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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浮雷不知暗香——人界京平 ...

  •   阿三跳上街,左右看,人群来往,完全没有那只天鹅的身影,他有些急,又不知该往哪个方向,来回跳了一会儿,就被路人撞倒在地。
      路人嫌恶极了:“这哪家厨房跑出来的,腿切了都没煮上。”

      阿三刚要爬起,又被带倒在地,手里的天鹅毛掉了出去,吹远了。
      他急得爬去捡,在路人脚下穿梭,被厌恶地躲开,几个小孩指着他笑:“癞皮蛙爬裤-/裆!”
      他握紧拳头,追着天鹅毛,终于要捡到时,毛被一只脚踩住,黏在了脚底,随那路人离开,他仔细盯着,却在穿流的人群中晃眼了,不记得到底是哪只脚。
      阿三爬去掰起那路人的两只脚看,都没有羽毛,路人吓了一跳,险些摔了,一看是只怪修,气得不行,一通踩骂。
      他没有找到那根毛,又被打得体无完肤。

      阿三躺在地上,不起来了,看着人来人往的脚,没了表情,残破不堪的身体已经没有知觉,像经历过的无数次那样。
      他吃力地捏了捏空空如也的掌心。
      阿三闭上了眼。

      起风了,有什么东西被吹到他脸上,阿三一顿,睁开眼,从脸上摸下那个东西。
      天鹅毛。
      干净的,一尘不染的。

      阿三睁大眼,盯住那根毛,确认是他的那根毛。
      视线拉远,他在那毛的缝隙间,看到了拐进巷子的一个身影。
      是他!天鹅!

      再顾不上疼痛,阿三撑起身就往巷子跳去,他吐出有倒刺的长舌,割开腕上的皮肤,把天鹅毛塞了进去,藏好。

      巷子里,阿三单脚跳得飞快:“喂!等等!”
      前面的身影没停,阿三的眼珠快速移动,盯准前方墙沿的一只钩子,吐出长舌缠上去,把自己荡了过去,摔在他面前。

      那天鹅总算停住了步子。

      阿三扒着他的腿爬了起来,脏手在他素白的衣服上留了黑印子,心惊肉跳了一会儿,那天鹅没说什么,也没打他,目光依旧古井无波。
      阿三有种奇怪的感觉,这天鹅虽然看着他,但眼里什么东西都没有,他看他可能跟看路边一块石头差不多。

      阿三壮了壮胆:“你是神界来的吧?”
      “不是。”
      阿三:“撒谎!你身上有拂光,你就是神界来的。”
      “我没有拂光。”
      阿三指着他衣服边缘的光:“那这是什么?”
      他没再解释。
      阿三:“你去哪,回天上么?”
      天鹅不语。
      阿三深吸口气:“你们神界最大的官是谁,我想找他问问。”
      天鹅:“问什么。”
      阿三:“人界是神界在掌管的,那为什么不管怪修的死活?怪修也生在人界,为什么要被差别对待,就因为六界中怪修没有自己的一界吗?”
      天鹅沉默片刻:“有机会的话,我问问。”

      阿三一愣,没想到这只天鹅这么好说话,他追了他这么久,都被虐习惯了,何况他一个神修,怎么会对他个怪修好声好气的……难道是看出了他身为怪修,有成为怪刹的潜质?
      阿三一时想入非非了。

      天鹅绕过他要走,阿三又拦住了:“等等,还有一件事。”
      阿三被想入非非冲昏头,宣誓道:“我要吃了你!”
      似是觉得没底气,他恶声恶气了些:“我,我咬到你了,一旦到我嘴里的东西,我死都不会松口的。”

      那人面色分毫不动:“我不是天鹅。”
      阿三翻白眼:“你就是,我可是蟾蜍,蟾蜍不可能认错天鹅!”
      天鹅:“你还没被打够么。”

      阿三想起刚才的惨状,瑟缩了一下,随即拉长脖子:“你,你别得意,我以后会很强很强,到时候一定吃了你,在那之前,你都要洗干净脖子给我等着。”
      又补了一句:“不可以被其他蟾蜍吃了!”

      那天鹅看了他一会儿,走了。
      阿三想抓他,抓了个空,他不知道他是怎么到自己后面去的,凉意爬上了脊背,但他阿三经历的凉意还少么,谁让他凉了,他还就耿着脖子去找谁了。

      阿三转身朝他喊:“你叫什么?”
      天鹅没回答,往前走。

      阿三又喊:“我不配知道你的名字吗?!”
      天鹅走远了。

      阿三喊:“我叫阿三!阿三的阿,阿三的三!阿三!”

      天鹅走得快看不见了,阿三没忍住,追了上去,单脚艰难地蹦跳,一边追一边重复自己的名字。

      然后他恍惚间看到那天鹅转身了,不知怎么就突然到了跟前。
      那天鹅抬起手指,在他额头上弹了一下,他周身的空间就扭曲骤缩,场景瞬变,他在疾速往后退,天鹅的身影也模糊不见了。

      阿三回过神时,坐在客栈的床上,他大口喘气,刚才经历的瞬移让他心跳剧烈,良久才缓和下来。
      这是神界的法术么?

