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苍》空山折木子

6、采药

　　那男子抬头向上看了半晌，似乎在想怎么突然有一个女子出现在自己头顶，迟疑了一阵，对着云苍喊道：“你怎地会在这崖子上？”这男子说完，心里却想“这女子好奇怪，这悬崖峭壁她怎么上的来？”心里想了半天却怎么也想不明白，突然，这人心里一个激灵，喃喃道：“这崖子上自古就有许多悬棺，这女子莫不是还魂的女鬼不成，不然怎么上得了这绝壁？”
　　云苍这几日早绝望了不知多少次，今日乍见到一个活生生的人，开始呼喊了几句，待听得那人的回应，竟然激动的不知该说什么好了，只慌乱兴奋地看着下方的男子，渐渐心情平复了一些才说道：“我是从山崖上掉下来的，落在了这个李树上才没有掉下去，我在这里自己好多天了……”
　　那男子害怕云苍是借尸还魂的女鬼要来害自己，心下害怕，竟然也不敢动了，目不转睛地盯着云苍抓着石壁探出来的半个身子，思量着如何才能从这“女鬼”手中逃得小命。此时听到云苍的回应，紧张的心情顿时舒缓了不少，喃喃道：“说的也是，如果是借尸还魂的女鬼，怎么能大白天的出来害人？”想到这，心下更没什么疑虑了，仰头道：“姑娘不要担心，我这就上来救你下去！”
　　云苍听过不少好听的话，在书上也看过不少美妙的句子，可现在却觉得，以前看的听的竟然没一句有现在这人说的话好听，美妙，简直是这十多年来听过的最好听的话了，自己激动的说不出话来。
　　男子向上爬了一段，从挎袋里掏出一根绳子来，仰头向上道：“姑娘，我抛绳子上来，你把绳子拴在树上，然后抓着绳子下来，我这里的岩石上有供立足的柱子。”话毕，一只手扶着石壁，另一只手拿住绳子一头往上抛去。连连抛了几次都没有抛上去，直到第五次方才成功。
　　抛上来的绳子落在李树旁边，云苍快步过去捡起绳子，按那男子说的拴在了树上，向下说道：“拴好了，我这就下来。”一想到自己可以离开眼前的痛苦地狱，心里又升起无限的希望和喜悦，双手抓了绳子，头往悬崖下看了看，突然又恐惧起来。
　　绝望之时觉得什么都无所谓，什么事都不那么可怕，可一旦有了希望，眼前的种种又突然变得可怕起来。云苍看了悬崖，不自觉向后退了一步，心里的恐惧一下升起和刚刚燃起的希望交织在一起，“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那男子听云苍说栓好了绳子，马上就要下来，可等了半天也不见人下来，料想到是女孩子胆小，不敢抓着绳子下来，当即大声道：“姑娘，那地方非要你抓着绳子自己下来不可，在这峭壁之上可没人能帮你下来！”说完话又等了一会儿，可还是不见云苍回应，接着又道：“姑娘放心，我这绳子结实得很，我在下面也会帮你照看着的，你就放心下来吧，不会有问题的。”
　　云苍害怕这悬崖，又害怕继续一个人留在这痛苦地狱里，挣扎了半天，心里又涌现出一种不甘来，自己从家里出来，还没好好见体验过这大千世界的广阔，难道就要这样结束？“我绝对不愿意这样。我要去看一看这世界。”想到这里，对悬崖的恐惧顿时减少了不少，抓住绳子，探出头来又向悬崖下看了一眼，虽然还是头晕目眩，但也好了许多，对下方的男子道：“我这就下来了，你可要帮我看好！”说着定了定神，深深吸了一口气，把绳子一头拴在自己腰上，延挨着石壁缓缓向下。
　　那男子见云苍把绳子一头拴在了自己腰上，然后缓缓下来，本来自己还担心这女子因为害怕而不敢下来，见此又安心了许多。
　　云苍身子缓缓向下，自觉得脚下没什么站立点，浑然是悬在半空中，不过好在绳子结实，自己慢慢向下也无甚大碍，不过这悬空的感觉委实难受。不过过了大约一顿饭的功夫，云苍也到了男子身旁。
