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疏影》杜布依

3、酒林

　　波光粼粼，荡漾着一江夜色，河水是迷离的，酒水也是迷离的，秦淮河是个好地方，歌舞升平，适合翩翩公子打发时光，寻找趣味，张显幽默。
　　自从那天过后，夏侯楠也成了其中一员，每夜来秦淮河听听小曲儿，看看渺舞，和范清思调调情已经成了他的习惯，不过他习惯浅尝辄止，从来不让自己醉，因为他是来欣赏的，不是来发泄的。
　　从小到大他仿佛也没有什么可发泄的东西，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什么也不缺，这样的生活不是不好，可是……太平淡，反而觉得少了激情，或许他夏侯楠三魂七魄，七情六欲之中就独缺激情吧！
　　举杯轻抿，范清思果然是个让人回味无穷的妙人儿，虽然自己到现在还没有到手，却更乐意呆在这里了，至少目前的生活不会索然无味。
　　醉香阁的姹紫嫣红永远都是最能引人入胜的地方，范清思的一颦一笑，或清或艳都牵动着无数男人的心，再加上上好的美酒，醉香阁变成了这秦淮河上最热闹的一艘花船，花船歌不停，舞不休，这些浸淫花丛的男子也不会打道回府。
　　又是这个琴声，夏侯楠放下酒杯，垂目聆听，每夜也是这个时候，都会听到那个仿似仙乐的琴声，纵使醉香阁人声鼎沸，歌舞不断，他也能在嘈杂中寻找到它的一丝端倪，仿佛秦淮河宽广的天地根本阻挡不了它的穿透力，它总是会划破虚空，让人心神宁静。
　　呵！又是那个哑女，正是没有想到，上天虽然夺取了她说话的能力，却给了她一双巧夺天工的手，就是这双手，总是在这浮华尘世的身后弹奏出一首让人远离尘世的梵音仙曲。
　　秦苏苏独坐兰舟，在白纸上动着笔，自己娟秀，轻描淡写，“安安，帮我去岸上打一壶清酒，今天是夫子的忌日，我想在河上以美酒琴声祭夫子。”一切言谈只能跃然纸上，秦苏苏口不能言却心灵手巧。
　　秦淮河上的凉风吹打着河面，两岸华灯灿烂，金粉楼台，鳞次栉比，河上浆声灯影，青楼林立，画舫凌波，画舫上飞檐漏窗，雕梁画栋，轻歌曼舞，丝竹飘渺，一派繁荣的景象，在这月满盈亏之际祭着它的香。
　　飘香万里，脂粉荡漾，虽然秦苏苏身在其中，却像是置身其外，两岸的乌衣巷，朱雀桥，桃花渡都化作诗酒风流，可是她却从不依附任何一家青楼，只是傍晚后的短短几个时辰在这儿河上撑一艘小舟，赚取生计。
　　自嘲的笑了笑，不论她多么清高，在世人眼中终究还是个卖艺卖笑的青楼女子，或许是那些老板们有几分慈悲心肠，怜悯她这个天生残疾的女子，并没有为难过她，让她在这河上抚琴为生。
　　十里秦淮，六朝金粉，两岸酒家林立，浓酒笙歌，安安就从那歌声醇酒中向她跑来，“小姐，你看小路哥的特别珍藏，又没有收钱，小姐啊！看来小路哥真的是对你有意思哦，其实你也可以考虑一下他嘛，虽然他没有显赫的家世，却怎么说也是一个酒家的老板，至少以后衣食无忧啦，总好过每夜在这里抚琴，最重要的是它肯定会对你很好！”
　　秦苏苏轻笑着摇了摇头，提笔就写，“安安啊，你是被路老板收买了吗？嘴巴那么甜，说了那么多好话，我知道路老板是个好人，可是……你知道我不会嫁人的，路老板是个好人，我不能害了他。如果要他这一生一世都对着一个哑女，你想想他会快乐吗？”
　　安安走上船，把美酒放在船上，“小姐啊，话也不能这样说，小路哥虽然识字不多，可不算是山野农夫，你和他成亲后可以在纸上谈心啊，就像我和你这样，不能说话也不是你的错，你也不可能因为这个原因终身不嫁啊！”
　　遥望远方的孔子庙，秦苏苏还是摇头，“爹和娘的悲剧我亲眼见证，我爹当时也算个小有名气的才子，可是最终还是因为受不了这种无声的生活离开了娘，娘也郁郁而终，这样的悲剧一次还不够吗？虽然娘从来没有怪过爹，可是我却不想让这样的惨剧重复发生，就让我抚琴一世，为我无声的生活添上那一方丝竹吧！”
　　蜷腿坐在她旁边，安安小声地嘀咕着：“不会说话居然还是那么词锋犀利。”抬头遇上苏苏询问的眼神，放弃的耸了耸肩，“好啦好啦，不劝你啦，和你讲道理我就没有赢过，时间不早了，我们祭了夫子也差不多要回去了！”
　　苏苏转过身，来到古筝旁边缓缓坐下，手搭琴弦，仙乐缕缕飘出，安安走到后舱吩咐船夫开船，转身对着月亮祈求着，“月神啊月神，求你让我们小姐开开窍，她这种观念真的要不得，我安安虽然是个无功无德的小丫头，不过大慈大悲的各方诸神，小姐受的苦够多了，万望你们垂怜，让她真正的快乐起来吧，不然夫人在天之灵也不会安息的，谢谢你们了！”
　　“好了，我们回去吧！”夏侯楠放下手中酒杯飒然起身，惹得唐子绡他们一阵错愕，每日流连忘返的人不是一直都是他吗？今夜怎么舍得这么早就离开，这还没过亥时呢，他不是一向子时不到，不谈归期的吗？今日，转性了？
　　夏侯楠洒然一笑，对着献舞的范清思点了点头，声音提高，“既然范大家每夜都有要事，我们也不要难为她了，每晚都要为了应付我们想那些推搪的借口也是很不容易的，我们以后就每夜来听听小曲儿就好了，入香闺，亲芳泽的事情就不要妄想了！”
　　望着他英俊提拔的背影消失在画舫的大门外，范清思眉头微微一皱，接着旋身的动作轻轻一跺脚，口中嗔怪的唤了声“冤家”，又满足了笑了起来，他终于也出招了，不用自己玩独角戏，这个男子还真是不好应付，和他调情一定要步步为营，否则就情不自禁的坠入他的陷阱中，不过也是时候该给他些甜头了，欲擒故纵也要有个节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