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穿]龙套拂衣去》坐中佳士

44、寻觅（十九）

　　云首辅的去世，像一粒石子投入湖心，一波才动万波随，搅动了自两位王世子入京后胶着的局势。
　　年轻的皇帝亲自致祭，追赠云首辅为太师、左柱国，许其子孙荫官，并手书“师保三朝”赐给云家，可谓身后哀荣至极。
　　云家子孙五服以内，自然要为云首辅服丧辞官，是以云家人不得不含着极其复杂的心情接受了皇帝的褒扬。
　　但是，就职于六部显要之位的云家人集体去位，造成了巨大的权力真空，而朝堂台阁的力量，很快就失去平衡了。

　　首先发难的，是关于云首辅的谥号问题。
　　本朝谥号，往往由礼部拟定，交予内阁部议，最后上达天听，由皇帝裁夺。
　　而礼部所拟定的，是文敬。
　　经天纬地曰文，夙夜儆戒曰敬。
　　文敬是美谥，但是相较于云首辅辅佐三代君王，参与国是的功绩比起来，文敬的分量就不够了，云首辅的门生弟子，以及政治盟友，希望云首辅的追谥，是——文正。
　　经天纬地曰文，内外宾服曰正！

　　能有此谥之人，无一不是中国历史上值得大书特书的风云人物，范仲淹、司马光、耶律楚材，就以此为谥，垂范后世，成为文臣毕生的追求。
　　但云首辅才德能否担得起这个第一谥号，其实必然存在争议。
　　有争议，就是发难的点，死人并不能争取什么，但是活人却要靠死人来做文章。
　　六部科道，主动或者被动地卷入到这场争论中，一开始还是持公心来评价云首辅的一生，后来就变成相互攻诘，甚至互诬为党羽。
　　最后居然变成说什么的都有，就是说没有云首辅该如何盖棺定论。
　　天下的怪事很多，这也是其中一桩。

　　皇帝见论战出了火气，降下旨意，让礼部重新商议，礼部最后战战兢兢地捧了仅次于“文正”的“文忠”，作为云首辅的谥号。
　　于是大家也都不说什么了，各退一步，看似达成了妥协。
　　但是权力的失衡，必然导致东风压倒西风，削藩派元气大伤，绥靖派痛打落水狗。
　　搏兔尚用全力，何况是心腹大患？
　　于是，短短几天，弹劾削藩派几位领袖家族的折子穷追猛打，尤其是最强硬的林家，几乎成了众矢之的，连林家一表三千里的亲戚都被翻了个底朝天。山东道、河南道两道御史对于新城侯家族全面开扒，生怕别人不晓得他们的政治立场。

　　而云首辅去世后，失去六部云家支持的首辅孙怡棻，在与次辅何玉绳的角力中，首次落了下风。
　　这些风波背后，所有人都清楚，在京城的沈王与辽王世子，必然处在风暴最中央谋定策划，虽然年纪轻轻，却手段狠辣，朝着破家灭门的路子去的。
　　不过世事就是这样，你要在中央朝廷狙掉一个高官，他的家族，他在地方的亲信，你全部都要换掉，不能留一点草茬子，不然谁知道哪天就起来了，反过来清算你呢。

　　“还不愧是高皇帝长子一脉，他们在京城、地方果然广有羽翼，这一发动，连朕都吃不消了。”年轻的皇帝搁下奏章，仰头闭目。
　　皇帝身边的内侍静静侍立着，仿佛土偶木梗。
　　皇帝仰坐了一会子，复又叹道：“那也只能委屈新城侯了，鸿渐那小子还年轻，多历练历练也是好的。”
　　要是历练不出来，那也是命数使然了，皇帝有九州万方在心头，自然也不会太将这些世家起伏看在眼里。
　　用时则贤，不用则黜，皇帝还是太年轻，不能完全无情。
　　内侍的眼皮子掀了掀，复又无任何声息。

作者有话说

　　其实皇帝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职位，所以往往以工具思维看天下人事。但是众生又想皇帝有情，皇帝自己也是一个人，所以就很难真正以工具看待万事，所以，皇帝确实难当，但是底下的臣民也不好当，臣子为皇帝为国家分忧，在关键的时候，说甩就甩，说杀就杀，又何等艰难。更不必说底下的老百姓了，最后一切苦，都加在百姓身上，所以从上到下，都是大悲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