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纠错》在别

17、第 17 章

　　手指倏地一松，捏在手心里的手机砸在了桌子里，碰撞出一点轻响。
　　谢致行赶忙收好，才回过神来，把椅子往后仰了一点，靠在墙边伸手推开窗户，用带着微微气音的嗓音对陆重山说：“你怎么来这了？”
　　陆重山朝他一笑，仿佛周身都染上了一层浅薄的柔光，调笑道：“找你玩啊。”

　　信他就见鬼了。
　　谢致行往后靠，上身略显别扭地仰着，活像被探监的，扒拉着窗户朝陆重山勾了勾手指，坐在他后面的男生十分给面子地把桌子往后拖了一点，给他留出足够的地方。
　　“谢了。”谢致行小声道。

　　陆重山走近靠在墙边，方便和他说话，低着头眼睛眨了眨，像是面对爱慕的女孩子时无差别放电似的，这种怪异的认知让谢致行不自然地挪开了目光。
　　谢致行说：“这种话你居然也好意思说出口，你觉得我会相信吗？”
　　“相不相信有什么关系，现在不是见到了吗。”陆重山愉快地笑着，然后挑了挑眉余光扫过旁边。

　　谢致行被他一番花言巧语说的有点晕头转向，压根没看懂他那个眼神是什么意思，呆呆地问：“干嘛，眼睛不舒服？”
　　陆重山笑得格外乖巧，伸出手指在玻璃窗上点了点，谢致行顺着他的手指向后看，一眼就看到陈大嘴背着手正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两只眼睛跟雷达似的，仿佛闪着精明的光，然后微微抬起，目光阴阴地瞥了眼窗外的陆重山。

　　靠......
　　谢致行在心里暗骂了一句，转头看向罪魁祸首，罪魁祸首毫无自觉，冲他和陈大嘴笑出一口大白牙。

　　接下来陆重山就老老实实站在门外听了一嘴，越发觉得杨硕也挺能扯淡。
　　原计划最多二十分钟就能结束，结果半个多小时了还在回答学弟学妹们的问题，美其名曰给大家分享经验，交流学习心得。
　　最后晚自习的上课时间比预想的推迟了十多分钟，不过反正也是大嘴的课，学生乐得轻松。
　　走之前陆重山给谢致行发了个消息，问他晚上几点下课，明明就隔着一扇窗站着，非要发微信问，谢致行跟做贼似的直到下课才有机会摸出手机回复他。

　　晚上烧烤店人很多，陆重山和杨硕到的时候几乎已经被他们那帮子同学包场了，依旧还是校外那家“陈记烧烤”。
　　去学校看陈大嘴的不止他们两个，二十几个人趁着老陈下午没课天南海北地聊了一箩筐，而陆重山和杨硕来得晚，自然被留到了最后，其他人就先去看地方聚一餐，结果找来找去还是很没创意的来了烧烤店。

　　两人一进门就收到了众人的热烈欢迎。
　　“二位帅哥来的有点晚啊，先罚三杯不过分吧。”
　　“三杯哪够，直接吹瓶吧。”
　　“我没意见。”
　　“我有意见了，”陆重山笑着拿过桌上的啤酒和杯子，“就三杯，多的不干了。”

　　他一连三杯灌下，小店里的气氛顿时往上窜了好几度。
　　“还是咱们班草给面子，硕哥都不好意思拒绝了。”
　　杨硕无奈地笑了笑，也跟着喝下三杯，陆重山闻言不满道：“怎么只是班草，我不是校草吗？”
　　“要点脸成么，”杨硕喝完把杯子往桌上一放，“我可没承认。”
　　“哎我承认啊。”坐在对面的一个女生举手笑得开怀。
　　陆重山朝他一扬眉：“看吧，我还是有粉丝的。”
　　杨硕摇摇头，痛心疾首：“谣言就是这么传出来的。”

　　毕业也才一年，加上大多数人都是大学城这边，平时骑个自行车就能见面，这次聚会也没有什么生疏感。
　　陆重山靠墙坐，喝了一轮又一轮，大概是室内气氛太好，感觉还没喝多少就有点晕乎乎了，从兜里掏出手机的动作都有点不利索，费了老半天劲才慢吞吞地点开手机，一看居然是谢致行给他发的语音邀请。
　　现在的年轻人，果然胆子很大，上着课还敢开语音。

