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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入阵 ...

  •   江北没想到自己随口一说就引出这么大的麻烦,暗道这群妖怪果真没安好心,想来是早已设好了一个圈套,只等着他们往里钻。
      他本就对妖魔精怪厌恶至极,如今更是将他们完全放在了人类的对立面,欲除之而后快。
      秦樾没有他这样极端的想法,只是对玄御突然转变的态度感到疑惑,不过现在情况特殊,他不打算在这件事上继续纠缠下去。
      他说:“不知者无罪。如果龙君执意如此,脱险之后我自当上门赔罪。”
      玄御对此不置可否,倒是一旁的苏谌收起了玉简,没有再往下深究的意思。
      江北仍是忿忿:“秦哥,这——”
      “这事到此为止,”秦樾打断了他的话,“比起这个,目前还有更重要的事——你昏迷之前都遇见了什么?”
      之前那个特警说是因为有人呼救,但除了江北,他们再没看见其他人的身影。
      谈到正事,江北像是换了个人,他道:“当时你离开没多久,这边就有求救声传来。声音很微弱,听着像是个男人。之前不是还有一个驴友没找到么,我怀疑是跟着我们一起掉下来了,就过来看看。”
      “结果,”江北停顿了一下,“这里的雾不知道为什么越来越大,我很快就迷失了方向。更奇怪的是,无论我走了多久,那道求救声还是离我很远,好像我走多远他也走多远,喊了几声也没有回应,我追不上,再回头的时候也找不到来时的路了。”
      “最后我感觉到意识越来越模糊,之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江北就算怀有灵力,但本质上还是个凡人,一次性吸入过多的灵气只会让他的身体不堪重负、陷入昏迷。如果这里的灵气像溶洞中央一样浓厚,那他肯定连这一个小时都撑不下去。
      秦樾将他这些话琢磨了一遍,又问:“你听清楚那个人是怎么呼救的吗?他都说了什么?”
      “他说……”江北双眉紧皱,努力地回想当时的情形,“他说……‘救救我’、‘谁救救我’……还喊了一个名字,好像叫什么什么嘎的。”
      说完,他又补充道:“对了,他说话的语调也很奇怪,当时我没注意,现在想起来他说的应该是方言。去年我和老周出任务的时候一起来过黔省,那个人的语调就和当地人的很像。”
      江北尽可能将自己这一个小时内的所见所闻半点不差地全都说出来,苏谌一边听着,一边往身旁瞥了一眼,却看见方才还语带嘲讽的铃伽此时已是脸色煞白,双眼紧紧地盯着前面被浓雾遮掩的地方。
      顺着铃伽的视线看去,苏谌并没有发现任何异象。就在他正要开口的时候,一丝微弱的、嘶哑的嗓音忽然从远处飘来,传到在场所有人与妖的耳中。
      “救……救救……神救……啊……”
      “快……救我……灵神……求求……神……”
      饶是秦樾耳目灵通,也只能从里面分辨出这七个字。他压低了声音,说的话只有身边的几人能听见:“他说的神究竟是什么?”
      在督察司世代传承的记载里,除了龙君玄御和南山山神外,所谓的神袛早在炎黄时期就已经神陨归天了。而今这个声音一直呼唤着的“灵神”,又是从何而来?
      难道在这西南一带,竟然真的藏着一个谁也不知道的“神”吗?
      断断续续的呼救声还在不停回响,一直没说话的玄御突然问了一个无关紧要的问题:“在你们人类眼中什么才算是神?”
      江北道:“呵,说什么神不神的,古往今来都是强者称王称神,要是本领不济,就算一朝能成神,也迟早会死在神座上。”
      他这番话说得极为不客气,玄御却不恼,反而多看了这位从头到脚都写着“不服天不服地”的叛逆青年一眼。
      这一眼仅仅是一晃而过,接着他的目光又再度回到秦樾身上。
      秦樾也看向他,只说了两个字:“信仰。”
      只要有信仰存在,神明就会存在。
      这句话似乎取悦了玄御,可他没有立刻给出答案,而是手腕一翻,只见一颗被金光包裹住的圆珠静静地躺在他的掌心。
      下一秒,一道金光如离弦之矢穿过浓雾,所到之处雾气皆被一线破开,片刻之后,露出了这片洞穴深处原本的面貌。
      一个巨大的圆形祭坛赫然出现在他们眼前。
      整个祭坛是由大小相仿的石块堆砌而成的,直径约有百米长,祭坛中央用看不懂的字符画了一个法阵,远远看去与五行阵相似却又有细微的不同。法阵的上方恰好是一块倒悬的钟乳石,形似宝塔,宝珠状的塔尖正对着阵眼,法阵边缘以一米的间距用朱砂划出一个个单独的区域,像是供人们跪拜的坐席。
      而更为惊悚的是,祭坛周围竟都是成堆的人骨。这些人骨大多体态完好,维持着死时的姿势——有的靠在石块上,有还的散落在地,有的怀中抱有孩童,还有的面朝下、指骨张开伸向祭坛,数以千计,老少不一。
      谁都没想到深山浓雾之下会是这样的场景,洞内一时间寂然无声,在场无论是人还是妖的脸上都露出凝重的神情。
      秦樾往前走了几步,在离他最近的一具人骨前停下。他蹲下细细地查看了一番,对玄御等人说:“这一个胸骨破碎,腰椎也碎成两段,像是被极大的外力击打而亡。”
      说完他又挨着检查了几具尸骨,暂且得出一个结论:“有外伤的都是被外力击打、撞击致死,尸骨都是残缺的。还有的没有外伤,可能是中毒或者是缺乏食物和水而饿死的。”
      “如果不是当场毙命,按求生本能应该都会往外走,但我们一路过来都没有发现零散的尸骨,那么缺水缺食物都不太可能,”秦樾道,“目前看来,只有中毒比较符合。”
      苏谌则是将注意力放在中央的法阵上,他那双狐狸眼珠上下转了转,鼻尖一动,嗅到了一丝熟悉的味道。
      与他和谢淳之前闻到的气味一模一样。
      “这法阵恐怕另有乾坤,”苏谌指了指顶上倒悬的“宝塔”,“真正的阵眼不在地上,而是这块石头。只是……”
      苏谌眯起眼睛:“我随龙君游历多年,还从未听说过世间有以高悬‘宝塔’为阵眼的风俗。而且这石头虽形似宝塔,但好似还有什么东西缠绕其上,应当不是普通的宝塔。”
      说话间,他们一行人已经走到了祭坛附近。
      借着秦樾和江北四处查探的时机,苏谌往玄御身旁靠了靠,悄声道:“龙君,之前那点怪异的气息正是从这个法阵里散出来的。法阵底下应该还藏着什么东西。”
      玄御看着不远处以墨色勾画出的法阵,道:“你还看不出这是什么法阵么?”
