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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浮雷不知暗香——人界京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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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面两拨人开始对峙了,说是对峙,也不过是物修的领头一直在巴巴地讲话,以连梵没怎么回他。
物修领头皮笑肉不笑:“都劳动朝圣灵君亲自到人界来了,我现在相信那消息还真是有几分准头的。”
阿三听着这物修话里带讽刺。
以连梵:“哦?什么消息?”
物修领头:“朝圣灵君就别和我们明人说暗话了,六界各修近日齐聚人界,不就是为了那样东西么。”
人群随着这句话发出喧哗。
“我就说最近京平多了这么多六界各修一定有事儿,原来是来找东西的啊。”
“找什么啊,我们人界还藏着能惊动六界的宝贝?”
“谁知道是什么,反正跟我们无关,这人界啊,就是其他五界的聚集地,有什么还不都是他们的。”
“啧啧,是啊,看看这人界,什么玩意儿都有,连藏头露尾的怪修都扎在这,乌烟瘴气。”
阿三好端端听着,忽然就被骂了,面色一僵,感到无数道视线瞥向了他们。
二楞的头低得很低,把露在皮肤外化不干净的一点鳞片努力地往里收,死活收不进去,都收出血了。
阿三抓住二楞,抓得很紧:“别动了,再动我揍你。”
二楞没再收鳞片,头依旧低着,再没抬起来过。
阿三有些后悔,他此时才有些体会二楞总是希望他们能回避人群的心态,是他把他拖到阳光下,却不能保护他,他自己要迎头遭受恶意,就让二楞也这么受着。
阿三心中怒意横飞,他握紧拳头,想要张开头上的蟾蜍皮刺,朝那些人一个个瞪回去,刺过去,咬碎他们的脑袋,把耳后腺的毒素打进去,让他们溃烂致死。
一根手指轻轻骚了骚他的掌心,阿三要涨出去的蟾蜍皮就这么收住了,偃旗息鼓。
他回握住那只带着些许鳞片的小手,忽视那些不怀好意的目光,沉下气,逼自己看回下面。
以连梵轻笑:“不知阁下指的是什么,我们来人界是有事要办,方便的话,还请让路,你们的成员体型庞大,挡着行人了,这里毕竟是人界,还请遵守人界共处规则。”
姑娘们又开始鸟叫:“以连梵真的如传闻一样正直练达,对死仇讲话也好客气,还帮替我们考虑!”
拿破伞的轻哼一声:“道貌岸然。”
阿三看他:“你跟灵阄界有仇,还是跟他有仇?”
拿破伞的没吭声。
物修领头嗤笑:“物司界域广物博,我们物修向来是野惯了的,自然是比不得朝圣灵君常年拘于山上方寸之地,懂规矩识大体,好,今日既然朝圣灵君说不懂我在说什么,那希望来日当我们找到那件东西时,您可别也来参一脚。”
以连梵:“此地既非物司界,阁下还管我去哪,做什么,莫不是海边住久了,染了管天地的毛病,”他轻笑,手指着天,“怎么,你要替它来管么?”
此话一出,物修皆是一凛,有些瑟缩,物修领头朝天上看了眼,怒道:“休要胡说,物司界向来与神界交好,怎敢冒大不讳,才不像你灵阄界,狼子野心。”
以连梵朝一旁道:“人界昼夜交替快,安排住处去吧。”
他身后的少年魂修朗声道:“是,灵君。”
物修领头见以连梵直接无视他,脸色青红一阵,却也只得咬牙冷哼道:“朝圣灵君,我们还忙于正事,就不多叨扰了,告辞。”
以连梵朝他点了下头。
阿三觉得这位灵君还真是人物当惯了,点个头都有霸王之气。
物修领头带着他身后一众牛鬼蛇神耍大刀的从旁经过,两队人马交错时,物司界的司兽都仿佛嗅出了死敌的味道,发出嘶哑的咆哮,相较之下,魂修那单薄的八九人却不动如山,站在原地,任那些司兽穿行而过。
看台的人们都争相往前挤,想看双方队伍交错的场面,阿三和二楞本就在最前面,被人潮和栏杆挤压得都快摔出去了,不知是谁喊了一声:“挡什么视线!把那两只怪修弄下去!”
