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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崖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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悬崖峭壁上生着几棵枝叶斑驳的李树,结满了青涩李子,一只画眉鸟在树梢上叽叽喳喳地叫着,幽幽的深谷里隐隐约约有阵阵水流激射撞击岩壁的声音传出。
云苍醒来时太阳早看不见了,天边是一片昏黄颜色。整个人被斑驳的树枝裹住了,浑身刺痛,是落到树上被树枝刺伤的。
云苍定了定神,头脑渐渐清醒起来,透过树枝往下看,看不见底,隐隐有阴风从谷底从上来。仔细回想,记起自己坠崖的经过,自己坠崖时胡乱一抓,抓住了一个人一起掉下来了,想都这里,心一下又还怕起来,生怕这大恶人就在自己身旁,突然过来一把抓住自己,那样可不如死了来得痛快。急忙四处张望,可却不见人,又仔细观察一阵才发现离自己一臂远的地方的树枝折断了不少,断枝上挂着几条碎布条,云苍记得,是那大恶人衣服的颜色,心道:“原来这恶人跌下崖去了,幸好我身子轻,倒没有压断这树枝,不然就和他一起掉下去了。”
万幸之中留下了性命,本是该高兴之极的事,不过只高兴了片刻时光,又失望起来,在这绝壁上,猿猴也爬不上去,身下又是万丈深渊,自己困在这地方,无非更痛苦几天罢了!
云苍挣扎着钻出来,趴在最上一层枝叶上,向树根处看去,正见到一处天然岩石缓台,心中一喜,抓着树枝缓缓地爬过去,只片刻工夫便上了缓台。
这缓台十分平整,到不像是天然形成的,地方也十分宽阔,站立十七八人也不会觉得拥挤,这李树的根生在缓台边的一处泥土中,泥土很厚,不是在这里原有的。
云苍见到这些,心里一个莫名的念头升起来,一股强烈的喜悦感充斥心头:“这里有人!”她不知道,自己竟然会有一次这么想要一个人存在!立即四处环顾,却不见一个人影,连一只鸟都没有,只有光秃秃的岩壁和零星的几处岩中杂草,这绝壁上,到底只有自己一个,想到这里,刚刚升起的希望和兴奋瞬间消失无踪,只留下绝望和冰冷。
太阳已经落下去了,不过却并不黑暗,月亮的银光从天空倾泻下来,眼里的一切都变得银光烨烨,朦朦胧胧,很有一点半夏微凉的感觉,是诗意十足的场景,如果是出来放任逍遥的诗人,想来一定能写一篇极美的诗出来,不过,这一切都与云苍无关,在她看来这里简直没有一点好的,崖底的阴风不断吹上来,加上这清冷的月光,整个人都快冻成冰了。倚着石壁蹲下来,包袱里的衣服早都裹在身上了,不过依然不够,还是很冷。很快,云苍又发现了一件可怕的事,简直比这清冷的空气更加可怕——饥饿感。
人总会遇到这种情况,老天在和自己作对时,自己的肚子总是临时倒戈,连同老天来和自己作对,所以就有“攘外必先安内”的说法,要和敌人作斗争,总要先照顾好内部人的情绪,不然总会出现这种临时起义的情况。的确,这一整天也没吃过什么,肚子要起义倒是有很正当的理由,所以,云苍需要安抚肚子的反抗情绪,找一点可以吃的。
云苍在李树上胡乱地采了十来颗李子,用衣服兜了便坐在树下吃起来,微甜,吃来也十分爽口,不多时,便吃完了,虽不再觉得饿,不过还是觉得浑身无力。
回到石壁边,依旧用衣服包裹好身体,靠着石壁,抬头看天,一轮明月高高挂在天上,没有一颗星,说不出的寂寞冷清。云苍心道:“上天无路,入地倒是方便的很,一步跨出去也就入地了。我才刚刚出来,我要的生活,还没开始就要结束了?不过也好,这样的结束倒也是特别,比笼中之鸟,一辈子都困在笼子里,事事由不得自己的状况可要好的多了!”想到这里,心里略有喜色,不过总是失望害怕多些。
夜里脑子迷迷糊糊的想起家来,家里有温暖的床铺,好吃的糕点,可爱的仆人,简直好得不能再好了,如果没有出来,哪里用受这许多罪?想到这里,心里不禁又疑问起来:“如果能回家,究竟回不回去?在笼子里总要安稳得多,只要不想着冲出笼子来。可……可是,我就是不喜欢安定,不喜欢看别人脸色过活,不喜欢困在一个地方……哈哈,看来到底还是要在这地方做个了结。”
夜晚总算度过了,东边天空云霞露出鲜艳的红色,太阳又要升起来了。冷了一夜,又只吃了几颗李子,自是又冷又饿,而且口渴。李子虽然也水分饱满,不过吃多了嘴巴也酸,需要淡水,不过在这绝壁之上又哪里去找淡水?想到这里,不禁更加难受起来。
抬头张望一阵,岩壁上湿漉漉的,是清晨的露水。露水顺着岩壁往下滑落,站起身来去看那滑落的露水,那露水流过的是悬崖缓台外的一处石头背面,俯身在这岩石上就可以见到。
岩石背面是一个凹槽,碗口一般大小,露水流到里面,溢出后继续往山崖下淌去。
