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纠错》在别

15、第 15 章

　　陆重山的“被卖”流程开始于晚上七点，虽然吴婧让他早点出发以免迟到，但他也没当回事，左耳进右耳出，在家里磨蹭到了六点才慢悠悠地打了个车出门，果然路上堵车堵得都只能看见前车的车屁股，都已经过了约定的时间才到餐厅。

　　李成明和他读初中的女儿都是南方人，口味偏甜偏淡，虽然在这边工作生活了近十年，但口味这种东西就像是刻在骨子里根深蒂固的，依然吃不惯重油重辣的食物，因为吴婧定的这家餐厅也是完全迁就父女俩的口味。
　　陆重山还没进门就被出来接他的吴婧嗔怪地看了一眼：“不是让你早点来吗，就算不来的太早，也不能迟到这么久，这是礼貌。”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自己也没想到路上居然能堵这么久：“路上堵车，晚高峰我也没想到。”
　　“行吧，”吴婧和他一并往前走，叮嘱他，“等会进去了别给臭脸啊，就这么一次。”
　　“你什么时候看见过我给他臭脸，”陆重山仿佛不可思议地瞥了瞥她，垂在额前的碎发显出几分懒散不羁，“我又不是没见过李成明，又不是三岁小孩了，你最好希望他那闺女不会给你臭脸。”

　　他们定的位置在二楼，开放式包间，每一张桌席都被屏风隔开，左右两侧分别罗列，中间一列盘旋着缭绕雾气，一进去仿佛置身于云雾仙境，花艺师茶艺师穿着古典的素纱长裙，在其中表演。
　　李成明一个人坐在落地窗一角，手上拿着一本菜单低头细看，见他们进来抬头露出个温和的笑容。
　　吴婧尚未开扣，李成明就说：“小玥嘴馋，让服务生带她去拿甜点了，很快就回来。”

　　李成明是个很成熟稳重的中年男人，看着就是个很精明的生意人的相貌，身材不胖也不瘦，脸上的肌理随着年龄的增长浮起些许皱纹，却并不让人觉得很老，头发也是锃亮的黑，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要小一些。他长得有点严肃，但笑起来的时候只嘴角抬起一点浅浅的弧度，但精明的眉眼中却好似添了几分温柔的味道。
　　这是陆重山第二次见他，第一次见面时他恍惚产生一点错觉，这个人笑起来的时候和陆展有点像，但也只是一点而已。

　　陆重山从善如流地开了口：“不好意思，来晚了。”
　　“没事，”李成明笑着说，“晚高峰要是不堵车才奇怪，我们也才到没多久。”

　　这顿饭是提前给他和李歆玥打预防针的，据陆重山之前从吴婧那听到的，两个人不出意外要在今年结婚了，所以现在大家提前见个面适应一下，说不定以后还要同住一个屋檐下。
　　一顿饭陆重山吃的哭笑不得，什么时候他和李成明这个十三四岁的小丫头片子居然成了同一等级需要被人关照的了？

　　菜也不是很合胃口，陆重山礼貌性地每样都夹了一点，吃的嘴里索然无味，转头欣赏了一会一侧的茶艺表演，百无聊赖地说：“我去趟洗手间。”
　　他刚一起身，坐在对面一直和他大眼瞪小眼的李歆玥也站了起来，甜着嗓音喊：“我也要去洗手间。”
　　没等李成明回答，她就屁颠屁颠地踮着步子往洗手间的方向走，陆重山才刚一转弯，李成明和吴婧的身影被挡在转角之外，正打算摸根烟出来抽，就见一个娇俏的身影跳到了他面前。

　　李歆玥背着手仰头看他，黑长直的头发披在肩头，身上是一件漂亮精致的纯白色短裙，脸上的神色带着点骄傲，她说：“你不是真的要去洗手间吧。”
　　陆重山：“......这是从哪看出来的？”
　　“没事，”李歆玥一扬下巴，“我也不是真的想来洗手间。”
　　陆重山无言以对，简直跟他爸一个德行。

