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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浮雷不知暗香——人界京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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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楞搀扶着阿三回了客栈,客栈老板却将他们轰了出去:“你个死怪修,你得罪了以连梵又得罪了物司界,别来连累我们!”
二楞:“可是送我们来的那位帮我们付了十天的住宿费啊。”
老板吹胡子瞪眼:“谁啊,谁付的你们找谁去啊。”
他们被轰了出去,阿三又摔回了地上,二楞扶起他,陷入一种呆滞:“我们去哪。”
阿三:“回芦苇荡。”
二楞沉默一会儿:“然后呢,去哪,阿三,我们真就安安分分哪里都不去了好么。”
阿三没说话。
二楞:“阿三……”
阿三:“等我伤养好再说。”
两怪修回了水边,化出了原形,躲进芦苇荡。
夜里,灵纹烧过的地方果然开始剧烈地痛,好像再烧了一遍,以连梵给的药阿三根本没拿,芦苇荡里传出痛苦的蛙声,四周的蛙都跟着一起叫,叫了许久后,都沉寂了,只剩一只蟾蜍抽噎的痛呼,整夜不休。
阿三这次伤重,又是被灵纹烧伤的,纵是他的长肉能力,也足足等了半月才长出了右手,而左臂还是只有一截,脚倒是好了。
长出右手后,阿三立马化了人形,躺去了岸上。
他急匆匆地用舌头挑开右腕,看到那抹白色时,阿三一阵狂喜,还有点难以置信,他用舌头将羽毛卷了出来,依旧纯白无瑕,很完整,一根小毛都没掉。
阿三有些吃惊,以连梵的灵纹他是领教过的,那么厉害的以连梵,那么厉害的他的灵纹火,别说烧了,居然没有在这羽毛上留下一点印迹。
这天鹅究竟有多厉害?
而他曾经咬到过这只天鹅。
阿三的心又饱胀起来,灵纹的灼烧痛好像不再难捱,不知是不是错觉,他感到手伤的恢复都随着心情的高涨而变快了。
他用右手在地上一笔一划地写字:乌祉。
他写了很久,整片地都是。
足月后,阿三的手脚复原了,他兴致高昂地拖出还在吐泡泡打瞌睡的二楞。
二楞打着哈欠:“干嘛呀,又去哪啊。”
阿三:“去抓天鹅吃!”
二楞:“……阿三,三儿,三哥哥,三爷爷,你消停会吧,你这刚长完的手脚又不想要了。”
阿三:“志气呢!我们现在好歹也是和魂修物修交手过,还光荣负伤了的怪修!说出去在六界都是个名头了!有几个被以连梵的灵纹烧过还活下来的啊!”
二楞翻出死鱼眼:“……我就知道,就知道,你怎么可能吃一堑长一智,你不把自己折腾死了就不算完,不,你把自己折腾死了也不算完。”
阿三拍了他一巴掌:“念什么呢。”
二楞:“三爷爷,你那能是光荣负伤么,你那是堪堪捡回一条命,人家以连梵和那伙物修都没出手呢,你就把自己差点折腾死了,看客又不是傻子,谁会记得你啊,要记也是记一只莫名其妙的蟾蜍怪,莫名其妙地掉下来,又莫名其妙地差点把自己玩死的搞笑样。”
阿三脸上挂不住,气得扇他:“让你嘴皮子溜,跟我走!抓天鹅去!”
二楞翻着死鱼眼被拖走了。
他们一个接一个河塘地找,天鹅是看到了一些,但都不是阿三要的那只。
又扔掉一只天鹅后,二楞苦大仇深:“你不是要吃天鹅么,都抓到了还放掉,这片河塘的天鹅是有人养的,再不快点我们又要被抓了!”
阿三又逮住一只,那天鹅拉长脖子叫得凄厉,阿三倒拎着它的脚,怼到眼前死盯,大眼瞪小眼,那天鹅撅起嘴戳他的眼,阿三哎呦一声,拔了那天鹅一根屁股毛,改成死盯那毛。
盯了半天,连毛带鹅一起扔了,那天鹅撅着屁股栽水里,哀叫一声,屁滚尿流地游远了,边游边叫,吵得要命。
又胡乱抓了几只,拔了屁股毛后又都扔了,这片河塘的天鹅都被阿三非礼完了。
他气闷,朝着天上大喊:“你去哪了!你下来啊!”
