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京[重生]》我我我心匪石

5、第 5 章

　　第5章
　　天气渐渐暖和，赵绾绾刚起床叠好被褥，就听见门口香凝慌慌张张冲进来，门旁的小兀子都没看见，直愣愣撞上去，险些摔了个跟头。

　　绾绾连忙扶住她，担忧问：“发生什么事了，这样慌张？”

　　香凝脸色苍白，手指着外面结舌道：“东厢房……东厢房里有个死人。”

　　绾绾心里一惊，死人？她仓惶问着：“怎么会有死人？姑姑知晓么？”

　　香凝浑身吓得瘫软，扶住桌子坐下来，拿起桌上的杯子战战兢兢喝了口水，说道：“我一早去东厢房拿烛火，看见柜子后吊死一个人，姑姑已经去了，绾姐姐，你说她夜里会不会来找我？”

　　“别说胡话！我出去看看。”绾绾轻拍她的肩膀，安慰她。

　　大殿外围着一圈的人，人人面孔上露出愁容与恐惧。死去的是东厢房里的景芍，也是一同入宫的家人子。赵绾绾看见她的时候，她已经被人放下来，身上盖着一块白布，瘦瘦弱弱的躺在石砖地上，样子嶙峋。

　　绾绾心里直跳，这是她第一次看见死人，那样触目惊心，让人害怕。

　　春和姑姑皱着眉头，厉声问和景芍同屋的红篱，“这是怎么回事？”

　　红篱早已脸色惨白，听见姑姑厉声言辞，两条腿发软连忙跪趴在地，哭嚎道：“回姑姑，是昭仪娘娘，前日我与景芍在后殿洒水，不料昭仪娘娘经过，景芍不小心将水喷洒到娘娘裙边，娘娘当时打了她一巴掌，一定是昭仪娘娘害的景芍——”

　　啪——

　　红篱话还未说完，春和姑姑抬手就是一巴掌，厉声呵斥：“住口！主子的事情岂能是你们议论的！若是再让我听见乱嚼舌根的，看我不剪了你们的舌头！”

　　这巴掌清脆有力，震得绾绾心狠狠悸了下，她听见春和姑姑说：“把人抬走，以后谁都不许议论这件事，再让我听见，别怪我往上头报，将你们通通关起来。”

　　人都散开回了屋，门口两个小太监听见姑姑吩咐，连忙低着头小跑进来，一人拉着肩膀，一人拉着脚踝，直接从后殿将人拖了出去。一起在一个院子里生活了月余的人，却忽然成了这样，赵绾绾看得心里发慌，她见春和姑姑走远，忙喊了声：“姑姑——”

　　春和姑姑停住脚，没有回头，声音里透着薄凉，开口道：“你也觉得姑姑铁石心肠是不是？”

　　她调转过身子，瞥眼打量着赵绾绾，沉默了半晌忽然又道：“宫里头就是这样，每天不知道要死掉多少无辜的人，今天死掉是景芍，明日也可能是你，后日也可能是香凝……不论她是自杀还是如何，一个下人，死了就死了，没人会理会，这就是皇宫。”

　　赵绾绾脑子里混乱一片，那句“这就是皇宫”一直盘旋在脑海里，皇宫曾是她的家，她从来不知道这里居然会是这样令人可怕，一个活生生的人，前一瞬还同你有说有笑，可不知什么时候，她就躺在那儿一动不动，怎么也叫不醒了。

　　生命这样可贵，为什么要如此轻视？

　　太阳高高升起，馨黄的光芒笼罩在她的头顶，她只觉一股凉意从心里蔓延开来，绾绾扬面去看那令人刺眼的光芒，脑袋一片眩晕。

　　她恍惚过了半日，什么心情也提不起来，一闭上眼睛，景芍和她说笑的场景就盘旋在脑海里。

　　一连几日，她半夜睡不着。望着漆黑的帷帐，两只眼睛空洞地望着，心里渐渐发空。

　　房间里传来香凝熟睡的微鼾声，绾绾披了件衣裳坐起来，穿着鞋偷偷踱到门口，外面月光莹然，照得整个院子明亮如盘。

　　她拾了一沓纸往后殿小门处，也不知道景芍的家人知不知道她的遭遇，也许，他们都以为景芍还好好地活着，在宫外说说笑笑提起她，然后说着想念她的话。

　　可这皇宫里，连个为她烧纸的人都无。

　　她蹲在墙角，拿起火折子打火，明亮的火光照亮她的面盘，她一句话都没有说，只静静地将手中一沓纸一张一张忝进簇起的火苗中。

　　“你也有亲人去世么？”