      苏谌闻言,往前方定睛一看,待看清法阵上绘制的图案后,不由得“咦”了一声:“竟是个祭祀阵法!”
      此话一出,众人纷纷将目光转到了被石块围住的法阵上来。
      这个法阵形似五行阵,不过五行阵上画的是金木水火土五元素,而这个法阵上画的却是鼠、蛙、鳝、鸡、鱼五种动物。这五类动物各在一个圈里,彼此之间用暗藏规律的字符连接起来,在法阵中央组成一个五芒星,五芒星中又画了一道黑白相间的漩涡,看上去诡异至极。
      “既然是祭祀法阵,那祭祀的必然是阵法中心的这个图案,”苏谌再度走到法阵前看了看,“抑或是顶上的‘宝塔’。只是这‘宝塔’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活物。”
      所谓祭祀,便是为所供奉的神明献上祭品的仪式。一般选择祭品时都是投其所好,为神明献上他喜爱的食物、财宝或是美人,有的地方供奉的并非生灵,则会奉上童男童女,以悦神颜。
      但是,照这处法阵来看,所选的祭品着实让人疑惑。若是供奉宝塔,又不见人牲;若是供奉他物,又有什么“神明”会喜欢这些山野杂食?
      江北猜测:“会不会这些图腾分别代表五个部族?祭祀之前,每个部族选出一个人充当贡品,站在这个法阵里进行仪式?”
      他说的有几分道理,但秦樾总觉得有些不对劲。他的视线牢牢钉在法阵中央的黑白漩涡上,直觉这个图案才是法阵的关键所在。
      正当这两人一妖围在法阵边上各自琢磨时,一声细微的“叮铃”传到了玄御的耳里。
      他循声看去,一只银色铃铛在地上蹦了两下,滚到了他面前,在距他不足一米的距离停下不动了。
      悬浮在玄御身边的夜明珠照亮了大半个洞窟,也照出了这只银铃的模样。
      铃铛小巧却十分精美,上面镂空刻着繁复的花纹,末端挂着一小串黑色流苏,像是刚从哪家姑娘的香包上掉下来的,隐约还带有一丝淡淡的桂花香气。
      玄御静静地看着这只来路不明的银铃,身形不动,不知在兀自思量着什么。
      正在这时,一只素白纤细的手突然出现在他的视野中,从遍布尸骨的地上捡起了那只光亮如新的银铃。
      玄御目光一冷,沉声道:“铃伽。”
      刻在血脉之中的威慑令铃伽险些松开了手,但无数声饱含温柔、敬仰、无助甚至痛苦的呼唤从银铃中奔涌而出,又将她一点一点地拖回了曾经生活的那方世界。
      “铃伽……神……回来……回来吧……”
      “神……神明大人……救救我……救救我们……”
      “铃伽……铃……神……”
      铃伽紧紧握着手中的银铃,迷茫与憎恨的神色在她脸上来回交替,裸露在空气中的肌肤逐渐被黑色的蛇鳞覆盖,如黑曜石般的眼瞳中不知何时蒙上了一层雾气,掩住了仅剩的一丝清明。
      她仰着头“嘶嘶”地喘息着,一滴晶莹的液体从细长的眼角滑下,滴落在散发着幽光的银铃上。
      霎时间,几道刺眼的白光从银铃里射出,将整个洞窟照得恍如白昼,就连精通术法的苏谌也不得不遮住眼睛,以免被这霸道至极的亮光灼伤。
      好在没过多久,白光散去,洞窟便又恢复了先前的昏暗。
      只是铃伽却早已不见身影。
      “……铃伽。”
      自出龙栖滩以来,玄御的神情第一次有了变化。
      这一切发生得太过突然,苏谌望着铃伽消失的地方,不敢置信地喃喃道:“铃伽怎么……”
      怎么可能挣脱龙君的威慑,就这样凭空消失了?
      震惊之余,秦樾下意识往身边扫了一眼,立即道:“不对!”
      “这里恐怕不是我们刚才在的地方了,”秦樾指了指面前用作祭台基座的石块,“之前祭坛这边还有一个抱着小孩的骨架,现在什么都没了。”
      众人一听,抬头在四周找了一圈,这才发现:不光是铃伽,祭坛周围的累累白骨也全都消失无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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