众人真的推起了阿三和二楞,阿三化出蟾蜍皮去扎推他们的手,奈何人实在太多,人推人,最前面的成了挡刺的,后面扎不到的依旧猛推,阿三只得死命护着怀里的二楞,但也护不住什么。
栏杆终于被推断了一截,抵在那的二楞掉下去了,阿三忙吐出长舌将他扯回来,气力置换,自己却摔了出去。
他掉下去时长舌发力,把二楞甩到了人群后面。
阿三摔到地上前,感觉手碰到了什么,只觉得烫了一下,他意识到了什么,但还没反应过来。
直到摔地上后,手开始剧烈地疼痛,他才发现手上沾了灵纹的红火。
那火瞬间将他的手烧烂了,阿三痛得大叫,撕心裂肺,他挨打过也死过很多次,从没这么痛过。
这种痛楚无法形容,着火的手像是捅进了身体里,把他的内脏器官捣得一塌糊涂,明明是手在烧,灵魂也却像被灼烧着,如果灵魂是湿的,他觉得自己马上就要干透了,滋声不断,他的灵魂在蒸发,永远不会去栀子悼了。
阿三在地上疯狂打滚,没人上前,他的一只手已经烧没了,火还在往手臂上蔓延。
他大喊:“救命啊,救命,救救我,啊!谁来救救我!”
恍惚中,他看到二楞要冲过来,阿三立马咬牙翻转了身体,把着火的手压向地面,朝着不知是不是二楞来的方向大喊:“别过来!走开!走!”
灵纹火一旦被沾上就去不掉了。
半条手臂已经烧没了,灵纹之火最痛苦的,是它不会让人失去意识,直到身体被烧光前的那刻,他都会是清醒的。
他满地打滚,滚到的地方都沾了些灵纹火,也迅速烧灼起来,人群都远离了他,生怕沾上。
阿三痛得想死了,他从没认真的希望去死,可他就连想死都做不到,灵纹之火让人求死不能。
他怎么会活成这样,为什么身为怪修要这么悲惨,这瞬间阿三生出了要让六界灭亡的恨意。
打滚间,他的左臂碰到了右手,灵纹之火沾了过去,开始灼烧右手,阿三忽然清醒过来,他大吼一声,看着手腕处的破皮,一点白色的毛露了出来。
阿三惊慌了起来,不行,不能烧掉他的天鹅毛。
他勉强聚起力气,吐出长舌,卷走了一个物修的剑器,那物修大惊失色,愣了会儿才记得冲过去。
阿三用舌头操纵着剑器,很生疏,几次都没能砍到手臂,反而让那把剑器沾上了灵纹之火,也开始灼烧,物修气得大叫一声,不敢靠近了,他知道他这把剑是废掉了,灵纹火能灼烧万物。
阿三忍着剧痛集中精神,抢在灵纹火还没烧到整把剑前,操纵未着火的部分砍掉了左臂,火烧得连血都没溅出来,他痛喝一声,再想去砍右手,却发现灵纹火已经吞掉整把剑了。
他只得吐掉剑,眼看右手的火要烧到羽毛了,阿三绝望得大叫,想再去卷别的剑,所有物修这时都已经警惕起来,离他很远。
阿三疯了般朝他们冲过去,却见其中一名器修拿出一杆秤模样的司器,随手划了一下,一面透明的金光膜形成了,将物修团队都包了起来,挡开了阿三。
似是想炫耀司器的厉害,那器修将周围所有看客都包了起来,只剩了阿三和灵阄界的几位。
看客们也不再退缩,开始大胆地站在金膜前观赏了。
“还没烧完啊。”
“这是烧光的呀,可惜了,我还想捡回去炖蟾蜍呢。”
“我开药店的,紧缺蟾酥蟾衣,不知道能不能烧剩点拿回去弄药。”
“被灵纹烧过的,你就是捡回去了真敢用啊,而且长成这副模样,八成有剧毒吧。”
“你懂什么,剧毒才好用呢,要不我们分了?皮和蟾酥归我药用,肉给你们,就是做成老鼠药丢街头也行啊。”
即使痛到神志不清,这些人的话阿三也能听见,他都想笑,这灵纹火未免太厉害,越烧越让人五感灵敏,不止是对痛觉敏感,所见所闻都越发清晰,当真是折磨人的好物。
火烧到天鹅毛了,阿三绝望到癫狂,他居然慌不择路伸了舌头去灭。
在长舌就要碰到右手的灵纹火时,那火消失了,被收了回去。
阿三看过去,是以连梵,原来他碰到的是以连梵的灵纹。
阿三躺在地上奄奄一息,那没了剑的器修走过来,怒气冲冲要把他拎走,阿三已经没力气反抗了。
火红的灵纹又一次出现在他眼前,如绸缎一般舞动着,他下意识躲了一下,却发现那灵纹不是朝他去的,而是挡住了前来拎他的器修。
器修大惊,连连后退,瞪着以连梵:“你干嘛!他毁了我的剑,我要抓它回去炼丹!”