　　绾绾惊吓了下，火薪漂起来烫到她的手面，她一时忘了疼痛，脑子里只剩下那道熟悉的声音。她浑身紧张的不敢动，蹲在墙角的小门处，透着火光看见门外缝隙，那里也站着一个人。

　　她看不清她的面容，可依旧是记得这声音。

　　无艳站在墙外，她远远看见这里有一道火光，也不知怎么的，不自觉朝这边走来，透过小门缝隙看见蹲着一个人影。宫里常有宫人为了祭奠亲人，半夜里烧个火堆儿，早已见怪不怪了。

　　她静静站了半晌，墙里头的人却一句话也没有说，渐渐纸都要烧完了，也未见她开口说一句话，遂下意识开口问了一句。

　　可半晌也没有听见墙里的人回应，萧无艳以为那人是个哑巴，不知是触动了她的心事，还是旁的，她居然开口与她细声攀谈起来，“亲人去世是世上顶难受的事，我也有亲人去世了，她走了三年。整整三年，我每日都在想她，如果梦里能梦到她，是这世上最开心的事，可我已经有一个月都没再梦见过她了……”

　　绾绾听着她的细细诉说，眼泪又开始不受控制地流淌下来，迎着火红的光芒，烤得面颊刺痛。曾经最亲密的人，她却连话也不敢同她说一句。

　　无艳透过缝隙看见那人因啜泣而颤动的两肩，不知为何，她忽然想到她的阿柔，也是这样小小一只，伤心的时候蹲在角落里，一句话不说，只小声的哭着。

　　她的阿柔是个天真的人，甚至还有些傻乎乎地，笑起来眼睛眯成一道弯弯的小月牙，从不喜欢读书，一读书就要犯困，可她的阿柔却是个很勇敢的人。

　　那么的皇子帝姬，只有阿柔最傻，为了这破败走到尽头的国都捐了躯。

　　她的阿柔，应该要好好成长起来，养成花朵儿一般明亮的，却不是像现在这样，时时刻刻在她的心上，让她疼地心都要碎了。

　　萧无艳最后睨了一眼角落里的人，转身离开。

　　墙外声音不在，赵绾绾垂着泪眼烧完了最后一点纸，正要起身回房，忽然看见不知何时站在她的身后不远处的春和姑姑，她惊了下，轻声唤道：“姑姑……”

　　春和姑姑缓缓走至她的身旁，抬手轻触她脸上的泪水，淡淡道：“我总算想起来了，你长得很像一个人……”

　　春和姑姑打量她的面容，清丽的鹅蛋脸上未施任何脂粉，面容小巧地站在那儿，长长的睫毛垂着，因为刚刚哭过而蒙上一层雾霭，唯一不同是，那双如烟似黛的眉眼下，垂着一颗小小的泪痣。

　　她伸手将弓腰站在那儿的赵绾绾扶起来，心中有处地方轻柔地塌陷，她淡淡开口：“你是个好孩子，只是这宫里有许多的忌讳，姑姑又何尝不痛心景芍，只是无奈罢了。人人都是爹生娘养的，我已经通知景芍家里人，带她回去了。”

　　绾绾垂眼看她，呢喃喊了她一句：“姑姑……谢谢你。”

　　春和姑姑笑了笑，忽然又问她：“你可知，刚刚站在墙外同你说话的是什么人？”

　　绾绾愣怔了下，然后摇了摇头说不知。

　　“他是玥朝的一品常胜将军，就住在隔壁宫殿重华宫偏殿里……”春和姑姑本想告诉她萧无艳和怀柔帝姬的事情，可目光瞥见绾绾这张八九分相似的面容，却又生生顿住了，只道，“你以后会见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