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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自由时间 ...

  •   骆翼记不清楚自己到底睡了多久,或者准确的说烧了多久,他的记忆里就是一望无际的大海,开始令他茫然最后让他想要呕吐,满眼的蓝色,望不到头,几乎要窒息。醒过来的时候看见的是吴晨的脸,找不到任何的情绪,从那张脸上他判断不出对自己醒过来吴晨是什么态度,只是他自己的第一句话是,‘我好了,我要走了。’

      吴晨的身子微微的动了一下脸上却还是空白,他并没有马上回答,像是很仔细的思考了一会儿问道,‘这里那么不好?’

      骆翼回答,‘好坏跟我无关。’

      吴晨道,‘你知道很多人想进来,’停顿了稍许他又说道,‘比如拓以真,还比如警察。’

      骆翼一笑,‘我既不是拓以真也不是警察。’

      ‘你的地方就那么好吗?你要回去的生活也就那么好吗?’

      骆翼爽快的承认道,‘不好,那个破房子老子看着就不爽,那份该死的工作勉强能养活自己,跟你没得比。’

      ‘那还是要回去?’

      骆翼比划了一下,‘因为那里虽然没有什么值得称道的,但是那不是方寸之间。’

      吴晨眨了眨眼睛,似乎是等待着他的下文。

      骆翼继续说道,‘你的房子很大但是却是把人困在里面,所以我不愿意。’

      吴晨往后一靠,似乎是无意识的重复道,‘困住你?’

      骆翼看着他,‘有些东西看上去是好的却未必对你好,甩开了才是真的自由。’

      ‘那么我是你要甩开的那个吗?’

      这句话问的着实暧昧,让骆翼几乎是为难起来,找不到一个很妙的答案去回答他,只能模模糊糊的反问,‘你想困住我吗?’

      这句话似乎给吴晨造成的影响远比骆翼想像中的要大,他盯着骆翼的眼神几乎有那么几秒钟的恍神,其实这些天在心中他也在问自己同样的问题,我到底要对这个人怎么样?我想要怎么样?却不料现在从骆翼的口中听到了。他很想坦诚的回答不知道,的确他真的不知道,理智上他明白留住一个人的最笨的手段就是困住他,可是情感本能上他就是要困住这个人,也从另一种意义上将命运掌握在自己的手里。但他毕竟是吴晨,毕竟是经历了那个晚上之后的吴晨,所以他只是轻轻的给了一个意味不明的微笑,没有正面去回答这个问题。他看了看手表,‘现在是下午3点,我给你24小时的时间回去处理你的事情,你的买家也好你的供货方也好,都去处理完了,当然,’他又笑了一下,‘你也可以用这24小时的时间逃往下一个天涯海角,不过我会找到你,相信我。’

      骆翼面无表情的判断道,‘你想困住我。’

      吴晨也不去辩解,站了起来,‘我想拓以真一定会告诉你在这里生存的黄金法则那就是不要反抗这里的主人,那么我告诉你另一条同样很黄金的法则,那就是永远不要猜我的心思,因为总是会跟你猜的相反。’

      骆翼却大笑起来,‘你未免把自己拔的太高了,我没有闲工夫去猜你的心思。’说着他下了床,‘我想我给自己的第一条生存法则就是从今天开始要习惯身后有尾巴。’

      吴晨走到门口,就在手放在门把手上的那一刻他突然说道,‘我不认为这里会成为方寸之间。’

      骆翼则很快的回答道,‘如果它成为了你的那么将来也将成为我的。’

      他并没有意识到这句话有多么的暧昧,他只是想让吴晨意识到他也是这里的囚犯,他们两个没有谁的情况比谁好一点,从某种意义上而言都是没有人身自由的阶下囚。然而这句话却让吴晨听到了另一种意思,他一下子转回身,那一瞬间他有一句话想问,他想问他如果我逃不出去你是否也愿意束缚在这个方寸之间?只是看到骆翼表情的时候他便将话吞了下去,有些话现在还不是时候去问,要放到将来,一个他现在期盼着但是又不能确定的将来。

      骆翼离开吴家的时候刚过了3点半,他知道自己终将回到这里留在这里,所以对他来说真正自由的时间只有这23个半小时。他或许对吴晨只有一知半解,但是他明白自己说的那个关于“尾巴”的话足以让吴晨在接下来的23个半小时里让他完全自由,他记得他说我的心思永远跟你猜的相反,想到这里骆翼不可抑制的泛上一个微笑,这是个文字的心理的游戏,猜测的反猜测,突然间他觉得自己几乎要爱上这个游戏了。