      他不会什么法术,挨打的时候也多是简单粗暴的拳打脚踢刀枪棍棒,六界会法术的修士都不屑于对怪修动手,阿三有些好奇激动。
      他看看自己身上,没有因为那瞬移又多出窟窿来,再摸摸被弹的额头,不痛也没有印迹,被从这么远的地方一下弹回来,居然没有伤?

      阿三忙又翻出手腕上那根天鹅毛,他的蟾蜍瞳孔分出三个珠子,旋转着对那毛仔细打量。
      “分明就是天鹅毛,还抵赖。”

      他有些高兴,捏牢了这根天鹅毛,没一会儿又发起了呆,想着自己方才大声报告名字,而那天鹅留给他的只有背影。

      盯着盯着,阿三忽然产生了错觉,那根天鹅毛动了。

      他揉揉蛙眼,发现那毛真的动了,一根根小毛从羽干上分离,落到他手上游移,似是在组成什么字。
      阿三愕然地看着那些小毛真的在他掌心组成了两个字,不再移动。

      他从床上蹦了起来,开门去找人,拉住一个小二就把手伸过去:“这两个是什么字?!”
      小二怼开了他,一眼没看:“滚滚滚,没看到我忙着么!”

      阿三又去问其他人,都对他视而不见,阿三急了,那些小毛隐隐又要动起来,字要消失了。
      他病急乱投医,抓住一个从楼梯走上来的客人,那客人虽手里拿着把脏兮兮的破伞,穿得也不修边幅,但身上挂着不少大小器件,气质也稍显非凡,看起来也是个行走六界的修士,想也知道不可能帮他一个怪修。

      阿三:“你能不能告诉我这两个是什么字?”
      那位拿破伞的修士倒没推开他,也没露出不耐烦,他还真看了一下,然后皱起眉头:“这上面没字啊。”

      阿三看过去,那两个天鹅毛组成的字明晃晃就在那里:“怎么可能没有!就在这啊!”
      那修士同情地看了他一眼,好意道:“我看不到,你要不去写下来。”
      阿三满脸通红:“我,我不会写。”

      羽毛动了,字要消失了,阿三急得跑回了房间。
      没找到纸笔,干脆咬破了手指,在床单上依样画葫芦那两个字,画完,手上的字刚好消失了,变回完整的羽毛,落在他掌心。

      阿三把天鹅毛藏回手腕上的破皮里,抱起床单正要出去问人,二楞就进来了,看到他又露出呆相:“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啊,我在下面找了你半天。”
      阿三立刻冲过去:“二楞!你识字,快给我看看这两个字念什么!”

      二楞看着床单上两个鲜红的歪七扭八的字:“……你写的啊。”
      阿三:“念什么?”
      二楞认了一会儿:“乌……祉?乌祉是什么?”

      阿三跟着念:“乌,祉,乌祉,乌祉,他的名字叫乌祉。”
      二楞:“谁的名字?”
      阿三:“那只天鹅。”
      二楞瞪大眼睛:“你还真去招惹他了啊。”
      阿三:“你写一遍这两个字,我写的不工整。”

      二楞无奈,打开茶壶,沾了点水,在桌上一笔一划写下这两个字,二楞的字很漂亮,跟他的狗爬葫芦完全不一样。

      阿三匪夷所思:“你怎么不仅识字,还写得好看。”
      二楞:“我又不像你,一门心思扑在作死上,自然有时间学别的东西。”
      阿三不屑道:“他们人的东西有什么好学的,你学了不还是一样挨打。”
      二楞翻出死鱼眼,腹诽我挨打通常都是因为你。

      阿三看着那两个字在桌上干涸消失:“你也教教我吧,识字。”
      二楞的死鱼眼更甚了:“我以前劝你你不学,现在是怎么了?”
      阿三:“作为要成为怪刹的潜质之子,哪天上了烟花榜却看不懂自己的悬赏,这就很尴尬了。”
      二楞:“……你醒醒吧。”

      门外忽然传来骚动,客栈地面都在震,所有人都朝着外头跑去了。
      阿三和二楞开门看,就听说是灵阄界的魂修来了,就在客栈外面,排面不小。

      二楞第一反应是关门龟缩,人多热闹的地方和他们不搭,阿三却立刻来了兴趣,揪住要关门的二楞就挤着人潮去了二楼看台。
      二楞:“阿三,别去了吧,人太多了。”
      阿三:“你见过灵阄界的魂修么!多好的机会!带你长见识去!”
      二楞:“我不要见识啊。”
      阿三:“闭嘴,头变尖点,挤过去。”

      阿三削尖了脑袋,再逼着二楞也削尖了脑袋,俩怪修总算在一干人中挤到了前排。
      他们几乎是被后面汹涌的人潮拍到栏杆上的,二楞只觉得自己的脏器都要被撞出来了,再看看阿三,却还颠着单脚兴奋地往高了蹦。

      二楞摇摇头,往下看去,八九个白底红纹衫的男子从远处行来,黑发高绑,身上未着任何武器,轻盈又肃穆,赤红燃烧着的火纹缠在脖颈上,如同火蛇,那火纹望久了,有种不思议的玄妙意境,似乎真能觉出灼烧之痛,让人不敢久视。

