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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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只听到紫由的话，牢牢闭上嘴。
总不能说自己一开始是抱着挑拨两边打起来趁乱就跑的想法，除了别把这俩人坑死就什么都没考虑。
“你一开始就打利用我的主意，对吧？可既然要利用，就要利用彻底。我能帮到你更多。”
看着半只顺着自己的话迅速进入了思考的样子，紫由笑意更深。
“比如说，你的断腿。”
紫由带着半只在林中一片空地降下。
半只放下拦在头部挡风的双手，大脑有些卡顿地不明白自己怎么突然从客栈的房间到了幻麓森林里——曾在这生活的五年时间，让这里的气息铭刻在他的记忆中——这里不是已经无法进入了吗？
紫由说的要给他造新腿的特殊材料在这里面？
半只去看紫由，却见她走到前方一株参天大树前，将手放上去低着头。
那样子，似乎是在祷告，又像是在缅怀。
奇怪的氛围让半只更加不自在，强迫自己不去想被埋在树下的猴子。总被悲伤追着的人是无法前进的。
他主动开口向紫由询问：“你说的材料，很难找？”
“……不难找。”
紫由回头看了他一眼，才将手从树上放下，转身走到空地中央就停下，在离半只还有一段距离的地方，又勾起和半只讨回报时的那种笑：“你适应得很快，虽然发音有些问题，但练一段时间就能纠正了。这些年，你一直保持着用嘴说话的习惯对吧？你坚信总有一天你会重新恢复说话的能力，像一个正常人一样——是什么在支撑着你？”
半只移开视线装哑巴。
紫由收起笑，双手抱胸皱眉毫不掩饰自己的不悦：“我不喜欢戒心太重的人。你总要告诉我点什么吧，不然过几年我去哪找你？”
半只也意识到自己的防备用错了对象——虽然紫由显然是某个大势力养出来的大小姐，但她这样费心费力地要帮自己，还把她看做潜在的假想敌未免也太狼心狗肺了。
“对不起……我，我只知道，我姓吕。”
半只有些忐忑地盯着紫由的表情，果然紫由一滞，神情更加严肃，在回想什么似的目光散开。
她知道吕家！她知道多少？她家和吕家那场血仇有关系吗？
再一次出乎半只预料的，紫由的神色笼上了过多的悲伤，泪珠断了线地接连落下。
又哭了？！
紫由过度的反应简直让半只怀疑她也是当年吕家流落在外的幼婴。
不过这想法只是一闪而过，毕竟太过不切实际。
半只艰难地想着让紫由别哭的方法，倒是紫由自己抹了眼泪，叹了口气后语气仍是平常。
“原来是这样啊，你是吕家的。”
紫由放下手露出被搽眼泪时揉红的双眼，黑色的双瞳浮动异光：“这样一来，我就更要治好你了。”
“你和我家……”
“我和吕家不熟。”紫由向半只的方向迈了几步靠近了些，“你想回吕家，回去做什么，复仇吗？”
半只下意识点头，然后，紫由笑了。
不是让人觉得亲切信任的温柔的笑，也不是那奇异的带着引诱的笑。很难说清那笑里的情绪是什么，半只只知道，那太过耀眼。
就像黑暗的角落骤然被光明照耀，明亮，也容易被灼伤。
而紫由说：“要复仇，你必须强大。要强大，你就要成为修灵者。”
半只看向自己空白的左手腕：“但，激活修灵印，要在，五岁之前……”
“你哪听的这种理论？”
“酒楼饭馆里的人，都会讨论和修灵者有关的事。”
紫由发出轻嗤：“那些人要是真的懂修灵就好了。反正我已经决定彻底治好你，你就别琢磨了。”
说完，紫由抬起手如舞蹈般大弧度挥了几道，身体同时原地转了半圈，背对着半只高举着双手，十指交错做出难以理解的手势。
半只忽然觉得光线变暗，紧接着，一声鸟鸣在昏暗中劈开一道亮光。
仰头寻去，一群灰白羽毛有着细长双腿的鸟类、周身环绕着不规则的光从森林深处飞来。
那是幻麓森林里的一种群居鸟类，半只生活在这里时遇到过一次，警惕性和攻击性都很强，很抗拒人类的接触。因为身上的白色羽毛组成的雷电形状，被叫做“雷鸟”。
而那些原本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鸟类，此时竟成群结伴而来，以紫由站立的位置为中心盘旋而下，温顺地匍匐在地。
紫由看着就卧在她脚边的一只，伸出手，那只雷鸟便抬头，喙在紫由的手背轻点一下，就像是在行礼。
这场面，看起来就像是君王召见臣民。
紫由手背翻覆，捧住了这只雷鸟的头：“你的同族会以你为荣。开始吧。”
紫由说出“开始吧”的同时，那只雷鸟就整个失去重量似的在空气中浮起，化成灰蒙的光点向她汇去。
而周围的雷鸟同时仰颈向着同伴消失的地方，发出奇异的长吟。
那些鸣叫里并没有哀伤，而是叫人心安的平静。
鸟鸣如水波漾开漫入大脑，将紧绷的神经浸软，从未有过的舒适感让半只忍不住闭上眼仔细感受，隐约地，能听见人声，在引导着他。