　　他位置靠里，不方便出来，干脆直接点开接听，仰靠着墙盯着头顶一圈炽热晃眼的灯管，脸色微红，张口就是一顿数落：“上课你还敢给我发语音，胆子够大啊。”
　　谢致行静默数秒，忽然说：“你喝酒了？喝了多少？”
　　陆重山哼哼两声，不太满意：“你还问起我来了，你自己呢，不好好上课躲厕所打电话了吧。”

　　谢致行估摸了一下时间，还有陆重山现在似乎对时间没什么概念了，八成是从他们离开一直喝到了现在。
　　他看了眼校门口有说有笑越来越多的人群和头顶繁星点缀的夜空，无语道：“你知道现在几点了吗？我已经晚自习放学了，不是说让我在学校外等你么，你人呢？”
　　陆重山：......忘了这事了。

　　本来想着两人住在一块，他吃完东西谢致行那边应该也差不多时间放学，就顺路一起回去，谁知道喝酒误事，一杯一杯接着下肚，直接把脑子给泡没了。
　　陆重山磕巴一下，拿开手机看了眼屏幕上的时间，一脸麻木地说：“这样吧，你直接过来我这边行吗，我在‘陈记烧烤’这儿，从西门往......”
　　“我知道怎么走。”谢致行打断他的话，“等会就到，你别瞎喝了啊。”
　　“管的还挺宽。”挂了电话陆重山低头看着手机，手刚拿起旁边人倒的一杯，琢磨片刻还是放下了。

　　“不喝了，等个人过来。”他摆摆手，转头冲服务员说，“再给我烤十串肉一些青菜，都来一点，再要碗粥，都打包。”
　　“谁要来？”杨硕刚听他讲了一通电话，心说也没其他同学要过来了。
　　酒喝多了脑子有点钝，陆重山迟疑了片刻，觉得具体来讲他和谢致行的关系有点复杂，懒得费口舌，于是信口胡诌道：“我弟。”
　　“你弟？”杨硕回忆了一下，猜测道，“就咱们离开的时候和你说话的那男生吗，怎么没听你说过？”
　　陆重山一点磕绊也不打：“弟弟太多了，我自己都不记得有哪些。”
　　杨硕：“......”

　　白捡来的便宜弟弟来的挺快，大约五分钟谢致行就从附中的西门到了陆重山所说的烧烤店。
　　暑假提前补课不让穿校服，一身简单的黑色T恤和牛仔裤，肩上背了个书包在烧烤店的人群里格外打眼，谢致行走到门边，一眼就看到了靠在墙边炽白灯光下脸色泛红的陆重山。
　　懒洋洋地，好像没骨头似的。

　　陆重山愉快地冲他招招手，拎着手上打包好的饭盒对他说：“随便给你弄了点粥和烤肉，还想吃点什么吗？”
　　面对突如其来的关心，谢致行着实有点愣，鼻尖动了一下，闻到了陆重山身上的酒气，莫名感觉有点香。
　　他不动声色地扫了圈周围坐着的人，估计都是陆重山的同学朋友，他一个也不认识，于是木着脸说话的调子也显得冷冰冰的：“不用了，现在走吗？”

　　陆重山也吃饱喝足差不多了，从里面站起身，还没站稳结果一个踉跄又跌了回去，头磕到墙，声音沉闷。
　　杨硕连忙伸手扶了一把，谢致行上前递了只手搂过他的肩，小声抱怨：“这是喝了多少，醉成这样。”
　　陆重山软绵绵地把他的手往自己身上拽，伸手攥住，几乎是完全倚靠他的姿势，朝众人挥了挥手，还没转身就听有人问：“陆儿，你弟怎么和你一点都不像啊？”

　　谢致行拎着被投喂的饭盒，慢慢地转动了脖子，目不斜视地望着陆重山，只差把“他在说什么鬼话”几个字写在了脸上，用眼神示意他。
　　陆重山无辜地眨了下眼，灯光下脸色泛着明显的绯红，脑袋晕晕，嘴也不听使唤，想到什么就说什么：“谁说是亲弟了，表弟不行吗？一个亲妈生的都还长不一样呢——走了，你们慢慢喝。”
　　他伸手勾上谢致行的书包肩带，几乎是不由分说地把人拉上，然后勾着他的脖子往外走。

　　昏黄路灯下，两个高个男生勾着肩往前走，修长的影子在地上交叠，灯光缱绻，好似映照出了一点说不出的温柔。
　　有人探头探脑地望了一眼：“陆重山他弟还挺酷的，冷冰冰的一句话都不说，进来就直接找人。”
　　“就他那照顾劲儿，还特意打包了一份粥，那贴心的，不说我还以为给老婆准备的。”
　　“操，你别说，还真有点那味儿了，刚才打电话也是，黏糊糊的。”
　　“哈哈哈哈......”