二楞瞪大鱼眼,觉得阿三终于疯了。
夜里,阿三又自割腿肉和二楞饱餐一顿,在河边伴着篝火昏昏欲睡。
阿三翘着二郎腿,从右腕挖出那根天鹅毛,捏在手里转着看。
二楞问他:“阿三,你为什么对那只天鹅那么执着?”
阿三看着羽毛:“他是我第一次抓住的东西。”
二楞沉默片刻:“你们到底怎么认识的?”
良久没回答,二楞转头,却见阿三已经打起了呼,那天鹅毛跟宝贝似的扒在胸口。
二楞:“……”
白日,他们又扎回了河塘继续找,连着几日都如此,河塘的主人可能已经盯上他们了,二楞有些畏缩,在一旁劝着阿三,阿三置若罔闻,又拔了一只天鹅的屁股毛,把它扔开了。
忽然远处传来一阵密集的天鹅叫,很响,很嘈杂,像是几十只聚在一起狂叫的动静,二楞耳朵都要聋了。
阿三也一愣,回头一看,当真有几十只天鹅目露凶光地朝他们游过来了,那些天鹅的屁股都缺了一块,光秃秃的,看着凄惨又滑稽。
二楞眨巴眼:“快,快跑吧。”
阿三不屑道:“几只破天鹅,怕什么,还能长牙不成。”
二楞满目惊慌:“真,真的长了……”
阿三再望去,只见那群天鹅前方的水纹波动,从下面探出一只体型大了三四倍的天鹅,头上带刺,颚露獠牙,张开的嘴足有三只天鹅那么大。
一只正在炼成怪修的天鹅半怪。
阿三冒起了冷汗,他看了看自己的大小,再看了看那只天鹅半怪的大小,再装不下去镇定,抓起二楞就往岸上跑。
那天鹅半怪带着一众小天鹅疯狂追了过来,满河的鹅叫。
他俩被一众天鹅往岸边赶,眼看就要上岸了,一艘小舟挡在他们面前,舟上站着一老翁,手里拿着根长竹竿,老翁挥起竹竿就往阿三脑门上打。
阿三被打进了水里,那天鹅半怪追了上来,一头把他拱起,獠牙扎破了他的屁股,阿三哀嚎一声,立刻化了蟾蜍原形躲开。
老翁:“两个死怪修,居然敢来偷吃天鹅!我看你们是不要命了!”
阿三张大蟾蜍嘴:“你养天鹅我偷天鹅不是天经地义么!你吃也是吃,我吃也是吃,我怎么吃不得!”
老翁两眼一瞪:“说得什么浑话!没见识的死癞皮蛙!天鹅在六界都吃不得偷不得!我是在繁殖,我才不吃天鹅!”
阿三:“为什么吃不得偷不得?”
老翁:“神界早下了规定,禁止杀戮六界任何一只天鹅!”
阿三:“为什么?”
老翁:“你管它为什么,神界这么规定的,执行就是了。”
阿三撇嘴:“神界叫你去死你也去死啊。”
老翁气得又是一杆,对着那天鹅半怪喊:“把他们俩给我抓上来!”
天鹅半怪嚎叫一声,朝他扑了过来,阿三躲避不及时,又挨了一牙,屁股后两个洞洞。
眼看二楞也要被扎到了,阿三立马脱了皮,甩到那天鹅半怪的眼上,趁机拉着二楞跑。
岸上堵着老翁,水里又有天鹅半怪,他们只得另辟方向朝河中心逃去。
逃着还觉得不畅快,阿三回头对着那天鹅半怪骂:“没出息的玩意!居然被人驯养了,我看你这辈子都成不了怪修!”
天鹅半怪怒意滔天,甩开糊在眼上的蟾蜍皮,冲了过来,阿三赶忙蹬着腿游快了。
河上出现了这样一幅光景,一只光溜溜的脱皮蟾蜍,拉着一条鲶鱼在前面逃,后面跟着一大群嚎叫的天鹅,为首的那只腰圆膀大,竖着满身毛牙尖嘴利,再后面是一艘小舟,舟上站的老翁举着长长的竹竿,一下一下地往水里打着,恐吓那两只怪修。
以连梵和少年魂修坐在客栈高台喝茶,正好看到河里的这幕,少年魂修眨巴眼:“人界可真奇怪,什么都有。”
以连梵看了一眼,收回了视线:“都发出去了?”
