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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 1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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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三开学在九月初,但身为准高三生是没有资格拥有这么长的假期的,这个暑假给他们放了将近一个月的时间按照学校的话来说已经是仁至义尽,八月还没过半的时候谢致行就回到了学校提前开始进入了高三的疯狂模式。
为了高三学生们能够有一个得天独厚的学习环境,高三的教学楼多年以来奉行传统,是单独一栋远离高一高二那群叽叽喳喳的小屁孩的地方,与世隔绝。
周围除了两个稍作消遣的篮球场外,就只有无数的树和草,校工暑假时刚修剪过一次,因此打开窗户往下看,目前只有一层绿油油的茬和茂密的小树林,然后往左边看是教职工宿舍和高三生宿舍,右边就是空旷的篮球场,安静的只有这栋楼熙熙攘攘的声音。
虽然学习环境是保证了,但吃的却没跟上,尽管做不出“要想马儿不吃草,又想马儿跑得好”的事,但前两年离高三教学楼最近的一个食堂都是在高一高二教学楼附近,那时候还没到下课时间谢致行总是能透过窗外看到外面一群狂奔的野马,牲口似的。
最后“牲口们”实在受不了每天吃饭五分钟,路上来回要十五分钟的漫长距离,也不知道是谁往校长邮箱发了匿名投诉信,一个开了头,其他的就跟了上来,最后那一周校长的邮箱差点被挤爆。
那时候谢致行才高一入学不久,都还记得校长那个小老头用一把说话像是永远吐词不清的嗓子特地在周一的升旗仪式上提到了这件事。
然后就是一个多月后,高三教学楼两百多米远处的一栋被废弃了很久的附属初中的教学楼被铲平重新打上了地基,然而磨磨唧唧的,那一届高三还是在吃个饭花掉十五分钟时间可以背两页单词的斤斤计较与骂骂咧咧中结束了高中生涯,倒是便宜了现在的他们。
“谢致行你看什么呢?”
身后一声中气十足的喊声让谢致行从窗边回过了头,才一眼,他就想自戳双目——周思凡正舒舒服服背坐在张扬的大腿上看着他,手里转着一本书。
明明一人一张椅子,两人非要挤在一块坐,张扬的手还环在周思凡腰间然后转头跟其他人说话,有一下没一下拍着周思凡的大腿,周思凡偶尔动两下,引来张扬大惊小怪的呼喊:“哎呦宝贝,你弄疼我了,轻点。”
下一秒等待他的就是周思凡的肘击和邻座男生的笑骂。
周思凡一边抡他一边笑,可就是不从免费大腿上下来,谢致行觉得实在辣眼睛,差点冲天翻了个白眼:“你俩能正经点吗,不知道的还以为正在现场直播少儿不宜画面。”
“我们都不是少儿了,所以画面很‘宜’的。”周思凡一拍自己的腿,“一起来啊宝贝,我的大腿永远为你敞开。”
谢致行笑着送了个“滚”字,长腿一迈,跨到了自己座位上,拎起一支笔转了起来,转头看继续辣眼睛的他们:“上次在群里说的去哪玩商量好了吗?”
“不知道,”周思凡继续坐在张扬大腿上摇摇晃晃,“上次提了一嘴,结果半天都没商量出结果,本来我还没什么兴趣的,但是吧,这一开始上课我就想出去玩了,今天光是陈大嘴的课都有三节。”
谢致行抬头扫了眼黑板右下角写上的课表,从早到晚被六门课占得满满当当,最可怕的是晚上三节课全都是大嘴的物理,连成一排跟消消乐似的。
陈大嘴作为他们班的班主任非常负责任,下午的课还没开始,他就拎着自己结了一层茶垢的保温杯来了教室,还只是在门外咳了几声,周思凡就撑着张扬的腰从他腿上起来赶忙坐回了自己的椅子,然后双手抱头趴在桌上假装睡觉,侧着脸给谢致行使了个眼色:“大嘴今天吃饭挺快的啊,这么早就过来了,烦人。”
午休时间还算充裕,加上吃饭一共一个半小时,大部分人都在利用这段时间刷点题然后小眯个二十分钟,谢致行最开始不这样。
吃完了饭就开始和周思凡、张扬他们闲聊,结果发现教室里大部分人都在安静刷题或者趴着休息,不好意思太大声就只能去走廊,又发现走廊上除了他们就只有一两个隔壁班估计也是和他们同样想法的人,双方互相大眼瞪小眼地看了看对方,最后都选择灰溜溜地回教室各自老实去了。
被班上集体热爱学习的劲头搞得聊天都没意思了,他干脆有样学样了起来,毕竟就剩最后一年,想起之前陆重山说的该吃吃该玩玩,他自认还没到这样出神入化的地步,“勤”不一定能“补拙”,但“不勤”一定会死的很难看。
陈大嘴进来从早到右地晃了一圈,巡逻似的,脚步声拖沓地在地板上掠过,见大多数人都在自觉地做题,片刻后才慢吞吞地抱着保温杯离开教室。
听见声音逐渐消失,周思凡把埋着的脑袋从桌面上抬起,有气无力地说:“你成天刷题不累啊——操,你怎么也在刷?”