云苍心中一喜,总算是找到可以喝的水了,当即用手抓紧岩石,把身子凑过去,对着这一汪清泉。算起来也有一天多的时间没有喝水,突然发现这水,自然痛快地喝起来,不过这凹槽本就不大,就如同一个小碗一样,咕咚两下便见了底。
就这样,饿了便吃李子,渴了便喝露水,过了两天。可成天吃李子到底没用,浑身无力,手脚发软,也没什么精神。
这一日,吃过几颗李子后,云苍便去岩石凹槽喝露水,这次的露水只有浅浅的一点,凑上去,轻轻一吸,水没喝多少,嘴巴里却进满了沙子。吐了半天,嘴巴里的沙子终于吐干净了,可心里还是觉得满口都是沙子,十分难受,身子又虚浮无力,只得回到石壁边来休息。
靠着石壁延挨了一阵,可实在口渴难耐,吃那酸溜溜的李子实在不济事,只盼喝点清水,可是那凹槽里今天露水少,而且石槽底部又多泥沙,实在不好喝,只会喝进满口的泥沙,想到这里,却又无可奈何。
经历了两天多的绝境生活,加之又饥又渴,人早便接近崩溃了,心中的恐惧蔓延着,任你何等美貌风姿,何等梦幻美丽,何等不甘无奈……终究不能改变这眼前的恐怖,原来,人在自然面前是这样的渺小。天道永恒流转,终不会为一人一事而变,正是因为这样的无情,所以天道才永恒,试问,天道如果有情,那还会这样永恒?如果不是这般,老子在《道德经》中又如何会说:“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天行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
云苍定了定神,用手去捞石槽里的泥沙,自是要去了沙子,然后等水沉淀清了再喝。用手把泥沙捧了出来丢下悬崖,反复几次,泥沙便除干净了。过不多时,石槽里的水不再浑浊,云苍再看时,正见到一枚红色的珠子嵌在石槽底部,散发着淡淡的红色幽光。
喝了点清水,云苍取出了那颗红色珠子,放在手心,光彩流转。云苍知道世间多有奇珍异宝,这红色珠子定是某种奇特的夜明珠,若在平时,突然得到这么一件价值连城的宝贝,虽说不至于高兴得忘乎所以,但一定开心满怀,只是在这境况下,得到这连城宝贝又有什么用?心里又是一阵厌烦,想伸手便把这珠子投下万丈深渊,可刚举起手又有些舍不得起来,一阵阵温暖从珠子上散发出来,刚握着时不发觉,等烦躁心情微微平复,这才发现这温暖,从掌心直传到心里,全身都洋溢起阵阵暖意。
手里拿着珠子,手扶着石壁又回到放这包袱的地方,吃过几枚青李,悠悠地又睡了过去,再次醒来时见到的是昏黄的天空和一道残红,太阳又要落山了。
手揉揉眼睛,站了起来,虚弱的身子竟然好了许多,虽然还是感觉饥饿,不过却不如之前那么强烈了,云苍知道,自己的身体在慢慢恢复,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这总是值得高兴的事。
云苍能想到的只是那颗红色的明珠,伸手从怀里掏出来,珠子在手心里散发着淡淡的红光,映着如血的残阳。这珠子,简直像极了落日,微微的温暖,凄凉的光彩,感觉转瞬便会消失殆尽,但毕竟只是感觉,太阳落山了,这有几分凄凉的光彩和微微的温暖毕竟还在。
一只猫头鹰落在了李树枝头,散发着蓝色幽光的眸子盯着云苍,云苍靠在石壁上也盯着猫头鹰,一人一鹰,四目相对,相互凝视着,在这无聊讨厌的时间里,倒也是一种难得的消遣,比起一个人枯燥痛苦地坐在哪里迎接着无限的未知算得上好上千万倍了!
既然无力改变,那就做一些让自己高兴的事,自娱自乐也是极好的事。至于未来会发生什么事,那就不用管了,顺其自然也就是了。当然,如果有改变的希望,那还是要努力一次。
翌日,云苍在石槽处喝了些清水,低头看脚下的深渊,第一次看时尽管害怕,不过这几天看了这么多次,虽然还是害怕,但也不至于像第一次看了。悬崖下的喝水在进入山洞时撞击岩壁发出的轰鸣声传到云苍耳里时早已变得有些隐约,听不甚清楚,但云苍却知道,从这里跳下去,必定被湍急的河水卷入地底世界。
每次都盼望着奇迹,可每次都是失望,失望这种感觉很奇怪,受了多少次都还不习惯。
突然,一个模糊的身影出现在云苍眼睛里,一瞬即逝。云苍心里升起一个念头,数日来的痛苦绝望突然消失不见,不过取而代之却是一种恐惧,和希望交织在一起的复杂情绪。
睁大双眼仔细搜寻这那一瞬即逝的影子,可看了半天,怎么也看不到原先的影子。“难道是我看错了?或许吧,也是异想天开,这绝壁之上哪里会有什么人?”希望破灭后陷入的是更深的绝望,不过这绝望却没持续多久,正失神间,一个人影出现在眼睑里,真切看的清楚的,身体紧紧贴着石壁。
云苍拉着嗓子向下嘶喊:“救我,救我,我在你上面。”声音很大,充满着希望和喜悦。
云苍抓着岩石向下张望,那人也抬起头来向上张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