　　男子向下又退了两步，留出了云苍站立的地方，这时云苍方才看清楚，男子所站立的地方是一根根插进岩石的木桩，想来是他们为了上悬崖开凿出来的。这男子穿一身黑色粗布衣衫，腰间有一个挎袋，里面放着不少的草药。
　　云苍站在木桩上，可是不敢向下看，向男子问道：“我们就踩着这木桩下去？”语气有些发颤。
　　男子见云苍这吓得发白的脸色，不禁得意起来：“当然，除此之外可没有下去的路了！”
　　“你难道不害怕？这里这样高，万一掉下去了怎么办？”云苍有些诧异的问道。
　　“这有什么？就算再险峻些我也不怕！我堂堂男子汉大丈夫，怎么会害怕这么一个小小的悬崖？”男子见云苍发问，不敢在绝壁上立足，心里卖弄的劲头上来，顿时想要在这小女子面前显一显自己的大丈夫豪气，不过这样一说，又想起自己第一次上崖时的情状，父亲用棍子在后面打，硬生生赶上崖子来，百般向父亲讨饶，父亲只是不依，也不知是打了多少次才克服恐惧，想到这，不禁脸红起来。
　　没有办法，云苍只得强忍着恐惧，一步步下崖去，有时踩到几个有些松动的木桩子，忍不住便要尖叫一声，就这样，花了两个时辰的时间方才下了悬崖。
　　现在崖下的空地上，心里百感交集，想要大大的欢笑一阵，又想痛快的再哭一次，不过还是没有大哭，也没有大笑，这喜悦的心情早挂在脸上了。
　　云苍又仔仔细细地打量了眼前这男子一阵，问道：“你们怎么要到这悬崖峭壁上去？”
　　男子笑道：“姑娘可知道铁皮石斛？我家便是采这东西的。”说着便从挎袋里拿出几棵铁皮石斛来。
　　云苍道：“这就是铁皮石斛？这东西有什么用，值得爬到那地方去采？”
　　男子道：“这东西可是好宝贝，名贵得很的药材，就这一点我就能卖十多两银子。”说着自得意地笑起来。
　　云苍向来对银子没太多敏感，一听只十几两银子，数字也不甚大，也没放在心上，只是诧异，怎么为了这么一点点银子就去这么危险的山上，不过也不多说什么，打开自己的包袱从里面抽出一张一百两的银票，“来，给你，你这样费力采来的东西就十几两银子，太少了，这就算本小姐买了！”说着又咯咯咯地笑起来。
　　男子见云苍突然从包袱里拿出一百两银票，自是大大吃惊，完全没想到眼前这女子竟然这样阔绰，又听云苍说自己的铁皮石斛只值十几两银子有些太少了，要知道，只要是用过药的人都知道铁皮石斛的名声，而且这价格已然不菲，这女子竟然说便宜，就算是镇上十分有钱的财主也不会这么说，这姑娘莫不成是个傻子？但傻子怎么会这样有钱，出手就是一百两？沉吟一阵却想不出答案，伸手接过了云苍手里的一百两银票揣在怀里，抬头对云苍道：“听你说在崖子上已经好些日子了，要不和我去我住的地方吧，你也可以好好修养一阵。”
　　云苍拿着包袱跟在男子后面，走了一阵，想起自己还不知道对方的姓名，当即道：“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我叫云苍，你呢？”
　　男子哈哈一笑说道：“你问我啊！我叫张大臣，朝廷大臣的大臣，我爹原来要我去好好读书，将来参加科考，不过可惜得很，，上了几天私塾就把先生气了个半死，最后被先生赶了出来，后来我爹领着我带上礼物到先生家里去赔罪，可先生根本不见我，叫了个下人出来和我爹说‘你家这个孩子根本读不来圣贤之书，还是趁早另谋它路的好，就这样，回到家，又挨了我爹一顿打，之后就跟着学这采药的本事！”
　　云苍听得有趣，本想笑，不过想到这人是自己的救命恩人，一下子又笑不出来了，也不知道还说什么。就这样，又走了一段路终于到了张大臣的住处。
