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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十六章 梅四 ...

  •   梅四少爷很难看吗?
      其实不然,他肤色白皙,身材挺拔,因为嘴型的关系,嘴角始终微微上弯,使他不笑时也自带三分笑意,再加上一双圆圆的猫儿眼,时时刻刻都显得神气十足。
      平心而论,梅四少爷算是不媚离开青空山以后见过的凡人里模样最周正的一个。
      但哪怕只和不羁相比,他也是眼睛不够大鼻子不够挺牙齿不够白脸型不够对称头发不够乌黑油亮,尤其是左眼外眼角下的一颗粟米大小的泪痣,成为了不媚眼中的最大败笔。
      梅四少爷哪知道自己被不媚批得体无完肤,还在挤眉弄眼地召唤引诱。不媚看得颇无奈,她算过,以一只正常狐狸的奔跑速度,想摆脱掉梅四和他仆从的围追堵截顺利回到对面厢房,并不是多么困难。但回到房间就万事大吉了么?万一他破门而入,在相对狭小的空间中,自己岂不是会更加被动?左思右想之后,不媚以足点地,飞身上了屋顶。
      梅四傻眼。他还保持着蹲下的姿势,仰头眯着眼,眼睁睁地看着不媚迎着阳光趴下来,蜷成一个球,然后果断地用尾巴盖住了脑袋。
      “嘿!”他一跃而起,很是不忿地把脸转向仆从,“它是什么意思?啊?嫌弃我?鄙视我??”
      仆从拼命忍笑:“怎么可能!它就是只狐狸!四少爷多心了。啊对,小的记得,狐狸都是夜里活动的,经常听庄子上说养的鸡半夜里被狐狸咬死偷走不是吗?它现在……应该是困了,恩,一定是这样。”
      被嫌弃了的梅四根本听不进去,他卷起袖子叉着腰在院中转圈,一边转一边下达着各种指令,让仆从给他准备食物、茶水、躺椅、折扇等等等等,间或半仰着头嘲几句“房顶晒不晒?睡稳了可别掉下来。”之类,大有一等到底决不罢休之意。
      不惑和不悔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梅四在树荫下惬意地窝在躺椅里,一手握杯一手执扇,对着一只烧鸡悠悠扇风的一幕。他们看着他饮一口茶,极为夸张地响亮咂嘴,然后仰面靠回椅背,得意洋洋地喊话:“闻到香味儿了吗?眼看着要到午正了,你有没有觉得腹中空空啊?”
      他在和谁说话?不惑和不悔面面相觑,顺着他的视线上移,才发现了房顶的不媚。
      与此同时,不媚感应到两个哥哥的气息,“蹭”地站起身,目光灼灼地往下看。
      一直密切关注着她的梅四“哎哟”一声坐直,激动万分:“你想通了?!这就对了嘛!不过是让我摸一摸,又不是要吃掉你,反应那么大作甚?”
      可他仰着脖子等啊等啊,没等到不媚跳下,倒等来了一句问话——“这位公子,我家小……狐狸认生,不喜与外人亲近,何必强人所难呢?”
      他急急转身,看清来人,手中的折扇“啪”地掉在地上,嘴巴张了又合合了又张,好半天才结结巴巴地挤出一句:“两、两位便是胡、胡家公子?”
      “正是。不知公子是?”不惑温声作答,随之漫不经心地一招手,不媚纵身一跃,直直向不惑怀中扑去。
      梅四只感觉耳边生风,红云罩顶,跟着不惑脚下划圈,旋身一个腾挪,就稳稳将狐狸抱住了,那么地有张力,又那么地信手拈来,衣角蹁跹,灵动耀眼,梅四再一次看呆了。
      从房顶直冲而下的冲击力,就这般轻轻巧巧地化解了?梅四满眼崇拜地凑到不惑身前:“这位是胡家大哥没错吧?胡大哥好身手!只听说你们是医药世家,却不知胡大哥武功也如此厉害!难不成你们是医武双修?厉害厉害!太厉害了!”
      “公子谬赞。雕虫小技,不值一提。不知公子如何称呼?”不惑不动声色地微微侧身将不媚完全护住,委婉地提醒梅四还不曾回答他的问题。
      “嘿嘿,陶醉于胡大哥的风姿之中,一时忘记了,失礼失礼。我姓梅,名季省,在家中排行第四,胡大哥也可以唤我梅四,”梅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见对方对自己的自报家门毫无反应,试探着提醒道,“那个……知府,是家父。”
      “哦,原来是知府家的公子,失敬失敬。”不惑连忙把不媚放回肩头,带着不悔诚心诚意地向梅四躬身一拜,“令尊古道热肠,慷慨襄助,我们兄弟感激不尽。”
      梅四赶紧去扶:“两位快快请起,我们平辈相交,胡大哥如此客气,倒让小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面对梅四的自来熟,不惑和不媚的反应一样,亦是头皮发麻、满心别扭,但大哥就是大哥,面上半分不显,身体纹丝不动,只站在原地同他寒暄,几句之后,不惑问道:“公子此来,可是知府大人有什么吩咐?”
      “呃……没有没有,家父昨日回府之后,对三位公子赞不绝口,我仰慕公子们的人品,特来学习一二。”对答如流情真意切,仿佛先前迥异的说辞是出自他人之口。
      不媚不禁冷哼一声。
      梅四这才现出尴尬之色,但他很快强作镇定地换上一脸无辜的表情,只在心里暗骂不媚难缠。
      不悔没留意他的表情变化,问出口的话仍然很不客气:“你能学会什么?医理?还是药理?”
      好吧,无辜的表情也没能维持多久。梅四瞠目结舌地“这……这”了半天,忽然计上心头,指着不媚道:“我来学习一下怎样养狐狸。能把一只狐狸驯养得如同狗儿一样通人性,胡大哥一定有秘诀的吧?胡大哥,狐狸该从多大养起?多久能教得它听懂人话?要不然……胡大哥把它送给我,你再调教一只可好?实在太漂亮了太神气了,我真心喜欢它,会像你一样对它好的!”
      不悔不媚齐齐嗤笑出声,就连不惑也是哭笑不得:“她自幼在我家长大,是亲人而非玩物,梅公子可会把亲人随意送人?此话莫要再提。至于驯养秘诀,实不相瞒,此狐天生灵气过人,非一般可比,我们并不曾刻意驯养,实在谈不上秘诀。”说完,大概感觉自己的语气稍有些僵硬,不惑很隐晦地给不悔使了个眼色。
      不悔会意,接口道:“说起来,也有族人艳羡起意另养,但无论怎样尝试,皆以失败告终。”
      言之凿凿,互相佐证,由不得梅四不信。
      梅四的回话本就是为了不落气势,胡诌的成分居多,因而并不太在意他们的拒绝,他点头表示理解,眼神无意中落到烧鸡上,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忽略了一件大事,一拍脑门:“瞧我!初见两位公子,心喜之下竟忘了时辰!竟让胡大哥和胡……哦胡三公子站着讲话站了这么久,大家都饿了吧?咱们要不先进屋,一边用饭一边叙话?欸?不是说公子们出门办事不回来用午膳的吗?你们回得这么早,可是遇到了什么麻烦?具体什么情况?来来来,详细说与小弟听听。”
      不由分说的,梅四将不惑不悔推进了正厅,完全没有察觉到兄弟二人外加一只狐狸的抗拒。