“呼，差点就忘了。毕竟是吕家的人，还是要稍微防备下。”
紫由的手里捧着一双雷鸟腿骨，走到睡着的半只面前，解下黑袍。
“我的样子，还不到让你看见的时候。”
半只做了个梦。
梦里，猴子和他在聊天。
偶尔，到了睡觉的时间，猴子会在那段不被人贩监视、不被其他乞孩找茬的时间里，一个人看着窗外发呆。半只也睡不着的时候，猴子就会和他说话。
因为担心有人听到，猴子会像半只一样只张嘴不出声，他们好像只是普通的小孩子在说悄悄话而已。
他们聊的内容总是漫无边际，一般是猴子把一天里看到听到的繁琐地说一遍，然后半只会“说”他去私塾偷听到的一些知识——小孩子的学习能力和接受能力都特别好吧，没花多少时间，俩人就能通过唇语交流了。
比起猴子从镇上的人那得到的千篇一律的信息，半只说的那些关于国家、修灵者的各种记载于书籍的知识更能刺激两个孩子的想象力。
弟弟，你找到家人以后，想做什么？
我还没想过。
如果是我的话，我想去把你从书里听来的那些地方都去亲眼看一遍。居然有地方全是修灵者啊，听说厉害的修灵者会飞，他们是不是住建在空中的屋子啊？你说他们吃什么啊？修灵者，应该不全是像陈贺那样的坏人吧？我听说陈贺是被其他修灵者打败了逃到这里的，要是我们找到其他修灵者是不是就能得救了？
……我不知道。
嘻嘻，我就是随便说说……小镇之外的世界，一定比这里好很多很多。真想亲眼看到啊。
半只睁开眼时，紫由就蹲在他头旁边，他一吓，手支起身子要挪开些，却发现身子沉了许多。
低下头，残肢处延伸出了两条白嫩的腿。
第一次看自己身体的末端要看那么远，半只一时有些目眩。
“醒了？试试看合不合用吧——虽说我的作品从来都是物超所值的。”
这就是，他的脚？
半只试探着想做点什么，这双脚的脚指头就动了，反馈来的触感确实地证明这是凭他的想法动作的，是他的双腿。
可以说是迫不及待的，半只手脚并用地从地上爬了起来——双腿没有想象中的虚软感，踏实地支撑着他的身体，虽然还有些迟钝没那么灵活，但也只是像太久不动而有些麻木而已——好像这双腿本就属于他。
半只原地转了几圈，脑中一时想跳一时想跑，激动得手足无措，脚底被草磨着，让他极力扼制的雀跃从被瘙痒翘起的嘴角泄露。
紫由早站起让开了些：“和我想的一样，完全契合呢。”
紫由出声终于让半只从狂喜中回神，想起这还有个人。
毕竟双腿对于半只的意义不同其他，有自己的腿，才有靠自己回家的底气。
但还是有些窘迫：“……脚，有点痒。”
紫由倒没戳破他乱转圈不是因为脚底痒：“肉是新生的，所以刚开始走路时，为了承载身体的重量，脚底的肉会很难受。熬过去磨出茧就好了。”
“谢谢。”
听到半只真心实意的道谢，紫由却有些奇怪地瞄了他一眼，似笑非笑地指向他的左手：“还没注意到吗，看到那个后再一起道谢怎么样？”
半只心中一跳，抬起左手低头看去，手腕那处宣告他与修灵无缘的空白——此时却跳动着象征生机的莹绿。
这是！
紫由：“修灵印。”
修灵印！
修灵印，是修灵者的证明。只有左手腕处拥有这个圆形印记的人，才可以吸纳外界的灵力化为己用，是被上天眷顾的证明。
半只捧着自己的左手，手腕内侧的圆形图案以一朵奇异的花为中心，围绕着五个小点。这是他的修灵印！
半只的嘴张张合合，道谢的话在此时毫无意义。无论紫由是为了什么，做到这些对她而言是否是举手之劳，他都感激不尽。
于是半只想起紫由说的“回报”。
“我要，用什么来回报你？”
紫由摇摇头，缓步走到半只面前。
接上新腿的半只比紫由矮半头，被紫由轻易地将两指点在眉心仰起头，对上那双闪着奇异色泽的黑瞳。
“想报答我就努力变强吧。你只有足够强大了，才有资格回报我。现在的你能帮上我的，就是不向任何人透露我的存在。”
和话语一起传来的，是大量晦涩难懂的图文钻进脑海深处，仿佛沉闷的一拳，砸得半只眼晕耳鸣。
看着难耐得蜷缩在地的半只，紫由放下一个布袋，转身离开。
“往北方走，出了森林，你会遇到能帮你回家的人。”
与此同时，幻麓森林北边。
一位发须皆白却不显老态的男子站在结界前很久了，他身后恭敬候着的中年男人犹豫几番，还是开口问道。
“院长，您看这结界究竟是？……”
被称作院长的男子叹息连连：“看不出成因。唉，真是老了，还得去拜托姓吴的，他才是这方面的专家，对吧？”
男子的语气倒没有字面上那么低落，反而很是轻松乃至愉快。
知道自家院长是因为新奇事而兴奋起来的中年男人有些无奈地没接话。
但男人没看到，背对他的男子眼中的忧虑。
但愿只是一个人为的骗局。光明树不能再出事了。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第三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