      二楞:“他们脖子上的火纹看着好恐怖。”
      阿三卖弄起来:“那不叫火纹,那叫灵纹,是魂修的标志,那也不是真的火,而是精神之火,是他们魂修的灵魂本源外放的,被沾到了的话是灭不掉的,烧完为止。”
      二楞:“那不小心沾到了怎么办?”
      阿三:“你哪这么不小心,别去招惹他们不就得了!”
      二楞腹诽,这话你得对自己说。
      二楞:“那他们行周公之礼碰不到脖子么?”
      阿三:“……”
      他还真不知道,恼羞成怒:“总有办法的,你管他们呢,又不和你行!”

      客栈的姑娘们发出了鸟叫声:“魂修都长得好俊美啊。”
      姑娘一:“当然了,灵阄界只修炼灵魂,他们的身体就是灵魂凝成的,灵魂力量越强,凝结成的模样就越精致,你看队伍里还有少年,那是灵魂修炼还不到家,只能凝成少年模样。”
      姑娘二:“照这么说,魂修是越好看的越厉害啊,那最前面那个好看成这样得多厉害啊。”
      一大老爷们:“去,一堆没见识的娘们,你们都不认识他么,最前面那个,是以连梵!”

      众人立刻爆发出惊呼,六界之中,无谁不知晓灵阄界以连梵的大名。

      阿三:“他就是以连梵啊,灵阄界千年来最厉害的灵阄子,现在是灵阄界的准王。”
      二楞:“为什么是准王,灵阄子又是什么?”
      阿三:“就是暂时还没成王,等着现在的灵阄王呜呼了就成王呗……”
      边上一人插话道:“反正他们的王死了也是在灵阄界活着,有什么差别。”

      阿三看过去,发现是先前在客栈被他抓住帮他认字的修士,依旧穿得不修边幅,身上挂着大小器件,手上还是拿着那把破伞,语气稍显不屑。

      大老爷们听到,点头说:“那倒是,灵阄界是灵魂之界,六界所有的亡灵都会去到灵阄界,在栀子悼进入轮回,但厉害强盛的灵魂会被栀子悼筛选出来,不入轮回,洗去前尘成为灵阄界的子民。”
      拿破伞的修士道:“是啊,他们何止是肥水不流外人田,这是把六界的肥水都笼了个干净了,六界所有厉害的能士身死之后,灵魂都在栀子悼被挑出来,成了魂修,灵阄界能不强盛么。”
      阿三听着,觉得这位拿破伞的修士对灵阄界似乎态度厌恶。

      阿三想跟他示好,表达一下先前帮忙认字的谢意,就听又一阵喧哗,众人沸腾地指向那些魂修的对面,他顺着看过去。
      只见来了另一波修士,这些修士就不像魂修孑然一身了,他们身上或带着炫目威胁的各种武器,或傍着奇形诡谲的繁多怪兽,场面大而华丽,看得人眼花缭乱。

      人群大喊:“是物司界的物修!天啊,今天是什么日子,魂修和物修在我眼前撞上了!”

      小二也在外头,恐慌道:“不会打起来吧,哎呦,这小破客栈可怎么保命啊。”
      二楞瞪出鱼眼,慌了起来:“阿三我们快走吧!六界中,灵阄界和物司界不合连我都知道,他们是要你死我活的,烟花榜上常年都在互相悬赏,太可怕了。”

      阿三也有些怵,但兴奋更多,他拉长了脖子:“慌什么,这么多人呢,哪能说打就打,神界不是在人界不是立了那什么共处规矩么……打起来还更好了,你见过魂修和物修打架吗!怕什么,大不了就是去栀子悼溜一圈,说不定还能把我的灵魂挑出来做魂修呢。”
      二楞绝望地叹口气,只得缩在阿三背后。

      拿破伞的修士忽然道:“不用怕,打不起来。”
      阿三:“你怎么知道?”
      他下巴指着那些物修:“他们打不过以连梵,器修的司器都只是中上品的,灵品都没有,兽修的司兽最厉害的一只也不过是地级,要干掉以连梵,天级的都不一定行,得要圣品圣级以上的。”
      阿三眨巴眼:“你看一眼就知道啊。”
      拿破伞的撩撩头发:“我什么不知道啊。”

      阿三觉得他这个表情跟他平常忽悠二楞时极其神思:“你吹吧,物司界的圣品司器不是很久没出世了么,而且以连梵真有这么厉害?”
      拿破伞的毫不介意他的出言不逊:“以连梵可不是普通魂修,他是灵阄子。灵阄子是什么?生来就被栀子悼印刻者,永不入轮回。灵阄界统共只出过四个灵阄子,一个开辟了灵阄界,一个灭了物司界的王,一个去了神界,最后一个是他,据说他还是这四个中最强的,你说他厉不厉害。”

      阿三听得心惊,这么牛逼的人物现在就在他眼前,被他看到了,但也只是看到了。

      阿三:“也不过就是占了出生的便宜。”

      拿破伞的讶异,转头看了他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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