他转头一看,自己的好同桌张扬也拿了套试卷出来正在写题,似乎并不是为了应付陈大嘴的查岗,心中顿时大受刺激,从桌肚里翻出了一本五三。
五年高考三年模拟,高三学子永远的最爱。
下午分别见了英语老师和数学老师两次,就到了晚饭时间,高三食堂还没有完全开放,一共才做了七八个菜,谢致行和周思凡他们去食堂看场子似的逛了一圈后,随便吃了一点然后回教室自己加餐了。
张扬从包里搜刮出几包辣翅辣鱼还有薯片辣条一堆不健康的食品,三个人一起分了,满足的喟叹:“还好我有先见之明,不然就那点汤汤水水我迟早要饿死,这些阿姨们手抖的毛病是治不好了吗,我可是祖国未来的花朵。”
周思凡一脚踢上他的小腿:“瞅瞅你那样,还祖国的花朵呢,顶多就是花朵旁边的狗尾巴草。”
“周思凡你别给我吃了!”
一言不合两人就要开打,谢致行挪开自己的桌椅以免被无辜伤及,给两人留足空间,顺手从书包里掏出了手机打开视频开始拍摄,顺便在旁边指点:“周思凡你这不行啊,唉,这才几分钟,看来大局已定。”
“定个屁!”周思凡不爽地横了他一眼,“真男人不能说不行。”
两人“这场架”终止于五分钟后,周思凡确实不太行,大概暑假不怎么运动长膘了,没几下就被张扬制服了。
正打算再来一次,副班进了教室突然说:“老陈要来了,我刚才在楼下看见他了,都注意点啊。”
落在脖子上的手赶紧松开,桌子搬回,又成了一副好学生认真学习的模样。
谢致行把手机放在桌下,看了看刚才拍的视频,感觉两只大马猴打架十分有趣,心中一动,点开微信给陆重山发了个过去。
教室里安静了几分钟,迟迟没见陈大嘴过来,老实下来的众人纷纷朝副班抱怨:“副班你又驴我们呢,大嘴人呢?”
“我刚才真看见他了,在楼下和人聊天,好像是他以前的学生,回来看他的。”
“那着什么急,学生回来可不得好好聊聊,至少上课之前都不会过来。”
休息时间教室里重新热闹起来,陆重山应该是不忙,很快给他回了句“看着就不太聪明的样子”。
谢致行抿着唇又忍不住抬起一点弧度,瞥了一眼旁边不太聪明的两只,心中闷笑。
他打字问道:你今天不忙吗?
陆重山:今天要忙的事都忙完了,你怎么好像比我还闲,上课还能带手机?
谢致行:......现在还没上课。
陆重山:哦,对了,你是在四班吧。
谢致行:对,怎么了?
陆重山:没怎么,随便问问,不行吗?
谢致行无奈又没辙,嘴角却勾起了一点若有似无的笑:没说不行,你还想问什么?
陆重山回的很快:没了,你手机收好,老陈一学期收的手机办公桌抽屉都放不下。
回了这句之后陆重山就没再理他,谢致行放好手机,冲旁边也在偷偷摸摸玩手机的两人随口提醒:“大嘴估计等会就来了,手机收好。”
“怕什么,不是说正在见学生吗,哪有那么......”
“操,大嘴朝教室过来了,大家准备好。”最后一个字还没出口,门口进来的同学就急忙通风报信。
张扬虽然不太信,但还是把手机往书包里塞:“真的假的,这么快就聊完了?”
