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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月光 ...

  •   骆翼觉得自己身体的反应似乎有些后知后觉,医生提醒特别注意的那个晚上他倒是平安无事,可是第二天下午的时候就开始有些不对劲,到了晚上就彻底烧了起来。他不敢说,害怕吴晨会派人看着他,担心自己在这个时候就是最脆弱的时候,担心自己会在迷迷糊糊之中露出破绽。他迫切的想离开这个地方,至少暂时离开,在真正进入吴晨身边之前他有很多准备要做,其中最重要的,也是他最想要做的就是见高翔一面。现在的他还不清楚见了高翔要说什么,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办,只是他知道自己站在一个非常关键的时刻,未来的意义他现在或许一时半会还未能考虑清楚,他并不清楚自己究竟强大或者脆弱到一个什么地步,在他的潜意识里他希望高翔亲口告诉他,哪怕不是什么“你行”“你能够”之类的话,或许只是一个握手便能让他重新挺起脊梁,继续前行。

      吴晨的手下来过几次问他晚上想吃些什么,骆翼轻描淡写的说了不需要就打发过去了,他不想让人看出他现在的不堪一击,也知道人在生病的时候最容易意志薄弱。吴晨从那天之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骆翼知道他一定没有放过继续调查他,不过现在的他已经对任何事情无能为力了,所希望的就是罗刚做的那些工作足够干净利落。他在床上翻了个身,也许是因为生病所以火气特别大,一想到自己的命运有那么一个部分掌握在那个一脸可疑的小个子警官手里他就有些恼火,有一种失去控制的感觉,突然间他想或许他就是个控制狂也说不定,高翔曾经半真半假像是开玩笑的说过,只是到了现在他才承认其实自己就是。脸上有些烫,但手脚还是冰冷的,躺在敌人的家里他没有比现在更加渴望看到高翔的脸,就算是不说话,远远的人群中见上一眼也能让他浮躁的心平静下来。他脸朝下趴在床上,耳朵里就能听见自己的心脏一阵一阵跳的有些紊乱,他想自己或许是很矛盾的一个人,一个如此喜欢控制的人却把自己交给高翔去控制,太奇怪了。

      门外又一次响起了敲门声,他不耐烦的喊道,‘说了不吃,他妈的有完没完?’

      门推开灯打开,他从枕头里抬起脸,却意外地看见一张长的有几分像混血儿的脸,带着一种非常欠揍的似笑非笑的神情看着他,骆翼一下子想起来姚家大门外那双透过车窗看进来的眼睛,还有那个在牢房里那张满不在乎的脸,他翻身坐了起来盯着对方。

      拓以真走过来,‘吃饭去吧,难道真的要少爷亲自来请你?’

      骆翼道,‘我又没有交饭费,我没资格坐在那里吃饭。’

      拓以真哈哈的笑了起来,‘这倒是真的。’他伸出自己的右手给骆翼看,‘我付过了,所以我可以坐在那里吃饭,但是要吃的好这点饭费还不够。’他又指了指骆翼,‘没关系,今天晚上你可以提前预支,因为我知道很快你就能交上你的饭费。’

      骆翼知道自己不能多说话,他搞不清楚眼前这个人的身份,看样子他是属于这里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骆翼觉得他可能不单单属于这里。于是他笑了一下,‘交了再吃。’

      拓以真认真的看了他很久,突然说道,‘你知道长相不过是第一张通行证,而且准确的说可能是最不顶事的一张。’

      他话中有话但是却让骆翼不敢轻易去判断深层次的内容,他身处这里每一步都必须小心,他反问道,‘那么你的顶事吗?’

      拓以真轻轻的吹了一声口哨,‘谁知道呢?’然后收起了笑容,‘如果你想在这里住下去那么第一条忠告,永远不要对这里的老板说不!’

      骆翼冷笑着反问,‘请问是谁告诉你我要在这里住下去的?’

      拓以真耸了耸肩膀,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跟你说了永远不要对这里的老板说不,他要让你住下来,我看你也只有住下来这一条路可以走了。’说着他凑近了他耳边,‘把衣服裹的紧一点,否则一不小心掉下来大家都尴尬了。’

      骆翼偏过头去看他,对方的脸就在他的眼前,深邃的眼睛,挺拔的鼻梁,还有一张本该相当严谨的嘴唇,但是却在他的脸上显的玩世不恭。骆翼的嘴角上扬,弯成了一个相当好看的弧度,问道,‘你想扒下来吗?’

      拓以真保持着那个暧昧的距离,‘相信我,这里除了吴晨人人都想。’

      骆翼不以为然的从床的那一边下了地,套上旁边放着的干净外套,‘那么请你带路吧!’

      拓以真带着离开房间往楼下走,下了楼远远看见客厅的灯光时突然站住回头,‘你就不好奇为什么吴晨不想呢?’

      骆翼经不住大笑起来,笑的心脏都有些发颤,拓以真也笑了起来,双手一摊,‘你赢了,就等着我沉不住气问这个问题吧?’