火红的灵纹回到了以连梵的脖子上,乖巧地缠绕着:“毁你剑的是我的灵纹。”
器修一愣:“那,那你说怎么办!我这剑是面聿沟钓上来的,与我相契相合,世间就此一把!”
以连梵拿出一枚拇指大小的空戒,一小滴灵纹火从他脖子上飞出,落到了空戒里,合上。
以连梵:“拿这个抵,可以么。”
那器修愣住了,整队的物修们也都震惊了,用灵纹之火炼丹,这机会在物司界是极其渺茫的,几乎没有物修能够获取灵纹之火,就像灵阄界的魂修,也几乎无法获得物修所锻造的器具和养育的司兽,他们两界千百年来都水火不容。
一个兽修艳羡道:“这可是以连梵的灵纹之火啊。”
那器修被这句话惊醒了,磕巴道:“可,可以吗?”
以连梵举着那枚空戒没有动,意思是让他拿。
器修连忙接了过来,随即又想到什么:“这可是你自己要给的,别现在给了,之后又出阴招过来抢,这里的人可都作证啊,我们要是没能安全回物司界,就是你们魂修捣的鬼。”
以连梵身后的少年魂修听不下去了,嚷道:“别得了便宜还卖乖了,你们能不能活着回物司界那得看你们的本事,随便来只阿猫阿狗弄死你们了都赖我们啊。”
器修:“你!”
双方眼看又要吵起来,物修领头喝了一声,那器修回了队伍,宝贝地揣紧了那枚空戒,物修领头朝以连梵抱拳,阴阳怪气道:“谢朝圣灵君赐火,走。”
物修队伍浩浩荡荡地离开了。
阿三依旧躺在地上,他想爬起来,可他两只手都没了,撑起不来,索性就躺着了。
以连梵走到他跟前,递给他一个瓶子:“被灵纹烧过,夜里还会发作,服用这个能缓解疼痛。”
阿三没有接的意思。
那少年魂修又跳了出来:“你这怪修怎么不识好歹,要不是我们灵君,你现在早被那群物修拖回去练成蟾蜍丹了。”
阿三看着以连梵,出声艰难:“你的灵纹惹的祸,你为它赔偿,我却要为你的赔偿谢你?”
少年魂修一顿,瞪圆了眼睛:“谁让你摔下来碰到我们灵君了,不碰到他你能着火么!”
阿三听着,发笑起来,笑了几声变成大笑。
少年魂修还想说什么,被以连梵拦住了,他把药瓶放下,起身离开,其他魂修也都跟上了。
少年魂修瞪了阿三一眼才走,嘴里还在碎碎念:“灵君,你的灵纹火多珍贵啊,怎么能随便给,还给物修那伙混蛋,居然是帮了这么个白眼癞皮蛙。”
以连梵:“他手足尽断,已是个废修,你口上积德罢。”
少年魂修撇嘴:“他一个怪修,不断手断脚也是个废修。”
声音渐远,阿三笑声渐停,天下起雨,观望的路人都走开了,这得罪了魂修和物修的死蟾蜍,谁敢捡啊,谁捡谁倒霉。
二楞走上前,看着阿三缺了小半的身体,蹲下哭,阿三想拍他的头跟他说没事,但他没有手。
“扶我起来。”
对着这把破烂身体,二楞一时不知如何下手,只得轻轻托起阿三的肩膀,将他撑了起来。
阿三单脚站立着,低头看积起的水洼,二楞连忙遮住他的眼:“别看。”
“手放开。”
二楞捂了一会儿,还是放开了,阿三在水洼里看清了自己当下的模样。
“我只是想记住现在的样子。”
二楞呜咽一声:“摔下去的本来是我。”
阿三:“哭屁,会好的,你还不知道我的长肉能力么,那是我死了这么多次的奖励。”
“二楞,死多了,会有奖励的,疼多了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