那同学又说:“还带着他那俩学生一起来了,我路过的时候好像听见要来咱班上传授一下什么学习的经验。”
班上瞬间又闹哄哄了一瞬然后被大嘴即将过来的余威给镇压住了,高三的生活一成不变,他们才刚开始就已经感受到了看不到头的几百天,难得有个来调剂的,无论是什么大家都很兴奋。
三分钟后陈大嘴进了教室,保温杯往讲台上一放,效果跟定海神针似的,扫了一圈老老实实的教室里的鹌鹑们,沙哑着嗓音说:“今天我有一些以前的学生回来看我,都是我当年教过的非常优秀的人才,相信刚才也已经有同学进来通风报信了。”
讲台下一阵窸窸窣窣的笑声,很快就消失不见,然而大家交换的眼神要是能变成文字,估计早已刷满了弹幕。
坐在第一排的女生凭借着得天独厚的地理位置早就看清了门外站着两个高个男生,一眼就下了定论,是两个好好看的帅哥。
平时班内的那些歪瓜裂枣看多了,严重影响了她的审美,此刻同时出现了两个帅哥,她感觉自己岌岌可危的眼光才被拉回了正常水平,不止她们,其他视角不太好的人也够着脖子看到了门外站着的两人,女生们欣喜万分,男生们毫无波动。
谢致行坐在靠窗的倒数第二排,一个都没看见。
两边靠窗的位置都是单座,他一个人舒舒服地靠在墙边,只听到陈大嘴说“为了不耽误大家上课就占用一点课前休息的时间”,然后就把场子留给了门外的人。
一个帅哥进来了,引起了大家的欢呼,还弄得帅哥有点不好意思,然而另一个帅哥留在门外,又和陈大嘴聊了起来。
谢致行百无聊赖,又开始骚扰陆重山。
口袋里的手机叮咚响了一声,陆重山嘴角带笑的和陈近海说了几句,没看,反倒是陈近海提醒他:“你手机响了,不接吗?”
陆重山笑道:“这不是正在和您说话不好意思看吗,就等着您这句话呢。”
他点开了看了一眼,是谢致行给他发了一套小人打拳的表情包,一共十几张,什么姿势的都有。
他抬眸瞥了眼教室,没看到谢致行的人,心说胆子真够大的,忍不住低声笑了一下。
“怎么,女朋友的,也是,上了大学是该学会享受一下,不然白浪费这么多年高中老师的棒打鸳鸯了。”陈近海笑着说。
“哪有什么女朋友,”陆重无奈,顺手给谢致行回了条问他坐在几排几座,抬眸道,“再说了,我高中要是真想谈,十个您来了也打不散。”
陈近海回头望了眼正站在讲台上侃侃而谈的杨硕,转头问道:“等会真不进去说两句?”
“不去了,杨硕口才比我好多了,”陆重山收好手机,看到谢致行的回复愉快地笑了一下,“我要是真进去了能说什么,说我每天也没怎么做题,从不熬夜,就算熬夜也是因为打游戏玩过了时间,不用他们您就得把我轰出来。”
“你这孩子......”陈近海摇头笑道。
陆重山得了回复就开始赶人了,不怀好意地说:“您要不进去吧,我估摸着现在肯定有不少人趁您在外边和我闲扯偷摸摸玩手机呢,说不定进去还能收获一笔‘意外之财’。”
陈近海一听,有点道理,于是转身进了教室看着。
陆重山站在门外,沿着走廊开始漫不经心地溜达,每经过一扇窗户都能引起那群小屁孩的侧目,感觉可以凭借这种方式把杨硕的风头都抢了。
还没走到谢致行所说的倒数第二排,他就看见了一个低垂的脑袋,左手撑在下巴上挡住了小半张脸,既没睡觉,也没看台上的人,就这么盯着桌面,也不知道在干嘛。
他溜溜达达到了窗边的位置,背靠栏杆站着不动了,然后冲最后一排的男生挥了挥手又指了指前面的人。
谢致行的座位一半被墙挡着,一半靠窗,被身后的人戳肩膀的时候还有点没回过神来,转过身眼皮一撩,用眼神询问。
男生指指窗外,一个穿着白T恤蓝色牛仔裤的高瘦身影正懒懒地靠着护栏含笑望着他,像只招财猫似的弯了弯手。
日暮渐沉,晚霞渐盛,暖黄的余晖在天边扫出一道漂亮的夕阳晚景,将陆重山的侧脸衬得隐隐约约,鼻梁挺阔,眼眸中却仿佛带着微光,轻轻一抬,那点浅淡的笑意就顺着眼尾缓缓流淌而出。
教学楼外是成片的梧桐和桂花,淡黄色的花瓣被风一吹就随着树叶轻轻飘落,悠远的淡香好似都顺着初秋的风一路吹进了教室,将他扑了个满怀。
这个人就这么倚靠在栏杆边,也不知道站了多久,看了他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