　　谢致行没怎么抵抗地被他勾着往前走，陆重山身上的热气和酒气混合在一起扑了他一鼻子浓墨重彩的味道，弄得他僵硬与紧绷时刻交替，可意外地他一点都不想推开。
　　他嘴上却不饶人地说：“你刚才跟他们说什么了，为什么认为我是你弟？你又胡扯什么了？”
　　“哪有胡扯。”陆重山脚步虚浮，走路摇摇晃晃的，说话的调子听起来莫名像在撒娇。

　　谢致行被他带的也走不了直线，陆重山人还不轻，谢致行只能腾出一只手扶着他的腰，腰身劲瘦，微微下凹，可刚一碰上，就仿佛触了电似的当即挪开了半寸。
　　夏夜燥热，掌心泛着浅淡的薄汗，手里提着的饭盒有点沉甸甸的感觉，好似装了千斤重的心绪，带着强烈的香味顺着空气一鼓作气飘进了鼻腔，充斥着他的大脑，谢致行旋即用指尖轻轻勾着他的T恤下摆，在指尖缠了一圈。

　　“别摔了。”谢致行扶着他低声咕哝，把人往自己身边带。
　　陆重山毫不客气地把重量全都放在谢致行身上，边走边往他耳边吐气：“我又没醉，你摔了我都不会摔。”
　　谢致行试图躲开他的呼吸，却一点也不成功，心说看来是真醉了，敷衍地点点头，仍然不忘刚才被陆重山遗忘的话题：“谁是你弟弟了，一天到晚想着占人便宜。”
　　陆重山虽然喝多了酒，但耳朵却还没罢工，十分灵敏地捕捉到某个词，不满地转头盯着他：“谁占你便宜了，做我弟弟还不好么，以后跟着我吃香的喝辣的，绝对不会亏待你。”

　　这人口气狂妄的仿佛手上钞票一大把，随时都能包养人。
　　谢致行拉着他远离车如流水的马路，两人家离烧烤店不远，等公交要花的时间估计比走回去还长，于是谢致行扶着一个醉鬼一路磨磨唧唧地晃回了家。
　　上了楼谢致行扯了扯陆重山的衣服把人扶稳，屈指在门上敲了好几下结果都没人回答，他转头问道：“你妈妈不在家吗？”

　　一路上虽然脚步恍惚，但陆重山还能时不时跟他搭两句话，看起来似乎是清醒的。
　　但是才到门口，陆重山仿佛就被人下了蒙汗药一样，脑袋靠着他，仰头不省人事了，仔细听声音似乎都有微弱的呼吸声拂过，听见他的话陡然迷糊了一瞬，眼睫睁开了一些，嗓音含混：“我妈......好像出差吧。”
　　“那你的钥匙呢？”
　　陆重山：“钥、钥匙，外套里。”
　　谢致行彻底相信这人是醉得不省人事了：“你晚上没穿外套。”

　　谢致行无奈，勉为其难地腾出一只手在他裤兜了翻了又翻，结果只找出一张红色的五毛钱，正纠结要怎么把他弄回家，对面自己家的门开了。
　　谢建国穿着一套深蓝色的老头背心和宽腿裤，一脸懵地望着站在邻居家门前的自己儿子和歪倒在他身上的陆重山：“小行，这是怎么了，哎呦喂，这是喝了多少？”
　　“小行又喝酒了？”陈慧青闻着味就出来了，站在门口一惊。

　　谢致行无辜地看着他们：“我没喝，是他喝醉了，没带钥匙，吴阿姨出差不在家，现在不知道怎么把他弄进去。”
　　谢建国和陈慧青对视一眼，斟酌了半晌，谢建国说：“那先在我们家先休息一晚吧，大晚上的也麻烦，明天再说。”
　　谢致行眼睛瞪圆了一点，看了看挂在自己身上的人，慢吞吞地挪着脚步走到了自己家门前，嗓音微哑：“......那他睡哪儿？”
　　“这还不简单，”陈慧青关上门从玄关的柜子里给他们拿拖鞋，“睡沙......沙发不太合适，喝醉了没人照顾容易出事，就睡你房间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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