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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

  •   半只醒后先回了幼时藏身的那个山洞。

      离开了近八年,洞中早被森林里的动物占了,洞口也被植物挡起大半,要不是记得路,一眼过去哪还看得出那里有一个山洞存在。

      那些雪白毛球般的动物察觉到有人类进入先是炸起一身略长的毛,或许是察觉到半只没有恶意,忽然放松了下来继续趴着睡着了。
      没有打扰那些小动物,半只在印象中乳娘埋下吕家信物的地方挖出了一块玉牌,然后就离开了山洞。

      “吕!吕!”
      肩膀上站着一只巴掌大的木制机关鸟,看到玉牌上的刻字发出清脆的声音。
      紫由留给半只的布袋中的。除了这个木鸟,还有数量可观的金银、宝石、一套衣服。以及一张字条。

      字条上是木鸟的用法。是紫由留给半只练习说话用的,还兼有寻路探查一类的能力。

      在字条最后,紫由又强调了绝不能向任何人提及有关她的任何事。
      续断腿,激活修灵印,这些事半只虽然没有那个概念知道究竟有多难,但想来也是很了不得的,自然不会说出来给自己的救命恩人惹麻烦。
      乳娘口中那个曾经无限风光的吕家也因为光芒太甚而招大祸,更何况紫由一人。

      在木鸟领路下在森林里穿行,同时学着木鸟说话来调整发音,半只就这么走了一天。
      一路不曾休息,腿部却毫不疲累,看来那雷鸟的腿骨要比人类的更强健。就是不知道是用什么做的腿肉。
      途中半只发现头上阻碍进入的屏障正在消失,忙加快速度。虽然进森林的人基本都会从幻麓镇南门出,但也难保会不会有想避开人群进入的,在离开森林前遇到人绝对会有麻烦。

      才这么想着,木鸟突然发出普通的鸟啼,半只忙拐到灌木里藏起来。

      半只躲好后却久久没听见异响,心里奇怪,难道紫由说的示警并不是那样的叫声?

      小心地拨开眼前的几片叶子透了点缝往外看去,只一眼,就叫半只不敢动弹。

      一个人正从他要去的方向走来,在落满枝叶的软泥上如履平地还没有声响。那是一个穿白色锦衣的青年。那青年分明长得俊朗,但只要一将视线从他脸上移开,面目就模糊难以记忆,好像只是看见个平凡路人。
      让半只移开视线去看的,是青年背在身后的弓箭。
      弓,箭,包括弓弦、箭羽,全是漆黑。

      半只不敢动就是因为那黑色的弓与箭。

      从有外地人因神树的流言来到幻麓镇以来,每天,都有几具被黑色的箭穿透头颅的尸体出现。
      无论是最繁华热闹的正午集市,还是万籁俱静的安眠时段,那只黑色的箭都能悄无声息地夺人性命。
      天上天下,没人知道箭是从哪个方向来的,又是谁因为什么射出的。

      最合理的解释,就是放暗箭的人是奔神树来的,在屏障消失前想先除掉些竞争对手。
      如今见到这个突然出现的白衣青年,半只想他果然也是为了神树,有那难以记忆的特质也难怪不会被发现。

      半只其实还打过他的注意,想着能不能利用这个人给陈贺找些麻烦。但连人影都不知道在哪拿什么算计,念头转转也就过去了。

      青年越走越近,半只像个石头一样紧绷着身子屏住呼吸,连眼皮都不敢眨。
      他能当武器的只有脚边的石头,这人一身白,看着不像缺钱的,把紫由留的钱全交出去都不一定能让那人多眨几下眼。
      千万别被发现啊。

      在半只满心的祈愿中,青年终于迈着他那悠闲过头的步伐走了过去。

      在青年离半只有了足够的距离后,半只的心放下了一半,终于又恢复了呼吸。结果一个大喘气刺激了新生的喉咙嫩肉,险些就要咳出声,还好反应快死死捂住了口鼻,把那些咳挤压成了细弱的气音。
      那个人不是为了神树来的吗,走那么慢就不怕抢不过?还是说已经把认为有威胁的都杀了所以毫不担心?

      缓过劲的半只估摸着就是以青年那样的速度,现在怎么都走到视线范围外的距离,便打算起身。

      还没直起腰,半只眼前的就错觉似的模糊一瞬,伴随破空的风声,余光中突然出现黑色的羽毛。
      一支黑羽箭擦着半只的耳边钉入他身后的树中,断下一缕发。

      “太不谨慎了,你应该等你那只忠诚的鸟解除警报后再出来。”
      在木鸟尖利的叫声中,半只梗着脖子转身,青年竟就从他身后的树后走出。
      而树干上,木鸟被黑箭射中右翼钉住。

      青年拔下箭,将木鸟握在手里,用箭头指着半只:“还有,不要一紧张害怕就让身体那么僵硬,在关键时刻那会让你难以调动身体。无论是逃跑还是攻击,迟钝的肌肉只会妨碍你。”

      青年的语调和话语都好像是在好心教导,但虚虚抵在脖子上的尖锐箭头传达的只有威胁。
      半只竭力调整着呼吸对上青年的眼睛,也让身体没那么紧绷——确实,只顾着害怕就只能等死——他缓缓地说:“你想做什么?”