      走在回出租房的路上他想或许这剩下来的23个半小时将是他骆翼一生中最后自由的23个半小时,既然有一种死前最后时刻的感觉。他问自己一个人走向生命终点的时候最想干的是什么?恐怕是见相见的人吧?父母?朋友?他想到这里就有些负罪感,因为对他来说这剩下的时间他只想见一个,全世界他只能想到这个人,那就是高翔。他知道自己这一次是要违背罗刚的指令,明天回到吴晨那边去之前他一定要见到高翔。

      出租屋还是他被抓走时候的样子,没有打斗的痕迹,依旧简陋陈旧的让人感到厌烦。他打通了那个号码,他跟高翔只有单线联系,只能他主动找高翔,而高翔则不知道他的号码。这是罗刚要求的,骆翼当时跟高翔说这个罗警官都已经精明的成了精了。其实骆翼对此毫不以为然,他认为罗刚对高翔太缺乏了解了,以他的了解就算把号码输好的手机塞到高翔的手里,只要是情况规则不允许高翔是宁可砍了自己的手也不会去按那个拨号键的,到反是自己相较而言是比较感性的人。打过去按照约定是语音留言,他用暗码跟高翔约了晚上十点的玩笑酒吧,之所以不另约地方就是防着吴晨如果真的派人跟着他那么约在玩笑显得他心中坦荡,告诉吴晨这只是正常的生意来往。

      他到达玩笑的时候刚过九点四十五,虽然夜还不太深但酒吧里已经挤满了人,灯光打的很低了,不到近的距离几乎看不清人们的脸。踏入酒吧还未适应黑暗的骆翼觉得面前那些脸都是一样的,他们跟他一样生活在这个世界上可是却有着天地之别的生活,他无意于去了解这种不同,他不感兴趣,这些脸跟他在别处见到的从来没有什么区别,遇到了就分离。只是今天他略微的有些好奇起来了,这个星球上有那么多人的,那么从这个角度来说就算是每天与你擦身而过的人也算是跟你有缘,毕竟有太多人连擦身而过的缘分都不存在。如果不是因为来到潞西他就不会看到眼前这些男男女女,如果留在纽约那么看到的又是另一批不知姓名没有交往的人群。他突然想有谁是擦肩却没有而过的?有多少人在他骆翼的生活里遇见了就不走了,抓住了就不放开了,就算是偶尔的错过也还会再回来的?他想到了高翔,在高翔这个名字在脑海里消失的那一瞬间另一个名字没有道理的在他的大脑里成型,那就是吴晨。他不能解释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把吴晨跟他的这个问题联系在一起,既然无法解释他也不试图去给一个答案,他想吴晨,吴久,拓以真都是一样的,尽管很讽刺但是这些人将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成为比高翔更加亲近他的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是血脉相连的。

      就在失陷在自己思考中的时候有人轻轻的从他身边挤过,有意无意的碰到了他的肩膀。气味和触觉都是那么敏感和熟悉,只有四分之一秒钟的愣神,他看见那个擦身而过的男人的背影,清晰的厉害,就像是从他的梦里一下子迈步而出的,光是看到的那个瞬间就让他不由得想微笑。

      停顿了一会儿以后他也走向洗手间的方向,并不在乎身后是不是有人跟踪,吴晨说把你的生意做一个了解,那么现在他在做一个了结。洗手间并不宽敞,好在进去的时候并没有多少人,夜晚才开始利用率还没有到顶峰的时候。他看见高翔站在洗手台那里,穿着一件褐色格子衬衣的男子,从胸口第三颗口子开始系起,露出里面白色的T恤,头发剪的很男孩子气,刘海有些参差不齐。骆翼走到他旁边的洗手池,从镜子里看过去他的脸,那张本来就不大的脸上因为消瘦而使得那双大眼睛显得特别的突兀,似乎一眼看过去能看见的就是一双眼睛。他们并没有交谈,高翔只是很从容的洗完了手,转身便要离开。骆翼也不着急,侧身给他让了路,高翔走过他身边的时候轻轻的说了一句,‘后面。’

      酒吧的后门出去是一条很窄很深的后街,充斥着垃圾和呕吐物的气味,地上粘乎乎的似乎每走一步都要很努力的将脚抬起来一样。这里进行着各种交易,各种酒吧老板和酒客们心照不宣的默认着的交易,在这里任何举动都是正常的,都是引不起注意的。这并不是一个月光很好的晚上,高翔的脸躲在阴影里,背靠着墙站着,骆翼刚出了后门看到的他的时候竟然觉得那个侧影很凄凉,他不由自主的想如果这一辈子都只能在这样的后街见面会是什么样的情景?他走过去,问他要烟,音量不大也不小,身边的其他人连头都没有抬。