      骆翼笑道,‘你说的那么神秘就是等着我问为什么是吴晨,’说着他扒住拓以真的肩头,在他耳边轻轻的说,‘这个游戏我十八岁之后就不玩了。’

      拓以真点点头,却并没有很沮丧的样子,反而说道,‘我觉得你会变成这个地方第一有趣的人。’停顿了一下他笑着说,‘知道你不会问,我就是那个第二有趣的。’

      骆翼问道,‘那你不该是恨我吗?你大概是那个最想扒下我外面这层皮的人吧?’

      拓以真认真的想了想,‘是!’

      骆翼不再说话只做了一个请你带路的手势。

      进去的时候骆翼犹豫了一下,因为在吴晨的对面他看到吴久,后者看着他似乎那之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吴晨也没有在问他为什么一直请他都不愿下来,四个人只是很客气的吃了饭。骆翼的身上一阵冷一阵热,但是他没有表现出来,吴晨则似乎完全没有把注意力放在他的身上。吃完饭之后骆翼准备告辞,吴晨却站了起来走到与饭厅相通的客厅,打开了放在那边的钢琴的盖子,随手弹了几个音,突然去看骆翼,‘弹弹看?’

      骆翼只觉得头晕目眩,怕是这会儿温度已经上升,每走一步就好像是踩在棉花里,他摇头笑着说,‘你真的认为一个像我这样的人会弹这种高雅的东西吗?’

      而吴久则冷言冷语朝着拓以真说道,‘也许是该找个精神科医生的时候了,很明显这里有人穿越时空神经错乱了。’

      吴晨不去理会他,依旧对着骆翼说道,‘你会,我知道你会。’他的目光坚定,一直盯着骆翼,这样的目光让骆翼有些恍然,这个人说话的口气好像他曾经遇到过他,了解过他,也许,他想,就跟吴久说的他的确是在带入,将陆晓江的一切带入到了自己的身上。

      吴晨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骆翼终于放弃了,走到了钢琴前坐下,双手放到琴键上的时候他微微的叹了口气,很小声的说道,‘总是不能忘记。’

      吴晨靠在钢琴上,看着他的眼睛说道,‘因为这不是名字,它跟你的血液一样是你无法抛弃的一个部分。’

      骆翼惊讶的抬起头看他,有那么一瞬间他都想问他我们是不是从前见过?可是他知道这个问题太过荒诞了,如果真的从前见过,以吴晨这样的一张脸自己是绝对没有可能在记忆中一点痕迹都不留下的。音符从他的手下流淌出来的时候他晕晕沉沉的感觉一下子不见了,思维开始变得清晰,德彪西的《月光曲》是他后来弹的最多也可能是弹得最好的曲子。音乐就跟气味一样,总是跟过去的某个事件某个人联系在一起,不管多少年后,不管在世界的什么地方只要听到闻到那些记忆就一下子如打开闸门的潮水一样汹涌而来。对于骆翼只要这个曲子一起来他就想起那个太阳落山的下午,那个有着细碎刘海的金发少年,穿着白色的衬衫,有着近乎蔑视的眼神,温柔朦胧的月光曲在他的手指下成为了一种愤怒的宣泄,那个少年在这些岁月中永远留在了记忆里,但是那都是他骆翼最宝贵的记忆。于是沉醉在回忆中的他不自觉的微笑着,目光透过琴键看到的是夕阳大海和站在那里的那个少年。

      吴晨静静的靠在钢琴前,他是为他而去学钢琴,他总是想着有一天跟那个赫德森少年成为朋友,跟他一起弹一曲,然而多年前的那个蒸发了他所有汗水的下午他以为这钢琴永远都是他一个人的,今天却又站在这里看这个人在他的面前弹起他看见他的第一支曲子。吴奕在那一天晚上打了他一个重重的耳光,为的是让他记住要相信的不是命运而是自己的力量,可是站在这里他觉得自己回归到了原点,他让自己最终还是相信命运,因为自己的力量没有抓住骆翼,是命运将他兜了一个大圈子带回了自己的身边。

      骆翼的手离开琴键的那个瞬间吴晨问道,‘是不是让你想起谁?’

      骆翼抬头去看他,很干脆的回答道,‘音乐就跟气味一样总让你想起谁不是吗?’

      吴晨点头,‘是的,想起谁,’他往前倾了倾身子,‘让你想起谁呢?’

      骆翼笑了笑,‘我有必要告诉你吗?’

      ‘作为交换呢?’

      骆翼摇头,‘我不想知道,那是你自己的记忆,跟我无关。’

      话音刚落吴久冰冷的声音在身后说道,‘的确跟你无关,反正不是你。’

      吴晨并没有回头,所以他不能像骆翼那样看到吴久眼中复杂的情绪,他只是看着骆翼,很久笑了笑,‘好吧,也许以后你想知道的。’

      骆翼站起来准备告辞,他的心脏跳的很不稳定,但是就在站起来的那个瞬间他的腿软了一下,一下子失去了平衡,他一掌按在钢琴的琴键上想把自己支撑住但是只是让钢琴发出了一声沉闷的响声,身子继续向前而去,就在他以为自己要摔倒的时候吴晨一下子抱住了他。骆翼没有别的支撑点,作为本能他紧紧地抓住吴晨的胳膊,看见他的脸向自己靠过来,那双眼睛中有一种很熟悉的东西,只是他还来不及搞清楚黑暗就漫过了他的眼睛,最后的时候他只听到吴晨几乎咆哮的叫道,‘拓以真你还站在那里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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