　　他把烟盒重新放回口袋，让自己挤出个如沐春风般的笑容，弯下腰低头看着对方：“那你来这里有什么事吗？”
　　李歆玥靠近一点，细细的嗓音被放得很轻，跟特工队接头似的：“你知道我爸和你妈妈很快就要结婚了吧。”
　　陆重山点头：“知道，不然今天来吃这顿饭干什么。”
　　李歆玥下巴一抬，又恢复到了骄矜的模样：“看来你也不是很高兴，不过没办法，要是我不答应我爸就不给我零花钱了，还要把我扔给他前妻，果然大人就只会拿钱威胁人。”
　　她叹了声气，十足一副小大人的多愁善感：“看在我们同病相怜的份上，虽然以后我们会住在一个房子里，你也比我大几岁，但我希望你和你妈妈不要来管我，我也不会烦你们。”

　　陆重山越听越好笑，他靠着墙，双臂环在胸前，懒洋洋地垂眸看她：“谁说我不高兴了，你可不要自我代入我的想法，还有，是谁说的以后要住在一起？你爸爸还是我妈？”
　　李歆玥歪着小脑袋回忆了一下：“我爸爸，他还有别的房子，说等结婚了我们都搬过去，现在的房子就不住了。”
　　陆重山心里一沉，吴婧从来没跟他说过。

　　放在裤兜里的手机一震，陆重山摸出手机低头点开，是谢致行给他发了几个没营养的笑话，标题取的非常震惊党。
　　陆重山心中好笑，估计他是太无聊了就来骚扰自己，随手回了几个表情包，脸上也挂起了若有似无的笑意，眉眼一弯，方才冷淡的神色都柔和了下来。

　　李歆玥仰头观察着他旁若无人的表情，不满意自己被忽视了，巴掌大的小脸一皱眉，五官仿佛都要凑到一起了：“看女朋友消息吗，这么高兴。”
　　陆重山一顿，撩起眼皮看她，嘴角笑意未散：“你又知道了？你今年才十三吧，谈过恋爱么，从哪确定我刚才是在看女朋友消息？”

　　李歆玥年纪不大，喜怒哀乐这些心情全都表现在脸上，估计是被陆重山嘲笑了年龄，她不高兴地一撅嘴，哼了一声：“追我的男生从我班上排到隔壁班呢，我那是看不上他们而已。”
　　“不错不错，这么多人追真厉害。”陆重山敷衍地拍拍手，“你年纪不大懂的还挺多。”
　　李歆玥：“我虽不没有谈过恋爱，但是我看过别人谈过，姣姣跟他男朋友谈恋爱的时候就是你这样。”
　　陆重山更觉得有意思了，指着自己问：“我这样是哪样？”
　　李歆玥不屑一顾地说：“有事没事就看着手机笑，下课笑上课也笑，跟个傻子似的。”
　　陆重山低头扫了一眼微信上的对话框，莫名感觉自己被羞辱了。

　　例行公事一般的吃完了饭，李成明先把吴婧和陆重山送回了住的地方。
　　等待电梯的过程意外的有些长，电梯的金属门将他的脸色衬得有些白，整个人冷冷淡淡的，只有说话的时候透出了一丝活气，五官些微变形，但仍看得出眉心蹙起。

　　他自己琢磨了好半天，和吴婧一路无话地到了自己家门口。看着四下无人，低声问道：“等你们结婚之后我们两个都要搬过去和他们父女俩住在一起吗？”
　　吴婧“啊”了声，后知后觉地回过神来：“关于这件事之前一直在考虑怎么和你说，你李叔叔的意思是结了婚就是一家人，希望我们能搬过去大家一起住，也热闹一点。”
　　“那你呢？”陆重山语气淡淡，听不出是高兴还是不高兴，“李成明什么意思我管不着，你是什么意思？”
　　“我......”吴婧笑了一下，走廊上的声控灯明亮如昼，她打开门站在门边回头对陆重山说，“这不随你吗，听你的。”

　　厚实的门砰地一声关上，将陆重山低低的嗓音隔绝在门内：“听我的干什么，吴婧女士您今年几岁了？”
　　走廊上安静了许久，灯光熄灭，只有窗外一点遥遥的月光投落进来，映出地面上一道浅浅的影子。
　　谢致行去楼梯口扔完垃圾恰巧听见了一场稀松平常的对话，却鬼使神差地停下了脚步在转角处呆了一会。

　　他目光有点怔愣，望着那扇窗户看了许久，漆黑的夜空里星月如水，预告明天是个好天气。脑子里开始重复刚才听见的话，仿佛魔怔一般，一遍又一遍的，陆重山低低沉沉的声音在他耳边循环播放了起来。
　　半晌后，感觉到一阵凉风拂过，胳膊上泛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他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陆重山可能要走了，是要离开这里以后可能都没机会见面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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