮地眨眨眼睛,“军师,你说我能以一当几呢?”
杨无邪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一来他确实不清楚以戚少商的武功可以一当几,二来面对数万大军的围困谋略怕是比武功重要得多。眼见戚少商披了外衣准备动身,他赶紧交代道:“我这就吩咐人去备马,通行的令牌虽然有,官道上人多眼杂,不妨从南边绕道。韩将军未交代突围的具体时辰,恐有闪失,只说起雪时分就要动手,看这天气,你赶到那里还来得及。”
戚少商提起剑,紧紧握在手里,临到门口,杨无邪忍不住道:“楼主还是带上部分兄弟一起前去吧。”
戚少商笑着摇摇头,“韩将军手中只剩三百敢死士卒尚可调动,围军八千,我再带三百也是杯水车薪。这场突围,只能巧取,万军之中取其首级,方有一线生机,带得人多反而受擎制。兵书上说……”说到这里,他突然脸一沉,没有继续说下去。
杨无邪见他愣了愣,没来由地说道:“孙鱼方才醒过来了,我见你睡下了,没来得及告诉你。”
纵是十万火急,戚少商还是停下了脚步,回过头来定定地看着杨无邪,“他怎么说?”
杨无邪道:“他说,他带着‘一零八案’十位好手追着谢寒江一直过了乌鸦岭,上了断头谷的铁索,在虚空栈道上与魔教的人遭遇,带去的兄弟全部折损,他身上也多处受伤,体力明显不支。而之后出现的人,自称教中青龙堂堂主萧旭,竟然能将一字剑法使得出神入化,三招之内他便败在对方剑下,且身受重伤。”
戚少商道:“那……,没有见到那个人么?”
杨无邪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他说,他没见过顾惜朝,不认识他,只凭别人对他音容样貌的描述也说不准,况且当时眼前一片血红,什么也看不清了。不过他很肯定地告诉我,他晕过去以前确实看到一个青衣书生立在不远处冷眼旁观。”
见到戚少商铁青着一张脸,杨无邪正在犹豫要不要继续说下去。
“就这些?”
“他昏迷了这么多天,醒来说了这么多话,我已经让他睡下了。”杨无邪一脸同情地看着戚少商,终于还是很不厚道地补充道:“楼主,你今天晚上喊顾惜朝的名字喊了三十七次,比昨天晚上多了十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