      青年笑着将箭头往前递了些,刺开皮肤渗出血珠:“我认得你,幻麓镇里的小乞丐,我杀死那个贪财鬼时你发现了我的箭,还想提醒他是吗?”
      半只眼皮一跳。

      那是前天的事,当时他也是在酒楼外乞讨偷听消息,但没得到什么有用的消息。
      一伙人吃饱喝足从酒楼出来,注意到门旁蓬头垢面的残疾乞孩,当头的一个剔着牙扔给半只一个铜板,还被同伴调笑铁公鸡也会发善心。
      那个男的喷着酒气说等向神树许了愿他就是森州首富,白家都得靠边站,一个铜板算什么。
      然后,男人就做着首富梦被一箭穿颅,再也醒不了了。
      男人的同伴连他的尸首都没顾得上就跑回酒楼躲避那个神出鬼没的射手,而半只将碗里的铜板倒在男子尸体上后,叼着碗换了个地方。

      半只只是在一瞬间看到了男子身后飞来的黑影,还张着口做出“小心”的口型同时,男人就死了。
      却没想到这会让他被注意到。

      青年没有等半只的回应,他上下打量了半只一番,流露出些羡慕的样子:“真是改头换面了啊——得到恩惠的感觉很不错吧?看来那棵所谓的神树还是有点用处。”
      听到青年最后一句话,半只松了口气,说来说去还是为了神树。
      青年倒是启发了他,有“神树”做借口,以后就算有其他人知道自己之前的状态,也有足够的理由应付了。

      于是半只点点头:“对,是神树治好了我——你还不过去吗?人越来越多了。”

      “还轮不到你来教我怎么做。”一直表现得从容的青年突然发怒,右手抬起快速划了几下,半只只觉头皮一凉,摸去头发竟然被削成不足一个指节的长度。
      给半只理了发的青年又恢复那闲适的样子,收回黑箭看着上面已干涸的血迹:“连这种速度都躲不过去的你,怎么可能接触到神树?”
      尖锐的箭头终于挪走,半只赶紧退了两步拉开和青年的距离。

      青年:“你这种举动只会显得自己很弱。学着更聪明点吧,好不容易重获新生,别莫名其妙地就死了。”
      青年将木鸟甩在地上,搭箭拉弓指向半只:“虽然你已经没那样的机会了。下辈子吧。”

      说这么多究竟是为了什么?这些拥有力量的人为什么一个比一个性格古怪?!
      半只觉得自己真切体会了什么叫”乐极生悲”,以为遇到了紫由,终于走出了噩梦,却在刚起步就要被杀死了。
      即使拥有了修灵印,成了修灵者,还未入门的自己还是那么弱小无能,面对死亡的威胁束手无策。

      “啧,他怎么会在这?!”
      下意识闭上眼的半只却听见青年惊慌地叫了一声,睁开眼正看见青年跑走。
      只是青年经过半只身边时留下了一句话。
      “这种时候再害怕也不能闭眼,再没希望也要尽力去找一线生机。”

      “……”
      看着那个落荒而逃的背影,半只一时不知该是个什么情绪。
      后来他知道了一个很合适青年的词:好为人师。

      不管怎么说危机暂时解除,半只捡起木鸟,木鸟在他掌心里可怜兮兮地叫了两声,发声方面倒没受影响,只是右翼破损没法自己行动了。
      把木鸟揣进怀里,半只打算换条路走。能让那个青年仓促逃离的,多半也是来者不善。

      诸事不顺。
      连转身都没能做到,脚下凭空出现两条藤蔓绊住了半只的双脚。
      和紫由用的那招一样!
      又是修灵者?!