　　这住处是一个不算深的山洞，外面有一排木桩，是才插没多久的。里面有一张铺着干草的石床，空气中散发着一股酒味。
　　张大臣道：“这是我采药的临时住所，现在有些晚了，明天我再带你去镇上。”又道：“我这里洒了不少雄黄酒，没有蛇虫鼠蚁之类的东西，你可以放心休息，不过这里常常有猴子来偷东西，你最好把你的包袱放山洞里那个石坑里，旁边有一块大石头，压上后就不用担心猴子来侵袭了！”
　　云苍点头，将包袱按照张大臣说的放到了洞里的石坑中，用大石头压住。
　　“太阳马上要落山了，我去看看我的猎物，等我回来请你好好吃一顿野味。”说着自离开往林子里去了。
　　云苍坐在石床上，看着张大臣离开时点燃的火，低着头，又回想起几个时辰前自己还在悬崖上，现在却回到了地面，在这温暖的山洞里享受温暖的火焰，这欢喜之情简直无法言说。低头看自己的裙子，满是被树枝划伤的痕迹，显得破烂不堪，在裙子底部还粘着一个李子核，想来是这几天吃李子时无意中弄在裙子上的，一时却也没有发现，伸手拈起想要扔到一边，作为对那痛苦地狱的诀别，不过刚一丢出去又有些舍不得起来，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站起身又把李子核捡了回来，略一沉吟，便到自己的怀中。伸手入怀，又碰到那颗红色珠子，上面依旧散发着一阵阵温暖。
　　等了几个时辰，张大臣依旧没来，而云苍却早已精疲力竭，连日来的欢喜忧愁要让人不堪重负，如今算是安定了下来，没人打扰，四周又寂静无声，火焰温暖，疲惫感一阵阵涌上来，当即对着火倒在石床上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少时候，一声声叫喊唤醒了熟睡的云苍，云苍睁开眼正见到一个粗壮汉子，手里拿着一只钢叉，钢叉上挂着两只兔子，浑然一副猎人模样，完全不是张大臣瘦瘦的样子。“你怎么在我这里睡觉？你不怕给老虎吃了？”
　　云苍道：“这不是张大臣的住处吗？怎么是你的？”
　　猎人道：“什么张大臣，张小臣的，我没听求你过。我就想知道，你怎么来我这里？”
　　云苍越听越糊涂，答道：“你不知道？就是那个瘦高个子的采药人啊！他说他就住在这个山洞，难道你不知道？”
　　猎人疑问道：“瘦高个子的采药人？”
　　云苍道：“对。”
　　猎人听得云苍回答，顿时大怒起来：“是那个恶赌鬼！好大胆子，还敢来我这里，看我不打断他一条腿！瞧瞧他还敢不敢来我的地方招摇撞骗！”
　　云苍道：“你错了，他可是大大的好人，他还把我从悬崖上救下来了，怎么可能会是坏人，你一定是认错了！”云苍听得猎人说自己的救命恩人的坏话，自然完全不信，如果他是坏人，怎么会把我从那样危险的崖子上救下来？
　　猎人道：“他是好人？小姑娘你可真不知人心险恶，那家伙怎么会无缘无故救你一个初次见面的小姑娘？那家伙定然对你有所图谋。你想想是不是少了什么物件就知道了。”
　　云苍道：“我什么也没少啊！他怎么会图谋我什么？我的包袱都是他叫我放的，还特意用大石头压住了，他说这常常会有猴子，压了石头就不用担心猴子了！”
　　猎人一听，怒气不减：“方圆几百里的山头都没什么猴子，他这么说还不是骗人？我看你的包袱早被他拿走了！”
　　云苍吃了一惊：“这里没有猴子？那他还说担心我的包袱被猴子偷去？”
　　猎人道：“你自己去你放包袱的地方看看就知道了！”
　　云苍下床来向洞内走去，那块压住包袱的石头依然在哪个位置，丝毫没有移动过，不过等云苍推开石头时却又是一惊，自己的包袱竟然真的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