      梅四猜得不错,不惑和不悔的泽安堂之行确实不太顺利。
      胡姓公子昨日救人的义举已在坊间传得沸沸扬扬,泽安堂的老大夫听闻之后,也大大感叹了一番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毕竟一条人命,能就此得救他作为大夫也由衷为病人高兴。因此,在不惑不悔上门拜访之初,还是颇高兴的。
      得知胡家兄弟的目的是交流医术切磋技艺,老大夫喜得胡须直发颤,当然,他不会痴心妄想地认为对方会拿家传灵药的配方来交流,但只要能得到一些不同的用药思路,便是获益匪浅。
      老大夫表现得一直很友好,直到他发现兄弟俩言之无物,不管何种脉案,都只会翻来覆去地说些“元气有亏,阴阳失衡”之类,本以为兄弟俩只是藏私并不诚心而已,再往下聊,却三句话不离治不了大病又害不了人命的民间土方,老大夫这才确认,此二子是靠家族蒙荫的纨绔子弟,于是袖子一甩,下了逐客令。
      老大夫的心路历程兄弟俩无从得知,从他们的角度来看,三人明明聊得很好,和睦欢畅、其乐融融,怎么聊着聊着,他们就从年轻有为变成了不学无术直接被扫地出门了呢?他们若是知道问题出在“元气有亏,阴阳失衡”八个字上,恐怕会委屈得不行,殊不知,这才是一切病症的本源啊!
      梅四却是完完全全地听懂了。矛盾很清晰,结局很明确,不就是一方瞧不起民间土方,一方没得到民间土方嘛!泽安堂是老字号,本地名馆,岂能轻易与人谈论土方?胡家是大医,探寻土方,那是返璞归真,不矫揉不造作。归根结底,境界差异,孰高孰低,一目了然。
      自认想得很通透的梅四坐不住了,他有了新的与胡家公子拉近关系的办法。可是他不想走啊,他还没见到胡二公子呢!胡二公子又是何等风华?不亲眼见一见,他今晚恐是连觉都睡不安宁。他磨磨蹭蹭,蹭蹭磨磨,一直捱到未时末,眼见着再等下去自己的计划将无法施行,这才起身告辞。

      梅四前脚刚走,不羁后脚就回来了。他这大半天,倒是过得顺风顺水。他去市集帮馄饨摊摊主包了一个时辰的馄饨,就把物价水平、民风民俗、居民构成等等他想知道的一切打探得一清二楚。
      老余告诉他,普通人家一年的花费不过三、五两,因而遇上头疼脑热,寻常是不请大夫的。倘若遇上大病,多半也是听天由命,请得起大夫瞧病却吃不起药的例子比比皆是。富贵人家则大不一样,生活奢靡到无法想象,无病无灾也要隔三差五地请平安脉,参汤当水喝,像他家那般的灵药,收上三、五百两也不为多。
      不羁心中有了数,美美地在城内游览了一番,逛了逛各处店铺,记下了道路分布,可以说,经此一行,他对蓬州城已了如指掌。值得一提的是,他在逛书局时,随手翻开一本《明淳诗稿》,赫然发现《海上遇仙记》收列其中,他向人请教,才知明淳乃是王墨的表字,是现今地位极高的一位诗人,学子们口口相传,所谓“平生不读王明淳,阅尽诗书也枉然。”
      有此相比,不羁认为,他们也很该另选名号行走凡界。兄妹四个深以为然,假故事自当配以假名,才能理直气壮,心无妨碍。
      四狐遂各自冥思苦想,不媚的那个梦,倒被她暂时地忘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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