      通往森林之外的那条路上,有两个年长的男人。
      同样是没听到脚步声,但比那青年还夸张的是,半只甚至觉得自己没看到他们在走,好像是凭空出现在那个位置一样。
      两人的身份显然有差距,头发和垂到胸前的胡须都是灰白却不显老态的那一个,通身威严气派;而另一个中年男人看着就普通多了,微弓着身子跟在一边。

      梁天魄看着被限制在那的半只警惕又强作无事的样子,拍拍中年男人的肩膀:“行了,小于,别吓唬小孩子了。”
      于仁挥动手臂,收了藤蔓。

      “孩子,你叫什么?”
      可能是觉得一上来就把无辜路人捆了有些不地道,梁天魄的口吻很和蔼慈祥,见半只没回应,还很好脾气地先道歉解释了一通。
      “我叫梁天魄,是显明学院的院长;这是烨永城显明分院的院长,于仁。我们为了调查神树的真假来此,方才察觉到这有个危险的人物,却没料想让他跑了误中了你,实在抱歉。”

      半只嘴角抽搐,想笑又憋着,瘦得皮包骨的小孩一脑袋参差不齐的黑刺,忍笑微微颤抖的样子就像是犯了什么急病,稚嫩的脸却露着成熟的揶揄。摆明地嫌弃这拙劣的谎言。
      谁都知道,显明学院是森州所有修灵者的进修之地,它的管理者更是难以想象的强者中的强者——那样的人物,会亲自来这个穷乡僻壤,会大意放跑人还误伤其他?
      半只是不信的。

      梁天魄好久没遭遇这种被鄙夷瞧不起的态度,不仅不生气,还跃跃欲试地期待这小孩知道真相后的表情,当下两手一甩背在身后,拿腔拿调浮夸地做出虚张声势的险恶嘴脸:“怎么,不信?小鬼我告诉你,除了你这种见识少的,我梁天魄的名字说出来森州上哪里的大佬都要抖三抖的,就是你们这幻麓镇的镇长见了我,也得嬉皮笑脸地讨好我——好好回答我的问题,不然叫你吃不了兜着走!”
      后面的于仁不忍直视地别开了头。

      果然,半只不仅没被唬住,还有余心观察起四周思量脱逃的方法。
      见过紫由那样不动声色的强者风范,半只对如陈贺一般装模做样的货色更是不屑。
      虚张声势喜好卖弄名头的,大多“骄傲”得不会对明显弱于自己的在意,那么疏忽大意、可让他借机之处就更多。

      梁天魄见半只毫无惊惧,更觉得有趣,咳了两下清嗓打算再接再厉继续说些经典炮灰台词,可惜连首音都没来得及发出,大地突然剧烈地动荡起来,狂风在林间呼啸,卷携着某种不详的声音。
      半只脚下不稳跌倒在地,怀里的吕家玉牌偏偏滑出来砸到梁天魄脚面上。
      地震来得突然,连那些灵敏的动物都反应不及,从树上摔下的小型生物密密麻麻串成了幕帘挡人视线,半只跌跌撞撞手脚并用地要趁梁天魄看清之前抢回玉牌,但还是晚了一步。

      震动持续的时间很短,视线总算能安稳地定住的半只,看见自己抓住的玉牌另一端被梁天破捏着,任他力竭也不能动摇分毫。
      梁天魄闻到森林深处传来的血腥味,空闲的手抬起在半只眼前一指,再做了个举的动作,就凭空出现一个茧子将昏迷的半只裹了进去吊在树上。

      梁天魄动作很快,将玉牌收在袖中没让于仁看见。于仁见他护着半只,也只以为是为了不将这小孩牵连进来。
      慢半拍闻到腥味的于仁拱手向梁天魄请示要如何行动。

      地上那些从树端、地洞震出的小生灵都回复了清醒,齐齐朝着血腥传来的方向发出哀鸣,叫得人心神沉沉。
      动物们又一齐收了声往反方向逃窜,眨眼就没了踪影。

      种种都在暗示那里藏着的东西有多见不得人,梁天魄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色苍白了几度。
      “院长?院长?”
      于仁几声才让梁天魄回神,梁天魄不露痕迹地收好玉牌,什么都没说直接朝深处奔去,身影极快地拉成一条曲折的线穿梭林中。
      于仁紧随其后,速度稍慢,险险地坠在后面。

      森林深处,幻麓森林最中心,那棵传闻中可令人梦想成真的神树就根植于此。
      若是半只在这,就会发现,那正是紫由给他疗伤的地方。
      “神树”前,一身血污的紫由抬手似乎想要触摸树体,又颤抖着收回,把自己的手按在胸口,神情恍惚。
      在她身后,一地的人半生不死地倒在血泊里。
      只有那个跟着她的黑袍少年还有些气力,十指扣起草根陷进血泥里挣扎着往前爬,发出令人胆寒的怒吼,其中夹杂的滔天恨意让紫由不自觉地回头。
      看着少年充血凸出的眼睛,紫由不知怎么,竟笑了。
      “你究竟哪来的那么多怨恨……也好,如果这就是你的动力……”
      紫由转头仰视着眼前巨大的古木,声音轻得像在叹息。
      “就把所有阻碍你的,都毁了吧。”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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