      高翔掏出一包捏的很扁的万宝路,红色的,骆翼本想问你什么时候开始抽焦油含量那么高的烟了,可是既然高翔没有问你什么时候开始抽烟了他也就没有在多说话。其实,他想,很好理解,为了不背叛自己最初的理想和誓言他们都在付出,没有人是轻松的。在他的心里有些恶意的小小得意,虽然他知道这并不厚道,但是他骆翼从来都不是圣母类型的人,不是那种只要你幸福我受苦没所谓的那种人,他很高兴知道当他不快活的时候高翔跟他一起煎熬着,这样让他感觉到在这个世界上无论隔的多远都会有一个人感受着他所感受的东西。

      骆翼凑过来点烟的时候高翔明显看到了他脸上的伤痕,他按着打火机的手微微的颤抖了一下,可是没有问,他知道这些婆婆妈妈的东西最能让骆翼失掉耐心,毕竟没有一方是女人,关心并不是越多越好。

      骆翼深深的吸了一口烟,脸上带着几分笑意,‘口子开了。’

      高翔知道他的意思是猎物开始入笼了,‘多久还能再见?’

      ‘很久也许很快,不是我能决定的。’

      ‘要我跟他说什么?’

      ‘让他别给我找麻烦,准备工作都做的好一点,要是有问题就去给我解决,我不想死在他的手上。还有,没有我发话不准他做任何事情,从现在开始你告诉他要听我的。’

      ‘他没有选择,他找你的那一刻起就做好准备要听你的了。’

      ‘有个人给我去查,他叫拓以真,也许不是真的名字,他从美国来,跟吴久是同学,哦,对了,吴晨的弟弟也来了。’

      ‘明白了。’高翔也吸了一口烟,随意的看了看四周,‘关于那个死了的人,他是吴晨在美国的同学,说实话我查不到任何他有过记录的案底,或许我查的不够详细,但是我相信那个家伙瞒着我们一些事情。’说着他看着骆翼,似乎不确定要不要说。

      骆翼一下子放下了正要往嘴里送的烟,压低了声音,‘你觉得他很可能?’

      高翔摇了摇头,‘我只是猜测,我不愿相信他们除掉的是一个无辜的人。还有,’他顿了一顿,‘我怀疑他跟吴晨的关系没有那么简单,骆翼,你,’他似乎在寻找措辞,‘你知道我的意思。’

      骆翼无声的笑了起来,凑近了他,说道,‘我永远是有一个底线的,相信我。’

      高翔点头,‘一直都是。’

      骆翼猛地吸了几口烟,在墙上掐灭了烟头,说,‘我该走了。’

      高翔一下子拉住了他的手腕,憋了很久才说了两个字,‘小心!’

      骆翼一下子笑了起来,看了他很久,突然说道,‘高翔,抱一下我吧!’

      这句话刚说出口他看见高翔的眼睛里有些亮晶晶的东西,于是他努力的朝他微笑,抢先张开了双臂拥抱了他,下一秒他感觉到高翔的手抱住了他腰。可是突如其来的他心中的空洞并没有被这个拥抱填满,反而越加的茫然。在吴晨那里的时候他希望高翔拥抱他,让他继续有勇气走下去,可是现在高翔就在他的怀中但是他却找不到勇气的来源,他抱他或是松开他似乎都不能让他满足,就在这个瞬间他第一次清楚的意识到他将要走的那条路高翔无法跟他一起走,就算是跟他一起受着折磨也无法跟他行走在同一条路上。这让他不寒而栗,第一次他明白了就算是这个故事平安结束以后总有那么一个部分高翔是无法理解的。他闭上了眼睛,身子有些轻微的颤抖。

      高翔感到了他的变化,熟悉的气味熟悉的触感却让他在这样的夜里感到了陌生,似乎怀里面这个人不是他认识的那个叫骆翼的男人,似是而非,难以言明。他不想感到恐惧,因为他不愿意输,输给恐惧就是在输给敌人之前输给了自己。他告诉自己,这是一条路,一条已经走上不能回头的路,但是他和他一定会从这个入口走到下一个出口,他们注定在一起,否则为什么要相遇?

      骆翼站直了身子,努力的微笑,他说,‘高翔,下次见!’

      高翔给了他一个很肯定的点头,‘下次见!’

      他转过身,拉开了酒吧的后门,又重新走入音乐和人群之中,门在他的身后缓慢的关上,那一声沉闷的响声被震耳的音乐淹没了,将高翔隔在了世界的另一边。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0章 自由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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