少年魂修立马毕恭毕敬:“都发出去了,灵君。”
“嗯。”
少年魂修支吾道:“不过灵君,这样真的好么,太便宜其他五界的了吧。”
以连梵:“那东西就算靠一己之力找到了,也迟早引起腥风血雨,倒不如大家都在明面上抢,还能讲点规矩。”
少年魂修:“讲规矩?他们会讲规矩么。”
以连梵轻转杯沿:“六界以谁为首?”
少年魂修:“神界。”
以连梵:“那神界又是群什么修?”
少年魂修思索了一会儿,挠挠头:“什么修啊?”
以连梵:“好面子的修。”
“领头的好面子,其余的就不敢不讲规矩,起码装也会装得像点。”
少年魂修点点头,随即又愤愤不平:“倒也是,这样真在人界找到了那东西,六界都知晓,灵阄界总该不用背黑锅了。”
以连梵没再说话,视线又下去了河里,那里原来的三拨已经游远了,只剩河中心的三个小点,后头波纹阵阵。
阿三从没觉得水里游是一件这么累的事,那老翁一把年纪了不疲的么,体力这么好?那天鹅半怪不嫌无聊的么,大半天了就追着他俩跑。
二楞:“阿三,游,游不动了。”
阿三恨铁不成钢:“你的日常不就是游吗!游还不行!你还能干啥!”
二楞泡都吐不出了:“那,那是平常没带着你啊。”
阿三看了看自己紧紧揪住二楞尾鳞的爪子,咳了一下:“谁让你比我能游,我带你跑的话早被那半怪抓到了,快别说话了,节省体力!”
二楞:“真,游,游不动了。”
随着这话,二楞的速度当真慢了下来,离他们本来三丈远的天鹅半怪一会儿就缩短到二丈远了,眼看就要被追上。
阿三着急:“别停啊!”
他左看右看,发现前方不远处有一艘雅致的客船,船板上站着个一身紫袍的人,正摇着折扇看风景。
阿三:“二楞,去那艘船!有个傻叉在吟诗的那艘。”
二楞大喘气,身体不大灵活,阿三按住他扎进了水里,身后的半怪愣了一下,也扎进了水里。
俩怪修在水草间灵活地七拐八拐,扰乱那半怪的视线,一会儿工夫,那天鹅半怪就找不见他们了。
天鹅半怪瞪大眼睛前后左右地看,那两只倒霉怪修真的不见了!
它浮出水面,扑着翅膀鹅叫了几声,好似很愤怒,老翁驱舟过来,知道它跟丢了,气得拿竹竿抽它:“没用的东西,养你做什么!抓不到今晚没饭吃了!”
天鹅半怪哀叫一声,继续往前搜捕,老翁赶着那群天鹅跟了上去,他们绕过了那艘客船,往东边行进。
客船缓缓驶过他们后方,侧面的船沿贴着两只化了原形的怪修,半边身子在水里,确认那老翁和半怪错过他们之后,才松了口气。
阿三的蟾蜍皮背上突出尖刺,把自己扎在船沿上,打算让这艘船带他们回岸上,他们是真游不动了。
二楞频频回头看那老翁和天鹅半怪离开的方向。
阿三:“看什么呢,我们逃掉了。”
二楞:“就是觉得被人养着也挺好的。”
阿三瞪眼:“什么?”
二楞:“反正那天鹅半怪就算化成怪修了,想好好过活,也是给人打工。”
阿三想骂点什么,又不能反驳,怪修在人界的生活确实如此,如果说怪修对于人来讲有什么优点,大概是皮糙肉厚耐打好养,人界过得稳当的怪修,都在给人打工,重活,痛活,卖命活,还有,妓院。
阿三沉默,二楞也沉默,刚刚逃过一难的他们,心情却没能轻松。
“找到你们了。”头顶忽然传来一个清朗的笑声。
阿三和二楞吓了一跳,下意识就要往水里蹦,脖子却已经被那人提起来了。
是船上的紫袍男人,一手一个拎起他俩,笑眯眯地看着:“来我的船做客,不上船怎么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